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阿姨？”顧菀不可置信地復述這個稱呼，手足無措地比劃了下，“頭發(fā)到脖子這個位置的，大概這么高，然后很瘦，身材特別好的……阿姨？”

    “嗯，羅阿姨是我mama的好朋友?！背萄苌习肷硗蝗怀皟A了下，俯身與顧菀視線齊平，一雙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深邃的很，他似是強忍住笑意抿了抿唇，“不過羅阿姨的丈夫該不高興了，怎么辦？”

    顧菀被他突然靠近的動作怔了下，下意識機械式脫口而出，“跟叔叔道個歉?！?/br>
    程衍只是俯身靠過來不到五秒便重又站直了身子，他垂眼慢條斯理繼續(xù)，“那我呢？”

    “一起道歉?！鳖欇艺Ａ苏Ｑ郏蟹N生無可戀的無措感覺，她訕訕地笑了笑，掩飾住自己這會兒的尷尬，“那阿姨保養(yǎng)的真好啊，我之前還以為阿姨和我差不多大呢，真的好厲害啊?！?/br>
    “這樣啊?！?/br>
    程衍將門完全拉開，人朝后退了一步，“如果你對羅阿姨實在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找找家里是否有我mama和羅阿姨的合影，幫你確認一下？”

    視線沒有阻擋后，顧菀終于看清楚程衍身后的房間布局，與她租住的是幾乎完全一致的裝修風格，應該也只是精裝交付后并沒有特別添置什么，看著同她剛搬進來的房子一樣，空蕩蕩的沒有什么人氣。

    顧菀慌忙擺了擺手，“別，不用麻煩了。”

    她側身指了指自己身后虛掩著的房門，“那我就先回去了哈。”

    原以為這場略有些尷尬的見面就到這里結束，卻不曾想程衍順勢跟著出了門，顧菀聽到身后房門再次合上的聲音，以及程衍的詢問，“好久沒見許西辭，正好我一起來打個招呼？”

    顧菀腳下僵住，手壓在門把手上，有片刻的猶豫，然后轉(zhuǎn)過身面色自然尋常。

    其實只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她并沒有什么一定非得隱瞞或掩飾的必要，她和許西辭離婚的事早晚也會被同學們知道的。

    “我一個人住在這里?！彼裏o所謂地歪了下頭，將房門完全敞開，“事實上我們正在離婚冷靜期，不過如果你想要參觀我的新家的話，那么也很歡迎?！?/br>
    程衍面上看著極度抱歉，似為自己無意中挑破別人的傷心隱私而很是歉疚，所以才順勢接過顧菀拋過來的臺階，“當然，方便的話。”

    他跟著顧菀的腳步，踏進完全屬于她的生活空間，小心翼翼，倍感珍惜，連呼吸都有些不能自主。

    入門的客廳里隨意堆放了些四四方方的紙箱，顧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頭解釋，“搬的匆忙，還沒來得及收拾?！?/br>
    她聳了聳肩，坦白道：“好吧，其實現(xiàn)在還不適合來參觀，家里現(xiàn)在還是一團糟?！?/br>
    程衍脊背挺直，兩手略有些不自然地背在身后，“沒關系，如果需要搬重物的話隨時叫我，我很好用，就像剛才說的，歡迎隨便麻煩?！?/br>
    轉(zhuǎn)過身看到了顧菀遺留在餐桌上還沒有來得及吃的桶裝泡面，“你的……晚飯？”

    “哎呀！”顧菀才想起來，又耽誤了這么長時間，面怕是要泡軟了，“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我處理一下。”

    “顧菀。”程衍叫她，兩手收到身前搓揉了下，“我也還沒吃，樓底下有間餐館味道還不錯，帶你去看看？順便我也一起對付一下？”

    “沒關系，我的泡面就挺好啦。”顧菀還是下意識想拒絕。

    程衍無奈地長嘆一口氣，“我們也不止是新鄰居，好歹也是這么多年的老同學了，走吧，就當陪老同學吃頓好的唄，好歹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不想回去吃泡面，行嗎？”

    “你真沒吃晚飯?。俊鳖欇覇?。

    程衍點點頭，抿唇笑，“畢竟是跨年夜，這種時候哪有人有時間陪狗？”

    “以前都不發(fā)現(xiàn)，”顧菀將泡面拿去廚房再出來，一邊套外套一邊實話，“原來你還挺能說冷笑話?！?/br>
    “我有那么無趣嗎？”程衍跟在她身后出了門，順手幫她將門關上，“想起來了，上次校慶聚餐，你好像還說你很怕我。”

    他長嘆一聲，“想想還有點難過啊?！?/br>
    想起那天的場面，顧菀仍舊覺得有些尷尬，“我的問題，是我想的太多了。”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單元門，步行到小區(qū)南門邊上的一家川菜館停下。

