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都亂了
「你就真的這樣走了嗎?」 身后傳來她憤怒的吼聲,他停下腳步,轉身向她,那眸子底下盛載著憐惜之情。 「我不走,你會喝下那藥,并保證,不再動怒嗎?」 「你有資格同我說條件嗎?」她質(zhì)問他,眸光灼灼。 「身為一名醫(yī)官,得醫(yī)好為朝廷披戰(zhàn)袍受傷的勇士,這是我的職責?!鼓孔⒅膽嵟?,他緩緩地道。 「該死的你,誰允你用官階壓我?你以為下了山,就擺脫得了你卑微的身份嗎?竇初開!」憤而一喊,再次帶出劇咳,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竇初開疾步向她,從懷中掏出藥丸,然而才丟進她的嘴,她卻拒絕吞服,將之吐出。 「蘇晴,把藥吞下去?!?/br> 她的賭氣讓他口氣失了溫潤,就連向來溫和的俊顏也抹上了一絲慍色,很淡,卻讓蘇晴看得極為清楚。 沒想,他也會生氣?! 但是,他憑什么生氣? 不告而別、無情無義的人是他,又不是自己。 像是跟他唱反調(diào)似的,她就是不愿開口,讓咳嗽持續(xù)著,就是要惹出他的愧疚。 就這樣僵持不下,無可奈何地,竇初開逕自將藥含在嘴內(nèi),扣住她倔強的小臉,俯身攫住她的唇,掌心施力,輕易地啟開她的唇齒,在她的目瞪口呆中,藥丸順利滾進她的喉頭。 待見她不再有機會吐出藥丸,他才松開對她的禁錮,熾熱的唇也離開她的瑰瓣。 蘇晴的臉色因他的行徑而漲紅,手兒緩擱在唇瓣,微微打著顫抖。 「你對我做了什么?」她的心亂了套,殘留在唇瓣上的馀溫尚留著他的氣息,像是在刺激著她的知覺,提醒自己,他已不再是昔日男兒。 而是鐵掙掙的漢子,除了武功不如她,純屬男性的力道卻是不容她小覷的。 「你不服藥,我只好這么做?!顾只謴土藨T有的溫和神色,彷佛適才那不慍是幻覺,不曾存在過。 「你……」瞧那話,說得好生委屈,好像是她逼他這么做似的。 明明奪走她呼吸的……是他呀! 這個該死的竇初開,怎么會變得……變得讓她完全捉摸不定了。 「現(xiàn)在還要我走開,還要我別出現(xiàn)你眼前嗎?」他溫文問著,問得她是又氣又怒。 但又拿他無可奈何。 他到底……是她的剋星,還是當初那個唯她是從的丫環(huán)? 以往的他,只要她一近身,就會嚇得他又羞又臉紅,彷佛無措的小男孩,直想撇開她故意佈下的魅惑,而今,他只不過是以口餵了自己一顆藥,竟換成她呼吸困難,面紅耳燥,令她惱極又羞極。 而那個始作甬者,卻狀若無事,輕松自在地拿自己的話將她……她如何不惱? 索性,她孩子氣的拿毯子蒙頭,心想眼不見心就會靜了。 然而,眼不見,心真的能靜嗎? 當熟悉的氣息又逼近自己的身,悄悄地滲進毯子里,折磨著她的知覺時,她的心又脫離了常軌,亂成團。 當那溫厚的掌心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自己的發(fā)絲上,她卻忍不住流下了淚水,非常孬種的只能躲在毯子里頭發(fā)洩。 哭他時而溫柔時而生疏的態(tài)度,哭他時而沉靜時而悍然的舉措,攪亂她平靜的心湖,哭這多年來的尋尋覓覓,終于沒讓她落空…… 她在毯子里哽咽著,以為這么躲著發(fā)洩,她的不安、她的心亂、她的脆弱就不會讓他察覺,殊不知,那微微抖顫毯子已然洩露了她所有的心緒。 他默默的瞅著,心湖莫名的翻涌,不自覺地袍袖一舒,抽開毯子并納她入懷中,安撫著她漂流許久的孤單,與一顆疲于奔命的心。 許是長久的緊繃,尋到了溫暖的羽翼,亦或是藥性發(fā)作讓她產(chǎn)生了倦意,她哭著哭著,半晌后,沒聲了,就連肩膀也不再抖動,唯一有的聲響,是她規(guī)律的呼息。 他低頭,見那張芙蓉頰面被自己的胸口悶得通紅,眼兒因哭泣腫如核桃,頰畔還垂著兩抹讓人憐惜的淚痕…… 他不禁伸手,沾染了濕潤,微溫的觸感令他的心微微的泛疼。 她,這四年來,究竟受了多少苦? 而這一切全是為了尋得他的消息。 偏偏陰錯陽差的,為了到云貴醫(yī)治那些犯瘟病的苦民,他竟與她錯身而過,而這一錯身,竟拖了三年有馀。 現(xiàn)下兩人再度相遇,身份竟是醫(yī)官與將士,不再是昔日的姐弟關係…… 忽而凝眸,他嘴角緩緩揚起一抹寵溺笑痕。 姐弟……現(xiàn)下看來,她倒像極了meimei,孩子心性如她,并未因這四年的折騰而改變,反倒是依賴心重了。 「meimei啊!」 他低柔微笑,輕將她的身子放上軟榻,并小心翼翼地為她覆上毯子,深深地凝睇她半晌,才轉身走出了行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