表妹不善 第72節(jié)
林溫溫沒有想到這么快她又要回上京,其實比起上京,她更喜歡臺州,似乎在這里,許多難堪的往事便會被她遺忘,而一提到上京,她心中便倏然煩亂起來,那股隱隱的不安,似乎也隨著加重。 她坐在桌旁,正在繡團扇,這團扇是用臺州產(chǎn)的絲綢而制的扇面,光滑清透,日光下晃動時,似還帶著珍珠一般的光澤。 上面的畫眉繡到一半,林溫溫收起針線,將團扇放去一旁,剛一起身,便被顧誠因從身后環(huán)住。 “怎么這么快就回去了?”林溫溫問他。 顧誠因道:“朝中之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林溫溫不再問,打算喚珍珠來收拾東西。 顧誠因卻是將她緊緊抱住,開始輕咬她耳垂。 “顧子回……大白天的,你、你……唔……” 他含著那顆鮮紅透亮的耳玦,抬手捂住了她的唇,修長的食指緩緩滑入了唇齒間,帶著淡淡花香,那是他方才回來后用香胰子洗手的味道…… 他在她耳旁,沙啞的嗓音低低道:“院里無人,不必憂心?!?/br> 他進來前,就已將人全部支走,洗手時也看過水房,里面還有熱水。 他向來都會這樣細心,不會讓她在這種事上受一點委屈。 可不知為何,今日的他總是在克制與失控中徘徊,到了最后,他將她從桌上抱下,直接進了水房。 依舊是他來善后,可在他幫她洗漱時,那股壓抑不住的沖動,再次席卷而來。 他捧著她帶著水珠與花香的玉指,將那鮮紅的蔻丹含在唇中,一雙被欲望支配的眼眸,抬起望著高處臉頰如火在燒一般的林溫溫。 她將腳往回縮,那還在隱隱發(fā)麻的唇瓣支支吾吾道:“別……不、不……不干凈的……” 他“嗯”了一聲,說那就再洗一遍。 林溫溫當了真,準備遞去手邊的香胰子,卻見那細細密密的吻再度襲來…… 從水房出來,顧城因說要帶她去街上游玩,林溫溫歡欣雀躍,換了一身明艷的紅裙。 準備拿畫黛筆時,顧城因卻先她一步。將筆拿了過去,要幫她描眉。 林溫溫不太放心,有點不敢讓他畫,顧城因卻是一副極為從容地模樣,對她道:“我練了許久的,不會將溫溫畫丑?!?/br> 林溫溫將信將疑,一邊緊張地大氣不敢喘,一邊不住朝鏡子里瞄,等顧城因擱下筆,她才終是松了口氣。 再之后,額中的花鈿也是由他所畫,口脂也是由他來涂,就連發(fā)髻也是他幫她所梳…… 她本就生得艷麗,略施粉黛就已經(jīng)美得令人移不開眼,而今日出自顧城因之手的妝容,將她的容貌沒有半分遮掩,而是讓她盡可能的在他面前綻放。 他望著她出神,眉宇微蹙,眸中極為明顯的郁色。 林溫溫并未看到這一幕,她還在望著鏡中感嘆,“你是怎么會這些的?” “是在縣主府學會的?!鳖櫝且蚵曇舻?。 林溫溫愣了一瞬,擱下銅鏡,抬眼望向顧城因,“對不起?!?/br> 她在為那個時候自己的錯誤而真心實意地道歉。 顧誠因臉上郁色斂起,唇角浮出一抹笑意,“不必和我說這個?!?/br> 片刻后,一雙壁人出現(xiàn)在了臺州的主街上,女子一身紅裙,明艷奪目,男子一身玄衣,宛若謫仙下凡。 周圍人驚羨地望著他們,時不時便低聲議論。 有人認得顧城因,知道他是臺州別駕,但卻不知林溫溫是何人,可目光落在他們十指緊扣的手上,便立刻明白過來,這應是他的夫人…… “原來別駕大人同夫人在一起時,一點也不面冷了!” “可不是么,我還以為大人不會笑呢,這不也會笑么,你瞧他看夫人的時候,那笑得多俊呀!” 兩人買了許多東西,林溫溫還扯了布,打算親手給顧城因做身衣裳。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當真如此,她總覺得親自來裁的布料,比從江南送去上京的摸著還要好。 “但時間有限,明日一早便要趕路,路上馬車搖晃,我也沒辦法做,只得等回了上京,我在幫你量身做新衣,好不好呀?”林溫溫彎著眉眼問他。 “好?!鳖櫝且驊晻r,含笑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異樣。 這一夜,他抱著她,一宿未曾合眼。 第二日林溫溫睜開眼時,身側(cè)已空。 