    通亮的大堂里板板正正碼著長條的木桌和圓凳，大概三分之二的桌子都坐了人，周圍一片嘈雜，很是煙火氣。

    只是普通尋常的小店面，甚至連包間的位置都沒有，顧菀片面刻板的以為像程衍這樣的人決計不會踏進這樣的飯館里，卻沒想到程衍絲毫沒有猶豫地踏進去，客氣地同最里面的收銀阿姨打了聲招呼，“您好，兩個人的位置。”

    兩人在靠墻的一張桌子邊坐下，老板給兩人遞過來一張塑封條已經(jīng)破邊破了快大半的菜單過來，附帶一只圓珠筆，一張印著兩列豎格的便簽紙。

    “點什么就寫在紙上，寫好了叫我哈?！?/br>
    程衍點頭謝過，拿過紙筆，將那張菜單遞給顧菀，“想吃什么？”

    顧菀也沒客氣，說了幾個菜名，看著程衍低頭，一筆一畫在那張紙上寫下，將菜單翻過面兒來，是店里的酒水欄。

    她視線多停留了片刻，程衍立刻注意到，抬眼看了過來，“想喝點？”

    顧菀有一點點酒量，不過平常不會主動喝，她剛才之所以會在這頁上多停留，確實是因為突然很想要喝點酒。

    原本也沒覺得今天多特別，她這幾天一直在忙著搬家整理，壓根對這種辭舊迎新的儀式感沒了精力，原計劃今晚也只是一桶泡面對付過去算了。

    只是來都來了。

    “要不來點？”她選了個牌子很常見的酒精飲料，酒精度數(shù)不超過5%，她能承受，基本上不會醉。

    “可以?！背萄軐懞玫牟藛谓涣顺鋈ィ皼]事兒，就在樓下，回家很方便?！?/br>
    等菜的間隙，顧菀感覺她與程衍兩人處在熟與不熟間的那個狀態(tài)，一旦沉默下來就會變得非常尷尬，所以很想要找個話題繼續(xù)。

    “對了，婉真學妹她回京市了嗎？”

    “給我吧?！背萄苌斐鍪?，示意顧菀將她上一秒拆開的餐具的塑料包裝遞過來，“喜歡她？”

    “?。俊鳖欇夷X得程衍的腦回路好奇怪，之前她問那位短發(fā)年輕的羅阿姨，他問自己是不是感興趣，這會兒她隨口問一句那位學妹，他又問自己是不是喜歡她。

    “不然為什么突然提到她？”程衍起身去茶水爐那兒取了熱水又過來，往顧菀的餐具里到了些熱水。

    “謝謝?！鳖欇覜]要他繼續(xù)幫忙，“只是因為是你的朋友，所以想起來就問一句?！?/br>
    顧菀其實更想說的是人家小姑娘是因為喜歡你才大老遠從京市跑過來找你，她不免有些好奇他們之間的故事。

    “不是朋友?！背萄苁缚诜裾J，“那天晚上帶她來的梁乾川，和段朝陽家里有點生意上的往來，我只在京市見過一次，我不認識她?！?/br>
    顧菀有些詫異。

    她沒記錯，那晚蘇婉真同她并不是這樣講的，她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撒謊，可不管是誰在撒謊，她都覺得不能理解，不能理解這其中的動機。

    不過本來也不重要，她也只是隨口閑聊免得兩個人尷尬而已。

    兩個人吃的不多，顧菀今晚有一點點小小的放縱，那罐500ml的酒精飲料，她基本全喝完了。

    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耳根有些發(fā)燙，心跳有些快，頭也稍微有些暈，但她很清醒，知道自己沒有醉。

    出了餐館，冷風稍微吹了吹，她也不覺得冷，反而感覺舒服了許多，裹挾著冷意的微風大大的緩解了她發(fā)燙的耳垂和臉頰。

    程衍領著她順著來時的路返回去，路過小區(qū)中心的廣場，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兒搭了個簡易的舞臺，中央還豎了塊超大的電子屏幕。

    “這里物業(yè)還有跨年活動嗎？”顧菀注意到那邊的人流變多，面上寫滿了驚喜。

    “快十二點了?！背萄茉谒砗舐浜蟀雮€身位，她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舞臺，程衍的視線則盡數(shù)落在她仍舊微微泛紅的耳垂，“要不要在這看一會兒？”

    “好啊?！鳖欇蚁纫徊礁笃聊坏姆较蜻^去，在不遠不近的位置停住腳步，程衍就在她身側站著。

    周圍一片小朋友打鬧聲，舞臺兩側的音響放著些輕快的耳熟音樂，程衍沉默了會兒，轉(zhuǎn)過頭看向顧菀，沒頭沒腦的一句，“你，想好了嗎？”

    “什么？”顧菀的聲音順著風一并吹進程衍的耳朵里，縹緲虛無，讓人捉摸不透。

    “你剛才說的冷靜期?！背萄苣抗馄揭曋胺降奈枧_中央，液晶大屏里在隨播音樂的mv，他聽不清在放什么音樂，但清楚地聽到自己失控的心跳，“那你冷靜的怎么樣了？”

