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柔和無垢的光華從窗櫺流瀉進來；秋蟲哀啼，悲涼孤寂的叫聲沁入他的心泉；夜半三更，金風(fēng)透出絲絲刺骨的涼意，讓惺忪的睡眼瞬間張開。莫言瞥了寧沁一眼，俊顏罕有地染上緊張，生怕涼風(fēng)會打擾正在休息的她，立即為她把棉被掀至胸前。

    她心傷得暈倒了。

    他輕輕掃過這張蒼白深邃的臉頰，平靜的心瓣為她顫動。此刻的她，彷彿是羽翼未豐的雛鳥，柔弱而瘦小，讓他恨不得把她收藏在掌心之中。

    [i]事實？你看得清嗎？如果你能夠看清楚，為什么要處處提防我？處處奚落我？處處……[/i]

    處處傷害你對不？

    邪魅的嘴角微微上揚，眼底下淡薄的陰影卻出賣了他，揭露了他的愁思。他已經(jīng)達到當(dāng)初娶寧沁回來的其中一個目的──要她愛上自己。接下來，他理應(yīng)要繼續(xù)實行計劃里最重要的一步──傷害寧沁，為娘報仇。

    然而，他感到猶豫。

    對于他的丈母娘，他是恨不得要她消失于世上；可是，對于軟硬兼施娶回來的妻子，他其實并不憎恨或厭惡她的。甚至……他懷疑自己是有一點點喜歡上她的。

    不是嗎？

    她暈倒，他會憂心，愿意徹夜不眠去照顧她；她穿得暴露，他會納悶，方圓十里都感覺到他的慍怒；她鬧彆扭，他會竊笑，貪婪地眷戀她的櫻唇。

    這些種種，不就是在說明其實他是喜歡上她嗎？

    正是因為情愫在不動聲色、靜悄悄地萌生，所以他才一直沒有察覺。他沒有發(fā)現(xiàn)即使自己向?qū)幥叱晒髲?fù)，他都不會高興、不會感到絲毫快慰。

    他理應(yīng)知道，復(fù)仇換來的會是無垠錐心的悔意。

    「……或許，我是真的看不清楚?！勾植诘拇笫指苍谒羌?xì)軟的手背上，莫言首次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情感。在愛情道上，他既遲鈍，又笨得可以，所以才會三番四次踐踏她的心意，設(shè)下讓他倆都迷失的迷陣。

    「沁兒，若然有天你知道真相，你會如何？」是不是會逃到一個沒有他氣息的地方？

    莫言偷偷地加重力道，迷路眾生的俊顏更添戲謔的笑意。

    老天爺，好像跟他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唔……」

    濃密翹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繁星旋動的景象依然充斥腦海，使她看來異常虛弱。寧沁緩慢地睜開一雙沉重的眼簾，一抹輪廓模糊的黑影定定地烙在她的眼珠子上。渾身無力的她想要提手觸摸黑影的主人，確認(rèn)他的身份，卻赫然發(fā)現(xiàn)她的纖手早已被人緊緊地握住。

    「莫言……」她好想，這抹朦朧得不清不楚的身影，就是她掛在心頭的人。

    然而，她知道，不會是他的。

    因為莫言討厭她、不相信她，即便她臥病在床，難道就能打動他嗎？說不定，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跟程月缺夜游湖畔，互訴心事了。

    「嗯？」莫言沒有放開她的手，反而在床沿位置坐下，彎下腰讓她知道，他的確是她如假包換的相公。

    模糊的身影在瞬間變得清晰真實，她愕然得沒法言語。他真的是莫言。是她朝思暮想的相公。默然無聲地，她的心坎竄過一股不能以筆墨描繪的熾熱，感動直達眼底，一顆一顆溫?zé)岢纬旱乃Ъ辈患按貜难劭蚶餄L滾流落。

    原來她病倒，他會緊張的。

    原來他沒有想像中殘忍，他沒有選擇在她意志力最薄弱的一刻捨棄她。

    原來，她是真的想在他的眼里看見自己。

    「我沒事醒來，那么你便沒有藉口再娶程月缺，你鐵定很不高興對不？」氣若游絲的她雖感到無言的喜悅，偏偏她嘴硬，誓不會向他言明她的高興。

    莫言沒好氣地笑了。她的身體已經(jīng)如此不濟，還要向他展露她的硬骨頭、剛性子，他真是愈來愈拿她沒辦法。

    「你是我的妻子。要是你有事，我不會有多好過的?！鼓钥桃獍蚜獯劫N在她敏感的耳畔，讓低沉敦厚的嗓音傾注入去她的腦海里，教她微弱的心頭怦然跳過不停，耳朵不?；乇U他動人的耳語。

