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
等我將膝蓋上的傷處理好,蘇廷楷也結(jié)束了通話,走回來問道:「差不多了嗎?那要去醫(yī)護區(qū)擦藥囉?!?/br> 我站起身,突然發(fā)覺他身上穿的好像是件球衣,「你也要比賽嗎?打籃球?」 「哦!沒有,是為了配合運動會的氣氛,穿球衣跟這個日子很搭??!」他打趣地說:「班上很多人搶著打籃球,沒有空位容納我?!?/br> 「為什么搶著打籃球?」我不解。 「聽說女生最愛看打籃球很帥的男生。」解釋完,他睜大眼睛,「你喜歡嗎?」 我被他夸張的表情逗笑,「還好耶,我自己不太拿手,看了會有自卑感。」 他也笑了起來,伸手拉我一把,讓我避掉兩名扛鐵桌快速跑過的同學(xué)。 短暫的肢體接觸讓我的腦袋產(chǎn)生一段空白,但他的淺笑卻化解了不自在感,我忽然覺得到了這一刻,自己才真的將剛剛跌倒的懊惱情緒甩掉。今天不是班上的任何人,而是蘇廷楷陪著我,面對他時我反而沒有壓力,遺忘了自我責(zé)備。 到醫(yī)護區(qū)上完了藥,由于沒有其他比賽,我便決定直接回宿舍休息。蘇廷楷送我到女舍門口,兩人不知不覺又聊了許多事情;他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改變,也讓我的心情多少明亮了些。 回到寢室,將包包放下的我立刻撲倒在床上想睡一覺,然而,胸口不斷油生的陌生情感,卻讓我無法進(jìn)入睡眠。翻來覆去好久,終于有點睡意了,花花竟然挑這時候回到寢室,咚咚咚地爬上樓梯,一把將我的棉被掀開,逼我坐起來。 「說!你們進(jìn)展到什么程度了,一壘?二壘?還是他直接盜壘了!」雙手交叉環(huán)在胸前,她口吻中的拷問意味濃厚。 我瞋了她一眼,「我們只是學(xué)伴啦?!?/br> 「騙人啦,你以為我沒跟學(xué)伴相處過喔?」花花相當(dāng)理直氣壯,「從他說的話來判斷,你們十之八九有不可告人的關(guān)係啦!」 我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m然內(nèi)心的確有股異樣的感覺,但還不到喜歡的程度啊,至于蘇廷楷,或許他只是人比較熱心,并沒有別的意思呀……即使,我也曾想過另一個可能。 況且,某朵每天下午固定梳妝打扮、急急忙忙跑出門的花,從光合作用都變成呼吸作用好一段時間才回寢室,是有多少時間跟學(xué)伴相處呢?我深深懷疑。 話說,雖然蘇廷楷說過蔡培安須要考慮,但到目前為止花花貌似都沒有出任何「意外」,讓我稍稍放下了心。說不定平常為人是一回事,對待喜歡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吧!阿飄也說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所以她最喜歡寫的男主角類型就是平時個性暴躁如火,一碰上女主角就柔情似水的壞壞惡魔類型,而女主角最好是風(fēng)一吹就會倒,身上帶個氣喘或心臟病之類的五花八門疾病,常?;璧剐枰颂蹛鄣牧主煊裥?。 壞壞惡魔和林黛玉,堪稱絕配!不過問題是,我一點都不覺得花花像林黛玉??! 那時阿飄老氣橫秋地說:「睦霓,你要懂的事還有很多哦──顆顆顆……」 我真想當(dāng)場翻桌??! 扯遠(yuǎn)了??傊没ɑǜ鷮W(xué)伴相處的模式套用在我和蘇廷楷身上,根本不合! 見我用不認(rèn)同的眼神盯著她,花花又補上一句:「而且,男生追女生本來就是從獻(xiàn)殷勤開始的!」 「但那不叫獻(xiàn)殷勤吧?」我反問。扭曲別人的善意似乎不太對。 花花被弄糊涂了,一雙存疑的眸在我身上掃過來掃過去。清者自清,女子一樣坦蕩蕩啦,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廖花花。 「我跟你坦白得相當(dāng)徹底,絲毫沒有隱瞞。先不說我,你和安培的事要不要先交代清楚,你到底被摘走沒呀?」早點問明白,我也可以早點勸王脩杰這條癡漢死心,每次見面時他總一副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樣子,教人于心不忍。 「……還沒?!箍逑码p肩,花花突然化成洩氣的皮球,「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我暗示得很明顯??!可是安培都看不出來?!?/br> 「是看不出來還是不想看出來……」阿飄的頭忽然從旁邊冒出。 要上演驚聲尖叫也不是現(xiàn)在吧!我和花花驚魂未定的撫著胸口。 「我偷聽很久了哦,」阿飄指向另一邊的爬床梯,「她也是,顆顆顆顆……」 我們這才發(fā)現(xiàn)小湘也偷偷從樓梯下方探出頭來,淺淺地笑。 「阿飄,我不太懂你說的?!刮阴酒鹈碱^。 