珍珠端水進來時,林溫溫才知道,宮中只給了顧城因七日的時間返京,遲一日都要問罪。 “娘子放心,一路上有牛師傅帶人護著咱們,不會有事的。”珍珠遞來濕帕子和齒木,寬慰她道,“郎君說了,等娘子快至上京,他定會親自來接你的?!?/br> 林溫溫怔怔地望著窗外,心頭莫名痛了一下。 第72章 ◎回京◎ 驚蟄之后, 上京的雨水變得多了起來,一連多日的陰雨,讓整個上京都看起來灰蒙蒙的, 連那園子新翻出土的嫩草, 都顯得失了幾分生機。 林信今日不上值,晨起帶著小郎君去世安院請安, 回來后一進院門,馮氏便帶著仆婦迎了上去,小郎君被仆婦帶去旁間用早膳。 林信朝馮氏打了個眼色,等兩人進屋合上門窗,才聽他嘆氣道:“我方才請安時才知,林海前兩日便往秘書省遞了辭呈?!?/br> 馮氏情緒沒有太大起伏, 只是感到驚訝的時候愣了一瞬,然很快心中便莫名生出一絲爽快。 其實, 這股情緒也不是當真莫名, 那林海從前總是人前人后不知避諱地訓斥她家溫溫,說得那些話比她還要嚴厲,想到這些,馮氏驀地又酸了眼睛,她恨那時的自己, 她就不該去忍讓, 而是該直接鬧到大房, 仗著長輩的身份,好好教訓林海一通,看他日后還敢在溫溫面前吆五喝六。 馮氏合眼深吸了一氣, 郎中說她的眼睛可不能再哭了, 若不然會壞了眼, 她強將眼淚咽下,倒了盞茶給林信,不冷不淡的語氣里若是細聽,可探出些陰陽怪氣的意味,“不是說那秘書省不好進么,大房怎么舍得讓他辭官呢?” “是不好進。”林信又是嘆了口氣,“可也沒有辦法,他如今這副模樣,根本不能再往上升了,頂多便是一輩子當個九品的校書郎?!?/br> 馮氏終是忍不住,冷哼出聲,“那是他們心氣高啊,若是尋常人家,九品校書郎怎么就當不得一輩子了,多少人怕是盼都盼不來吧?” 林信也不由點頭,“那倒是。” 若他得了這職位,鐵定是愿意的,校書郎又清閑,俸祿也不低,成日也不用同旁人應酬,多好的職位,這要是能做一輩子,豈不是連頭發(fā)都比旁人白得晚。 “但話也不能這樣說?!绷中艎A起一個藕盒,放進馮氏碟中,“那孩子畢竟是林家嫡孫,自幼都是捧著他的,如今身子有了傷殘,又高升無望,心里自然有落差,受不住也是能想到的。” 想起去年冬日,林海被人從馬車上拉下來的那一幕,馮氏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也不知他到底得罪了哪個狠人,將他身上戳了好幾個血窟窿,脖子上都是劃痕,雙唇烏青,指甲都是青的,據(jù)說將人抬進清書院的時候,盧氏險些嚇暈過去。 “可弄清到底是何人所為了?”馮氏問。 林信搖了搖頭,“林海還是不肯說啊。” 一般這種情況下,要么是對方勢力太大,讓林海心生畏懼不敢追究,要么就是他自己理虧,沒做什么好事。 不管是哪個原因,他自己不說,大房就是再心急,也只能作罷。 馮氏又問,“那砍他手的人,可查出眉目了?” 這件事更加令人心驚。 林海從城外回來后,那身傷養(yǎng)了足足兩個月,好不容易身子恢復了,帶著盧蕓出去散心,結(jié)果剛出府不到一刻鐘,就被人直接撞翻在地,壓著他的胳膊就是一刀。 手起刀落,林海的左手便滾落在地,一旁的盧蕓當場就被嚇得暈厥過去,等金吾衛(wèi)和府衛(wèi)趕過去時,那人已經(jīng)跑得沒了蹤影。 上京街頭,堂而皇之出了這樣兇殘的事,府衙自然相當重視,可不知是那人實在了得,還是旁的什么原因,總之,查到了現(xiàn)在,還是查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自那以后,林海便很少外出,整日將自己關在房中,不是喝酒就是和盧蕓吵架,這樣想來,他也的確不適合再在秘書省任職了,便是他不主動辭官,怕是不久后也得被罷免。 房中的門緊閉著,可林信還是下意識朝外面看去一眼,將聲音壓低道:“今年亂事多,林海他自己都不肯細說,府衙頂多只是走個過場罷了。” 言下之意,林海的左手算是白丟了。 林信雖然也不怎么喜歡林海,可到底也是林家的孩子,他不免有些唏噓,隨意吃了幾口,便擦著唇角又道:“對了,還有一事,今晨娘與我說,想將林澤過到盧氏名下?!?