    「是嗎？」寧沁佯裝鎮(zhèn)靜，悄然爬上臉兒的紅暈卻出賣了她。

    他的小妻子，可真不老實喔。不過他絲毫不介意。

    莫言輕柔地揩去她恍若白玉的臉頰上多馀的水珠，一直不愿意對她作出任何承諾的嘴巴終于送她一份夢寐以求的禮物。

    「欸，有你一個妻子已經(jīng)夠煩人了，我可沒有興趣為自己徒加煩惱。所以……」該死，怎么說句如斯簡單的諾言他竟會靦賟忸怩，活像初入情場的少年少女？向來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的他，此刻也會感到辭窮，感到害羞。

    唉……堂堂男子漢，到底成何體統(tǒng)了？

    「所以，你這輩子只可擁有我一個妻子，絕對不能再娶?！贯輳沸撵`相通，寧沁體貼地為他接上他許下的誓言。

    她的相公不懂甜言蜜語沒要緊，只要她能夠感覺出他的真摰和誠意，她便懂得知足了。誰說沒聽過花言軟語的女生就不是沐浴在戀愛當(dāng)下？

    莫言但笑不語，高挻的鼻尖用力地壓在她小巧的鼻頭上，偷偷地在那兩片紅潤溫?zé)岬牡拇桨晟铣粤艘挥浂垢??！改蛉?，我終于發(fā)現(xiàn)你第一個優(yōu)點了?！?/br>
    「甚么？只是第一個，我可是集萬千優(yōu)點在一身耶?！箤幥邒舌翝M臉，噙滿柔情的美眸卻三不五時地悄悄瞥向他，彷彿在等待他的疼惜，期待他的呵護似的。

    誰知，莫言卻驀然站起來，準(zhǔn)備離開?！肝乙呀?jīng)命人準(zhǔn)備了稀粥，你吃點東西便吃藥吧?！顾麖娙绦σ?，基乎百分百肯定他的俏皮妻子會捉住他的衣袂。

    「你不陪伴我嗎？」凝在半空的手膠住，后來又放下，原來燦爛如星海的眸底頓然失去光輝。是不是被他看出她渴求更多，所以他決定撇下她不管？

    忽爾，她覺得在他身邊，自己好像一頭沒有憐惜的小狗?？偸菫樗痪湓挾鴼g欣、而傷感，揮之則來，呼之則去。

    沒有感覺她的氣息，莫言別過身靜靜地看著她。這個傻丫頭，剛剛乾爽的臉頰又再次濕漉漉，淚比方纔流得更狠更多。此時此刻，他才深切體會到，于她心里他是多么沒有安全感。即使作出承諾，亦不見得可信。

    「沁兒……」莫言緩緩地邁開腳步，重新坐回床邊。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這張精緻清靈的臉頰，薄唇順?biāo)煨囊饴湓谒饣尿?，微紅的鼻頭，最后吻上她那不斷吐露芳香的唇兒上頭。在寧沁來不及理解他突如其來的吻時，狡猾的舌經(jīng)已乘機侵入翻天覆地，滑溜的纏住丁香舌，使他倆的呼吸漸漸紊亂，同時點燃前所未有的激情，勾起了原始的欲望。

    捧著她臉兒的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褪去她的外衣，纖瘦的肩頭、柔軟的腰枝裸露于空氣之中，本來弱不禁風(fēng)的嬌軀在飽受激情殘害后虛軟地緊緊攀住唯一擁有的強壯支柱。

    粗重濃烈的氣息交相縈繞，莫言強勢的唇舌松開弱勢的唇舌，卻徐徐在她細(xì)滑的脖子留下無數(shù)的吻痕。

    寧沁發(fā)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彷彿撲上胭脂的臉頰兒寫滿羞赧。她簡直覺得羞煞人了。

    在再進一步的行動前，莫言拾回理智，溫柔地詢問她。

    「沁兒，成為我真正的妻子，可以嗎？」他暫時放下仇恨，單純地想讓她知道，他是心意誠懇地向她許諾。他不是無意佔有她，而是他害怕，愛得愈深，以后他愈難割捨對她的情感。

    可是，他豁出去了。

    作為將軍，他明白何謂遠(yuǎn)大的目標(biāo)和計劃；作為丈夫，他卻只想抓住霎時的幸福。

    「笨蛋，我早就已經(jīng)是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默許莫言為所欲為。

    莫言滿意地笑了笑，放下薄薄的緯帳，肆意與他的妻子翻雨覆云。

    寒秋冷月，房間內(nèi)卻是春色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