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七點的鬧鐘準時響起，我從棉被伸出手按掉，轉(zhuǎn)了個身繼續(xù)賴在被窩里。

    今天要去醫(yī)院找徐昶熙，還要帶著我親手做的早餐過去。

    完蛋了，我對烹飪不太拿手，家里也沒有什么可用的食材。

    我可以改變心意直接買早餐店的早餐送給他嗎？

    唉，早知道就別答應(yīng)他了，現(xiàn)在搞得我一個頭兩個大，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對了，冰箱里還有幾片上次買的吐司，應(yīng)該還沒過期吧！然后我再去超商買個雞蛋火腿或起司，早餐不就『生』出來了嗎？

    衝到廁所快速地洗嗽完，我換了件衣服奔向住處附近的小超商。

    買了一包起司、一顆雞蛋，還有兩片火腿，這樣應(yīng)該夠了吧？放太多徐昶熙搞不好會吐！

    回到家，我拿出電鍋跟電磁爐，把雞蛋丟下去煎熟后放到一旁，再放下兩片起司跟兩片火腿。

    從角落拖出快生銹的烤麵包機，我把兩片吐司丟進去，回過頭繼續(xù)處理電鍋里的東西。

    可惡，我忘記買美乃滋了。

    這個念頭一升起，我又飛快地跑向超商買了一條美乃滋回來。

    忙碌了約四十分鐘，早餐總算完成了。

    我打算自己騎機車到醫(yī)院，八點出門可能八點三十分就到了吧？

    穿上兩件外套，我把口罩戴上，手提著早餐離開了家門。

    天啊，騎機車真的超冷的！熱騰騰的早餐都冷掉了啦！

    ＃

    被寒風折磨了將近半個小時，我終于抵達了醫(yī)院。

    啊，我忘記徐昶熙待在幾樓了，昨天應(yīng)該問他一下才對。

    沒辦法，只好打電話問他本人了。

    『喂？』

    「欸，你在幾樓?。俊?/br>
    『八樓八一七，你到了？』

    「嗯。」

    『喔，上來吧！』

    走進電梯，我的心情頓時緊張了起來。

    明明只是來探望朋友，怎么會搞得跟表白一樣坐立不安？

    舉起手在門上敲了幾下，加速的心跳在徐昶熙應(yīng)聲后逐漸緩和下來。

    轉(zhuǎn)開喇叭鎖，映入眼簾的全是白色景象。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以及那白色的身影。

    「八點四十三，我們有約這么早嗎？」徐昶熙戴著一副黑色圓框眼鏡，腿上放著一臺筆記型電腦，此刻正專注地玩著電腦里的游戲。

    徐昶熙戴眼鏡滿好看的，和平常相比，有比較溫和的感覺。

    還是他大爺今天心情好，我才會產(chǎn)生這種錯覺？

    「你的腳好多了嗎？」看著徐昶熙被繃帶纏著的右腳，我問道。

    我好內(nèi)疚，這一切都是我害的。

    要不是我，他就不會傷得這么重、也不會住這么久的醫(yī)院。

    徐昶熙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后，邊伸懶腰邊把腿上的筆電移放到旁邊的柜子上。

    「我覺得腳已經(jīng)好了，可是護士一直不幫我拆掉！欸，你坐下??！」將床邊的椅子拉好，徐昶熙示意我過去。

    「別告訴我那是早餐?！挂暰€轉(zhuǎn)移到我手中的塑膠袋，徐昶熙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雙手送上今早努力奮戰(zhàn)的成果，我抿唇微笑。

    「有火腿有蛋還有起司哦！」多么豐富營養(yǎng)美味的早餐?。?/br>
    無言地接過塑膠袋，徐昶熙不滿地垂下嘴：「看起來就不好吃?！?/br>
    「不會啦！該熟的我都有煎熟喔！」雖然有點冷掉了，但還是很好吃的。