花花的暗示到何種程度我不清楚,但如果想追花花,安培應(yīng)該連小細(xì)節(jié)都不會放過的;阿飄的話讓我的心慌了起來。 「老實說,蔡培安很有女人緣?!拱h總算說了句沒有哦也沒有顆的話,斷句乾凈俐落反倒令我緊張,「一開始我以為他人不錯,但逐漸地,他的所作所為讓評價下降了?!?/br> 「什么叫很有女人緣?」聞言,我連忙追問:「還有評價下降?」 花花抓著我的棉被蓋在頭上,逃避似地遮住耳朵。 「很多別系的女生都對他很好,下課的時候送吃的送喝的絡(luò)繹不絕,他也從不拒絕?!拱h看著花花,震撼教育地說道:「他會當(dāng)著全班的面說別人窮,挖別人的隱私,這你不知道吧?」 花花彷彿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即又重重地?fù)u頭,我不懂搖頭代表不知道還是不想接受。她扁著一張嘴都快哭了,阿飄很識相地沒繼續(xù)說下去,小湘爬下樓梯又爬上來,抓了我的面紙盒放在花花眼前。 花花洩憤般用力抽了四五張面紙,「噗」地擤鼻涕,但那聲音只是過份使勁的氣音,里頭聽不出任何糊糊的涕音。很倔強地,她不掉淚就是不掉淚。 我的手機忽然響了,小湘又爬下樓梯,將我的手機拿上來。 「感恩。」我接過手機。 一看顯示名稱,是王脩杰!正好,叫他給我找蔡培安出來,我一定要蓋他布袋丟進(jìn)生物系的生態(tài)池里,看他會毒死多少條魚。 「喂,蘇楷說你撞到頭哦?阿答馬孔骨力了沒?」是說關(guān)心別人一定要這種開頭嗎?我蹙起眉頭。 「沒有秀逗,好得很。對了,你有沒有布袋?」不小心將心里話問出口,我偷偷瞄了身旁三個人一眼;要命,三個都用看殺人犯的眼神盯著我。 「你要布袋干么?」另一頭的王脩杰遲疑地問:「你要蓋誰?不會是蘇楷吧!那我要通知他逃命去了?!?/br> 要蓋也是蓋你!強忍著把話說出口的衝動,我乾笑著說:「布袋?我哪有說什么布袋?你聽錯了,呵呵呵……我室友們都在,就不跟你多説了,多謝關(guān)心,再見!」 不管王脩杰哇啦哇啦地還想多說什么,我直接切斷通話。孰料才剛切斷通話,手機又馬上響了起來,沒注意看上頭的顯示名稱,我不耐地按下通話鍵。 「我真的沒有要蓋誰的布袋啦,就說是你聽錯了……」 「布袋?蓋布袋?」蘇廷楷的語氣一陣好笑。 很好王脩杰,你等著被我丟進(jìn)生態(tài)池吧!嘀咕完,我連忙說:「呃,布袋就是嘉義的布袋港,小上海啊,跟蓋布袋一點關(guān)係也沒有……」轉(zhuǎn)得也太硬,連我自己都覺得掰不下去了。 「哦,嘉義的布袋啊?!顾幕卦捨惨羰巧蠐P的。 這樣算唬過去了嗎?本想開口多解釋幾句,蘇廷楷卻先我一步,「你應(yīng)該還沒吃晚餐吧?我現(xiàn)在人在便當(dāng)街,想吃什么?」 從嘉義布袋到便當(dāng)街,我的腦神經(jīng)霎時短路,過半晌才接起來。 「你要幫我買晚餐嗎?」是這個意思吧? 我才聽到一句「對啊,你腳痛……」而已,手機在那電光石火之際被花花奪走,我對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發(fā)愣。 「喂,蘇廷楷對不對?什么,不是?哎唷!不要騙我了,我是誰?我是花花耶!那個不重要啦,你要幫忙買晚餐對不對?連我的份順便好不好?」花花充滿活力的聲音在我耳邊回響,那股擤鼻涕的哀慟蕩然無存。 花花啊,你把別人的學(xué)伴當(dāng)成什么了;我無語地看著花花替我隨便點了菜單,替自己點了,最后連小湘和阿飄的都點進(jìn)去,等聽到受不了我才動手搶手機。 但她先一步把手機切掉,「欸,你真的沒騙我喔?」 「嗯?!宫F(xiàn)在,我們真的只是學(xué)伴。拿回手機,我揶揄道:「你好得真快?!?/br> 花花怔了會,而后一字一句,像宣誓般地說:「他一定會有所改變的,我不想就這樣放棄?!咕`出堅持的笑容,帶點哀傷感的她比平常更耀眼;哇!原來西施捧心這招很適合花花! 但我哭笑不得地?fù)u頭。 「你確定嗎?很多東西不是說改變就能改變的,更何況是人心,你沒聽過『牛牽到北京還是?!粏幔坑锌赡芩€沒改變前你就遍體鱗傷了。有些人值得你如此付出,有些人不值得,我希望你可以分清楚,我不想看到你后悔的樣子。」不是想把話說得難聽,然而看過太多例子,電視上、電影上演的,書里寫的,旁人經(jīng)歷過的,往往不見黃河不掉淚,走到最后才瞭解無法挽回也無法回頭,就此斬斷的話心又很痛。 花花的雙眸透出慧黠的光芒,「我從不后悔自己做過的事,曾經(jīng)難過,但不后悔。」 ……好吧,我只是不想把花花許配給蔡培安那個王八蛋,既然她有信心,我也沒有立場多說什么,頂多到時候出事,我去拜託空手道社的團員跟學(xué)長姐們,把蔡培安綁到暗巷里痛毆一頓。 什么?不是要蓋布袋丟生態(tài)池?當(dāng)然不行吶,這招三個室友和王脩杰、蘇廷楷都知道了,曝光后他們會馬上猜到是誰設(shè)計的。 所以不行、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