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早知就此無法把你忘記

    我將不再大意我要盡力鏤刻

    那個初識的古老夏日

    席慕蓉銅版畫

    有點(diǎn)無聊。

    冷空氣流動的速度比時間快，所以下課時間還沒到，我已經(jīng)快要凍死了。但是老師還在認(rèn)真講解著高壓電的運(yùn)輸過程。

    「阿軻?！拱⒎樽谖液竺?，用手指頭戳戳我的背。

    「又是那個學(xué)妹耶！」他說。

    我說過，有任何事情可以到電機(jī)科來找我。可是難道你不知道那只是一句客套話嗎？

    郁婷送來了一盒巧克力，她告訴我，這是她mama自己做的。

    第一次有女孩到教室來找我，是上上個月的事情。

    那一天，阿烽在福利社前面，把一個建筑科的男孩打得流鼻血。對方搬了救兵，追到我們教室來，我拿起口袋里面的手機(jī)，又替他打破了另一個追兵的腦袋。

    大伙搞得一團(tuán)亂的時候，她剛好來找我。

    于是我拍拍身上的血漬，收下了她報答我指路之恩的一瓶熱咖啡，然后，校內(nèi)廣播器，響起了教官破口大罵的聲音：

    「楊承軻、李永烽，立刻給我到教官室來！」

    郁婷說，那是她第一次聽到我的名字。

    一句客套話，讓我多了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學(xué)妹。

    點(diǎn)起了菸，我把置物箱里的外套拿出來套上。阿烽今天很倒楣，新學(xué)期不到一個月，第三次抽煙被逮，教官罰他站在司令臺前唱國歌唱到下午五點(diǎn)半才能走，所以我決定拋棄他，讓他自己坐公車回家。

    戴起了龜殼安全帽，發(fā)動機(jī)車時，郁婷喚住了我。

    「是你呀?！?/br>
    「欸，學(xué)長?！?/br>
    這個月里面，我收到了她送來的熱咖啡、巧克力、泰國芭樂，還有一次是波蘿麵包。

    「怎么，你…又要拿什么奇怪的東西給我嗎？」

    郁婷笑得很尷尬，她說，她想問我，去臺中市的公車怎么坐。

    「你平常怎么來學(xué)校的？」

    「我媽平常會載我來，可是她今天加班，所以…」

    我點(diǎn)點(diǎn)頭，告訴她，一路走到復(fù)興路口麥當(dāng)勞前面，隨便哪一輛經(jīng)過的客運(yùn)都可以上車，反正都會到得了臺中市。

    「那…學(xué)長，你可不可以…」

    「怎樣？」

    「換一下零錢好不好？」我看見郁婷從口袋里面掏出一張千元鈔。

    這是個很煩的學(xué)妹。

    摸摸口袋，我身上只有兩塊錢。

    「算了，上車吧！」

    反正都是要出賣阿烽的，既然空著一頂安全帽，不如給郁婷戴著吧！

    她家在美術(shù)館附近。

    聽說，臺中市這一帶住的都是有錢人。

    在路上，郁婷告訴我，她出門如果不是坐公車或家人載她，她就只會騎腳踏車出去，而且，距離就只限于這附近而已。嘲笑著她的膽小的我，一路載著她飛馳。

    小dio在一條小街前停車，我目送郁婷走進(jìn)一棟很豪華的公寓大樓里，管理員還親切地跟她打招呼。

    高樓華廈、錦衣玉食，那是跟我有八千公里遠(yuǎn)外的世界中的故事。距離很遠(yuǎn)，而且極不真實(shí)。

    我又點(diǎn)起一根菸。

    剛才郁婷上車前，對我說，她不喜歡菸味，希望我可以戒菸。

    為什么你不喜歡菸味，我就要戒菸呢？

    這是不可能的。因?yàn)闆]有相關(guān)的理由。我只是很客氣地把當(dāng)時手上那跟菸給丟了而已，說好聽點(diǎn)是尊重，一般來說，我會解釋是給女性友人一個面子。

    阿烽問我死到哪里去了，連手機(jī)也不接。

    「反正你在唱國歌嘛！」

    「想得美，不到五點(diǎn)我就溜了，可是你居然拋棄我！」

    聽到我說我載郁婷回家，阿烽非常詫異。

    「莫非？」

    「沒有莫非，沒有任何可能，我只是單純順路而已?！?/br>
    「順路？她家住在美術(shù)館那邊，我們住在學(xué)校附近，天南地北的叫做順路喔？那你怎么不順路又回來學(xué)校載我？」

    笑一笑，我沒有回答。

    因?yàn)檫@真的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