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心計 (上)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元夕雖過,金風(fēng)卻將繁星吹落,留下皎潔皓白的明月高掛,為中秋賞燈會添色。路上熙來攘往的是爭華斗麗的香車馬車,各式各樣的醉人香氣瀰漫大街。悠揚悅耳的蕭笛聲四處回蕩,玉壺在晚空中曼妙飛舞,魚龍形狀的彩燈在熱鬧的秋夜里翻騰翱翔。 彷彿童心未泯,寧沁流露出從未有過的興奮。柔軟白晢的指尖掀起花燈下的紅紙燈謎,昏黃色的光暈落在珍珠透亮的臉頰上,為她妝點上朦朧的光澤。她美目含笑,轉(zhuǎn)頭望向莫言,卻在朝他招手之際,美麗的弧線急速下滑,陰霾籠罩粉臉。 到底,是該怪她太愛他,還是怪他粗心大意? 今天是人月團圓的佳日,她卻淪落困在沒法結(jié)果的三角迷宮里。所為何? 她沒有忘記之前程月缺是如何展露陰險的一面。 可是,她不打算告知莫言。她心中有數(shù),莫言是不會相信她的。 有些事實,要非親耳聽聞,根本難以置信。 「……月缺,要吃白糖糕嗎?」莫言垂下眸,溫柔地詢問旁邊的小鳥伊人。在京城,月缺從不被允許踏出家門,更莫說參加燈會。不過,她不感可惜。她天性不喜熱鬧,甚至可說厭惡。這次要不是莫言邀請她,她才不會踏出將軍府半步。 不過,換來他沿途的細心照料,是值得的。 由于考慮弱不禁風(fēng)的月缺可能被撞傷推倒,莫言展露出心細如塵的一面,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伴在她身旁,儼如璧人一雙,羨煞旁人。 羨煞旁人……寧沁不由自主地呼出名為嘆息的空氣,取而代之的是苦笑。也許,連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倆擁有的是不用言語的默契。月缺的一個秋波暗送,他便心照不宣;換轉(zhuǎn)是她,他會明白么? 月缺含蓄地頷首。 白糖糕?她壓根兒不知道是甚么,亦不在乎是甚么。只要是她的言哥哥買給她的,哪怕是毒性劇烈的砒霜,她都心甘情愿地服下。 莫言愛憐地揉揉她的發(fā)頂,向幾丈之外的寧沁使了眼色,微笑說:「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br> 言……匆匆放下燈謎紙,卻都來不及將他叫住。寧沁癡癡的、怔怔地凝望他偉岸的身影完全淹沒在人海之中,心里不知怎地變得空洞,醺染百味,有酸的,有澀的,有苦的,有咸的,獨獨欠缺了甜,像是影射出自己內(nèi)心真實的情感。 她的相公,不是深受百姓信任的大將軍嗎?怎么獨欠她,對他沒有信心?怎么她會覺得,彼此是如履薄冰的? 「我早已說過,他對我是特別的?!谷崦牡纳ひ翎輳沸局鳈?quán),勾回寧沁的魂魄,讓她在剎那間回過神來,如夢初醒地別過臉。襲人的玫瑰香氣彌漫鼻尖,月缺烏黑柔亮的頭發(fā)綰了一個小圓髺,再插上一支珍珠流蘇小發(fā)簪,典雅清秀;完美的鵝蛋臉略施脂粉,嬌艷欲滴的紅唇薄而小巧,盡顯官家小姐的清貴氣質(zhì);好比粉雪的對襟齊胸襦裙,繡上如恆河沙數(shù)的紅玫瑰花瓣,以純潔的白雪包裹玫瑰的嫵媚,教人想入非非。 寧沁咬住下唇,明眸流盼,不畏懼地接收程月缺的勝利眼色。她討厭程月缺。 「我不在乎?!公@得他的承諾,她根本不應(yīng)將程月缺看重。然而,他能夠不娶程月缺,又能否阻止別人對他情愫暗生? 看怕不行。這世上,男人不比女人決絕狠心。女人說不愛,就能夠做到一輩子不愛;男人說不愛,卻是敵不過感動的可能。所以,女人往往輸?shù)靡粩⊥康亍?/br> 「不在乎么?那為什么眼框都氣得紅了?」月缺不留情面地一語道破,表情始終平淡。爭風(fēng)呷醋,她實在看過太多了。即便寧沁如何高明,能夠壓抑身體散發(fā)的nongnong的醋意,她還是輕而易舉的嗅到一絲味兒。 「不過是沙吹進眼睛,你……」 話未說完,一把震耳欲聾的聲音截止她的話,亦讓她的心涼了半截。 「寧沁?。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