/br> 林澤是林修的妾室所生,八九歲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了,通常若不是萬不得已,很少會讓將這個年紀的孩子過繼到嫡母名下。 這若是過兩日讓林海知道,想必又有的鬧騰。 “唉。”馮氏也擱了碗筷,嘆道,“也不知林家這兩年是怎么了,怎就這般不順呢?連顧家那孩子都能出事。” 半月前太子下令,讓顧誠因七日內(nèi)即刻返京,誰知限期已到,顧誠因卻一直未曾露面,路上那么多驛站,沒有一個有得到他的消息,這人,就好像忽然人間蒸發(fā)一樣。 太子慍怒,直接下了緝捕令,于顧誠因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提到顧誠因,林信微微怔住,半晌沒有說話,馮氏也沉默了片刻,最后忍不住又問起了林溫溫的消息。 林信深吸一口氣,許久后才緩緩呼出,他合眼搖了搖頭,握住了馮氏的手,抬眼道:“我一會兒要出城一趟,若是回來晚了,不必等我午膳。” 馮氏憂心道:“如今上京這般亂,好端端為何要出城去?” 林信寬慰她,說不是什么要緊事,只是之前托人查訊,總得與人應酬一下,去城郊某園子聚聚罷了。 馮氏只好不再說什么,只眼皮莫名跳了幾下。 用過早膳,林信出門前換了一身衣裳,在給系那荷包時,他動作不由一頓,酸澀的感覺再次涌入鼻中,怕馮氏看出端倪,他佯裝打了個哈欠,順勢揉了揉泛濕的眼角。 上了馬車,林信才從袖中拿出了另一個荷包,這荷包與他腰間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昨日下值,他在回府的路上,一個孩童倒在他車前,隨從上前訓斥,惹得孩童大哭,林信連忙下車,隨從說是孩子自己撞上來的,林信朝遞個眼色,讓他莫要再說話。 那孩子坐在地上揉著腿,地上掉著他買來的馕餅,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林信一邊輕聲安撫,一邊彎身幫他撿東西,在目光落在地上的那個荷包時,他整個人瞬間愣住。 “這、這……”林信的手止不住地發(fā)抖,一雙眼睛又漲又紅,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孩子,“這……你是從何處……” 不等他說完,那孩子忽然拉住了他的手,一個紙條便落進了他的掌中。 隨后,那孩子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拔腿就跑,只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林信立即收斂神色,佯裝無事發(fā)生一樣,甚至還笑著搖了搖頭,說現(xiàn)在的孩童頑劣。 說完,他起身回到車中,再度將荷包與紙條拿出,這荷包上的一針一線,他再熟悉不過,可以說,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他便認了出來,這荷包一定是出自他家溫溫之手。 而那紙條,他抖了半天的手,才將它打開,上面寫著時間與地點,命他只身一人前去赴約。 不知背后之人的身份,也不知他到底有何用意,可林信還是沒有向旁人透露半分,連在馮氏面前,他都只字未提,只他自己知道,從昨日到現(xiàn)在的這段時間,他有多么難捱。 赴約之處,是在城郊以西的一處嶺山中,那些山巒極為偏僻,很少會有人途徑此處,林信下馬車時,隨從雖不知他要去做什么,但還是憂心他安危,提議要與他一同前往,然林信鎮(zhèn)定自若地朝他擺手,讓他無論如何,不可尾隨,只能此等候。 他穿過密林,繞過湖畔,走得雙腿酸脹,幾次扶著樹干喘氣,可到底還是咬著牙,一步一步朝山上而去。 終于,他托著疲憊的身子,來到了紙上所寫之處,可這里空空如也,除了山石與雜草,未見任何人的身影。 林信依舊沒有放棄,他四處搜尋,想要看看可是有什么消息藏在這些山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