    兩相沉默了好一陣，舞臺中央的屏幕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剛才的畫面切換到了60秒的倒計時畫面。

    顧菀很輕微的“哇！”了一聲，程衍還是沒忍住轉(zhuǎn)頭看向她。

    她的鼻頭被冷風吹到微微有些泛紅，兩側的碎發(fā)遮住她的眼角，落在她的唇邊，有種挺立霜雪中的傲骨美感。

    “好得很。”或許是酒精放大了她的生動，讓她難得毫無顧忌，“真討厭這該死冗長的一個月！”

    周圍人都在跟著齊聲倒數(shù)，“3、2、1！”

    黑屏過后的液晶屏突然再次點亮，伴隨著滿屏的煙花綻放，以及周圍人此起彼伏的新年祝福聲。

    顧菀側過頭，隱約聽見身邊人的聲音。

    “新年快樂。”他說，“歡迎來到新世界?！?/br>
    第31章 幻想 夾帶私貨

    顧菀第二天快傍晚的時候出門扔垃圾, 正巧碰到對門有人出來，不過并不是程衍，是一位著正裝的年輕男人, 手里拖著個很大的黑色行李箱。

    對方的視線同她對上，禮貌地朝她躬身點了點頭，“顧小姐, 晚上好?！?/br>
    顧菀還在詫異對方怎么會知道自己姓顧，就又聽他繼續(xù)，“我是程總的特助，我叫馮阡?！?/br>
    雖然很奇怪對方為什么突然這么正式地做自我介紹, 但顧菀還是禮貌地和他打了聲招呼, “您好。”

    兩人在電梯間站著等電梯上行的時間, 顧菀注意到他手里的那個黑色行李箱, 不自覺多掃了一眼。

    馮阡立刻會意, “程總需要緊急去一趟法國出差, 我過來幫程總取點東西?！?/br>
    顧菀臉上掛著標準社交微笑，也不知道能說點什么，只能回一句萬金油的聊天話術, “辛苦辛苦。”

    “您說的是, 程總太辛苦了?！瘪T阡一副真情實感模樣長嘆一聲，“沒辦法, 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好不容易在這住一晚上又得走，根本沒法休息好, 這次去法國得停留至少半個月?！?/br>
    顧菀很想說她剛才的那句不是指的這個意思, 對方好像誤會了, 而且還非常感同身受的意思。

    不過這也不重要, 反正她本來就是在尬聊。

    電梯終于下到一樓，顧菀示意對方拖著箱子先出去，馮阡邊道謝邊同她再見。顧菀看著對方匆匆離開的背影，松了口氣，心道程衍的這位特助真的很健談，跟她一個外人還挺能聊。

    但是，就是說這樣隨便跟一個陌生人聊大老板的行程問題真的不會涉及到商業(yè)機密什么的嗎？他們?nèi)肼氹y道是不簽保密協(xié)議的嗎？

    一直等到她扔完垃圾再上樓，顧菀突然想起來她前兩天就答應了李媛可發(fā)微博營業(yè)的事情她早拋到腦后去了。

    自從那天熱搜后，她的微博陸陸續(xù)續(xù)漲粉漲了快五十萬的粉絲，現(xiàn)在粉絲總量已經(jīng)接近一百四十萬了。

    可她最近生活一團糟糕，她是真的一點能分享的東西都沒有，物料貧瘠的很。盤坐在沙發(fā)上捧著手機相冊翻來翻去，最后發(fā)現(xiàn)最近時間最美好的事物竟然就只有昨晚上小區(qū)物業(yè)組織的那一場跨年倒計時。

    她登錄微博，將她昨晚拍的那張液晶大屏里煙花綻放的畫面選出來，簡單馬賽克掉一些路人和位置隱私之后，將這張圖發(fā)了出去。

    【看！電子煙花誒～】

    新粉老粉因為這條新發(fā)的分享博都冒了出來，紛紛留言哭嚎。

    【老婆！！你終于出現(xiàn)了，好想你啊啊啊啊啊?。　?/br>
    【哇塞，魚頭老師想起賬號密碼了誒！】

    【草菇芋頭女士在嗎？能幫忙做個慈善嗎？是這樣的，最近有大師診斷說我命里缺點東西，不然命不久矣，我花了八萬八問大師我到底缺點什么，醫(yī)生說我缺點你，所以……你看？】

    “顧小姐的電子煙花拍的很美。”馮阡舉著ipad遞到程衍面前，“她一定很喜歡，所以才會忍不住分享到微博的吧?！?/br>
    不遠處的地勤廣播臺還在播報著cz9732次航班尋人信息，程衍坐在vip候機室的沙發(fā)上，垂眼看馮阡遞到他面前的微博畫面。

    “你跟她說了出差？”他伸手把ipad拿過來，點進最新的這條微博里，“她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