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李子來了之后，阿堂在她面前露臉的次數(shù)，似乎愈來愈少。

    以往哪怕她前后左右座位都有人，阿堂也會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空位睡覺，現(xiàn)在她凡是回頭，都只得以看見塞滿那個座位的雜物。

    甚至她好幾次只有在白天剛來學(xué)校時會碰到他，其他時候，不僅是顧慮到李子而沒辦法輕易接觸，她的視線范圍也不太能捕捉到他的人影。

    阿堂應(yīng)當(dāng)沒有理由會因為逃避回答她問題，而減少出現(xiàn)。她本來就問得很少，而且他也總是如此隨心所欲，時而回答時而忽略。

    一節(jié)下課，李子離位后，她盯著李子的座位盯了很久。

    阿堂在李子來了之后，好像也不再坐過那個位置？

    終于。

    捱到一天放學(xué)，包含李子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已經(jīng)離開了學(xué)校，孟晨做值日生一個人待到最后，出了教室正要鎖門，有種突如其來的預(yù)感，回頭果然就看見了無聲無息站在那里的阿堂。

    阿堂沒有看她，逕自望著遠方枝頭上的麻雀，黑色的眸中沒有任何情緒。

    一段時間流逝，那時的阿堂沒任何前兆地說了句話：

    「不該存在的，就該消失?！?/br>
    －－－

    在等待老師前來的期間，孟晨撐著下巴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才剛敲上課鐘，走廊上不時還有同學(xué)快步經(jīng)過，她卻碰巧看到有個人緩慢而顯得從容不迫地走在外側(cè)，哪怕別人怎么匆忙經(jīng)過，也絲毫不改步調(diào)。

    那人脖上項鍊掛著的水珠狀墜子隨陽光照耀而隱隱閃爍。走了幾步，那人漸漸歇下了腳步，彷彿感覺到她的視線一般看了過來。

    是當(dāng)時出現(xiàn)在阿堂附近的那個男生。

    視線交會的那一刻，她似乎看見那人神情微微一黯，他向她簡單的點了下頭，便轉(zhuǎn)身從來時的方向離開了。

    這節(jié)課的老師踏進了教室，她順勢移回視線收了手，看向老師，她快速蹙了下眉。

    模糊的東西，就貼在老師的手臂上，隨著老師踏進來的步伐晃動。她再看向李子，發(fā)覺李子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正值上午的課結(jié)束，距離下節(jié)課還有一小時的空檔時間。幾個男同學(xué)笑嘻嘻地靠過來，很快便圍住李子的座位。

    「來認(rèn)識一下吧？新同學(xué)?！?/br>
    「放學(xué)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俊?/br>
    「新同學(xué)──你跟孟晨認(rèn)識很久了嗎？」

    「應(yīng)該吧?！估钭禹樖謱⒆郎系恼n本一蓋便起身，越過圍過來的同學(xué)，直接看向一旁正在喝水的孟晨，「孟子，一起去圖書館吧，我想去看看?！?/br>
    「要去圖書館嗎？那我們也一起去吧。」

    「好啊，我也好久沒去了?！箮讉€同學(xué)議論紛紛。

    孟晨慢慢嚥下了水，微笑著用輕松語氣說著：「我跟他去就好了啦，下節(jié)可是英文課，你們應(yīng)該還沒寫作業(yè)吧？老師說這次會檢查呢?！?/br>
    那幾個同學(xué)對視一眼，個個臉色大變，「對喔，老師要檢查──」

    見幾個人終于鳥獸散，孟晨回頭正欲說「走吧」，卻發(fā)現(xiàn)李子已經(jīng)背對著她，頭也不回地走向教室門口。

    走出教室，她見到意料中的表情。沒有表示什么，她只是說著剛才未能來得及出口的話：

    「走吧，李子?！?/br>
    前往圖書館的路程中，兩人短暫的沉默。其實孟晨已經(jīng)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想去圖書館，但畢竟一時之間，他們兩個人也沒有別的地方好去。

    李子似乎不太喜歡別人這樣接近他。在教室還沒有什么表情變化，一出了教室頓時就緊繃住臉，眼神抑鬱得有些可怕，像是隨時都會發(fā)怒。

    哪怕他現(xiàn)在不發(fā)一語，腦海中可能也正在翻涌些負(fù)面的情緒。

    走了一段，李子的表情終于漸漸緩和，不再像剛才的緊繃。再次出聲時，他說：「我想自己走一走。孟子先回教室吧?！?/br>
    「待會見?！顾龥]有拒絕，這樣應(yīng)了他，停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漸行漸遠?？偸峭χ敝碜?，對其他同學(xué)同學(xué)說話時，壓抑到幾乎不容易聽出有異的平靜語氣，步伐移動間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這就是現(xiàn)在的李子。

    「方便打擾你嗎？」

    一道對她來說十分陌生，帶著微微沙啞的聲音驀然傳來。她回頭，見不遠處樹蔭下，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見她看了過來，他舉在半空中的左手緩緩握住墜子后攤開，望著她的眼神乾凈得像是蒸餾過后澄澈的水。

    「你是孟晨嗎？」

    「我是?！顾t疑。

    那人微微點了頭。

    「你好，孟晨?！?/br>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