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來不及道別
楊青云請辭了教職,賦閑在家的他,每日都陪著妻子,微笑的看她在家翻譯的工作,偶爾,也給些意見,真正放松下來。 身后事皆交代完畢,他也就真的信任兒子,完全不再cao心苡清出國的事,替妻子養(yǎng)的植物澆澆水,每日在家附近散步,晚間和家人談心就是自己最大的滿足。 蕙蘭知丈夫心意已決,也不再勸,強壓著心痛,儘量展現(xiàn)歡顏,只因她明白丈夫希望自己的最后一程不是在家人眼淚里度過。 這日,楊青云思索了很久,終是親自撥了電話給承洋。 鈴聲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楊青云只能嘆息掛線,坐在窗邊細(xì)細(xì)回想那孩子的一點一滴。 而他不知道那通電話旁,承洋正掙扎拉扯著自己。 接? 不接? 他的怯懦終是無法拿起那可能叫自己心碎的話筒,伏在膝頭上無聲的哭泣。 苡清在蕙蘭淚流滿面里也壓下了再勸叔叔的念頭,每日更是努力的埋首書堆,想完成楊青云對自己最后的心愿。 云貞則辭去所有兼差的家教,除課業(yè)外,幾乎都在醫(yī)院詳細(xì)請教護(hù)理人員在家照護(hù)的準(zhǔn)則,和可能碰上的狀況。 他同父親般堅強,每日仍將自己打理的如以往般整潔光鮮,決不讓父親見到一絲一毫頹廢的形象。 珍惜目前所擁有的時光是他們1致的想法。 這1日,楊青云正幫妻子澆水,喉間突然一陣腥甜,他覺得什么東西從身體涌出,只掏出手帕捂著口鼻。 然,汨汨的腥紅仍不停滴落到地面,他看了看,只默默抽了紙巾擦掉了那滴滴的鮮血,心里明白,時間差不多了。 他想了想,又撥起承洋的電話,希望自己能聽到他的聲音。 響了一陣,那端接起,暗暗的啜泣聲傳來,又過了一會兒,那頭的聲音哽咽道:「??是云貞?還是苡清?」 楊青云輕笑出聲:「是叔叔。你過得好嗎?」 那頭默了1瞬:「??叔叔,你??」 哽咽成了嗚咽,再說不出話。 楊青云輕哄著:「別哭,別哭。叔叔想聽你笑,想跟你聊聊,不是要惹你哭才打電話的?!?/br> 承洋握著話筒,泣不成聲,全身抖個不停。 楊青云默了默,嘆了口氣:「叔叔最近退休了,陪你嬸嬸和云貞兄妹倆。我很幸福。所以你別哭,陪叔叔聊聊好嗎?」 那頭傳來模糊壓抑的啜泣,幾瞬后,仍哽著的聲音傳來:「叔叔,我回去看你。」 楊青云呵呵的笑著卻未應(yīng)答,只道:「告訴叔叔1些你的事吧。」 承洋壓著翻涌的心緒,揀了些趣事和異聞告訴楊青云,陪著他說笑。 說著說著,那頭忽然傳來碰撞聲,承洋驚得大喊:「叔叔?叔叔!你還好嗎??」 接下來便隱約聽見了那頭嬸嬸驚惶的呼喊和叫喚云貞,電話便斷了。 承洋手緊捏著話筒,指節(jié)發(fā)白,臉色更是青白1片,他怔怔在沙發(fā)上坐著,完全沒意識時間的流逝,直到公寓闃黑1片,他才伏進(jìn)膝頭痛哭了起來。 楊青云被送入了醫(yī)院。 他已開始神智恍惚,時而似乎在和詩業(yè)下棋,時而在云貞剛出生時,抱著他的驚喜。 現(xiàn)時和過往交錯里,有時清醒,有時喃喃自語,楊家人看得淚如雨下,只能緊握他的手,想讓他能再陪他們1段。 而在旁見慣生離死別的醫(yī)護(hù)人員也不禁鼻酸。 就這樣輾轉(zhuǎn)一陣,楊青云忽然睜著眼,要求兒子扶起自己。 云貞趕忙調(diào)整床位,又塞了枕頭在父親腰后,欣喜的以為奇跡發(fā)生,父親已好轉(zhuǎn)1些。 楊青云抬起手,攬了攬蕙蘭和兒子,輕聲道:「辛苦你們了?!?/br> 苡清伏在他腿邊,硬是等淚乾了才抬頭對叔叔笑了笑:「不辛苦,你還要陪我們很久才行。」 三人強顏歡笑的聊著,沒注意醫(yī)生微搖了頭,應(yīng)是回光反照了。 醫(yī)護(hù)人員們此時悄悄退出病房,讓這家人能安心話別。 三人圍在楊青云身邊,揀些有趣的事說著,想讓他心情愉快,不去注意家人的惶急和傷心。 楊青云聽得專注,時而微笑,時而輕拍妻子的手,病房里是風(fēng)雨前的寧靜安好。 就這么1陣子過去,楊青云覺得有些累,眼皮直想閉上,但始終強撐著,拉著蕙蘭的手不放。 逐漸的,他似是睡了,手松開了妻子。 儀器此時響起了單調(diào)的頻率。 醫(yī)護(hù)人員涌了進(jìn)來,在楊家人的哭喊里,他走完了一生。 僅供popo原創(chu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