    「陪我去樓下超商。」

    把早餐扔到一旁，徐昶熙索性下床穿起拖鞋。

    「就知道把事情寄望在你身上是沒用的，弄個早餐弄得跟豬飼料一樣！叫我怎么吃??？」

    這傢伙不吃就算了，還一直污辱我做出來的東西，真是太過分了！

    我們倆肩并肩步入電梯，眼角馀光掃到徐昶熙垂放的左手，腦中憶起了鄭智勛冰冷的手心溫度。

    不知道他最近在干嘛？是不是躲在棉被里睡了一整天？還是三不五時就跑到超商吃關(guān)東煮？

    「你口罩可以拿下來了吧？」

    徐昶熙伸過手想要拉下我的口罩，我趕緊俐落地閃開。

    「好像康復(fù)得差不多了，不用一直戴著口罩吧？又不會笑你?！故治粘扇p捶了我肩膀一下，徐昶熙白了白眼。

    「你又還沒看到，怎么知道你不會笑？」

    「你住院那天來病房找我，我有笑你嗎？」

    「……好像沒有?！?/br>
    話才剛講完，徐昶熙動作迅速地拉下我的口罩，臉同時在我眼前放大：「鼻子跟嘴唇有點瘀青，快好了啦！」

    哪有人這么近看的？就算沒有受傷也會看到毛細孔吧！他真的好討厭喔！

    我尷尬的想要拉起口罩，徐昶熙卻一把搶過并沒收起來。

    「你、你干嘛啦？」頂著這張臉好丑，我不敢見到任何人啦！

    「到了啦！」電梯門刷開，徐昶熙一跛一跛地走出去，我只好緊緊跟在他身后。

    奇怪，他不覺得我的臉很恐怖嗎？

    我記得男生根本忍受不了女生的臉上有瑕疵，照理說他應(yīng)該會希望我無時無刻都戴著口罩，以免他的視神經(jīng)受到刺激而損害。

    走進超商，徐昶熙隨便挑了個炒麵，再從一旁拿出塑膠袋遞給我。

    「干嘛？」是的，我很合理地向他提出疑問。

    「茶葉蛋?！乖谖医舆^塑膠袋后，徐昶熙伸手摸了摸我的后腦勺。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做出溫柔的舉動，難道他今天吃錯藥了嗎？

    跟在徐昶熙身后走出超商，我盯著他的背影，發(fā)現(xiàn)他的身材比例好好哦！

    肩膀雖然沒有像刻意鍛鍊的那樣粗壯，但卻有厚實溫暖的感覺，讓人滿想撲上去抱抱看的！

    「欸，聽說你化學(xué)很差，要不要我教你?。俊?/br>
    徐昶熙轉(zhuǎn)過側(cè)臉，我的注意力不禁轉(zhuǎn)移到他的鎖骨、還有好看的頸部線條。

    「聽到化學(xué)你嚇傻了嗎？可不可以努力點看書啊你？」

    皮膚好、長得帥、身材又讚！

    這么完美的人，哪看得起我這樣的村姑啊？

    「我對讀書已經(jīng)放棄了，就算你教我也沒用！我一定學(xué)不會?！?/br>
    我已經(jīng)決定畢業(yè)后先留在麵包店做全職，等存夠了錢再考慮要不要轉(zhuǎn)換跑道。

    「說說你吧！你畢業(yè)后想干嘛？」徐昶熙是個用功的好學(xué)生，應(yīng)該會繼續(xù)升學(xué)吧！

    「不知道?！剐礻莆趼柭柤?。

    他居然還沒替未來做好打算？

    「我家人都希望我可以上研究所，可是我實在沒什么興趣，而且不升學(xué)也不知道畢業(yè)后要干嘛?！?/br>
    是啊，要不是我有在麵包店打工，我也不確定以后可以做些什么。

    搭乘的電梯抵達八樓，徐昶熙按著開門鍵讓我先出去，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走在徐昶熙前面挺不自在的。

    故意放慢腳步，我讓徐昶熙走到我旁邊再一同走向病房。

    「欸，八一七剛好是我生日?！箒淼讲》壳?，徐昶熙用下巴指了指門上的號碼。

    這是在暗示什么嗎？

    「原來你是獅子座的！」個性這么火爆，我還以為他是牡羊座的呢！只是獅子座也很愛發(fā)飆就是了。

    「白癡！誰在跟你講星座！」斜我一眼，徐昶熙扭動門把走進病房?！高?？你們怎么來了？」

    驚呼的聲音一落下，四個人影立即進入我的視線范圍。

    眼前四人猶如看到珍奇異獸般，各個瞪著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我跟徐昶熙。

    「正要拿筆記過去給你，沒想到你來找昶熙呀！這是我認識你以來，你最精明的時刻了！」光聽內(nèi)容就可以知道講話的絕對是那個不三不四的梁思竹小姐。

    「就說他們會自己和好，你看吧?！古呐乃贾竦募绨?，劉敬君一副預(yù)料之中的表情。

    「真是太好了，昶熙?！挂廊蝗绱藴厝?，這是關(guān)祺瑋的嗓音。

    「好像還沒跟你說過話，你好。」這位是關(guān)祺瑋的女朋友，也是我跟思竹的同班同學(xué)楊舒念。

    從沒這么近距離看過楊舒念，她真的好有氣質(zhì)喔！

    像關(guān)祺瑋這樣的大帥哥，就是要配上這樣的美女才不會暴殄天物啊！

    「你們找地方坐啊?！棺卮采峡兄诔藤I來的食物，徐昶熙把雙腳收進棉被里。

    「欸徐昶熙，這是什么東西？」劉敬君從柜子上拎起我今早製作的愛心早餐，一臉納悶地詢問。

    看到那袋火腿吐司夾蛋，徐昶熙向我投射一記銳眼：「你問她??！叫她做個早餐而已，誰知道會變成嘔吐物？」

    他的形容詞倒是越來越夸張了，絲毫不顧慮身為當事人的我，聽起來會有多傷心？

    「哇顏悅青！沒想到你出院后變得這么貼心！我開始對你改觀了！」思竹從頭到尾都處在興奮的邊緣，然而我實在不懂這到底有什么好開心的。

    「可能是放久了，不然應(yīng)該滿好吃的。」邊說邊把我的愛心早餐扔進垃圾筒，我有點懷疑劉敬君這番話是不是在諷刺我。

    「你錯了，她帶來的時候就是那個鬼樣子了！如果是你，你敢吃嗎？」話題一直不肯離開我的愛心早餐，我好想衝上前扭斷徐昶熙的脖子?！肝矣浀媚悴皇窃邳I包店打工嗎？怎么不做個蛋糕過來？」

    這個問題實在太幽默了，我的房間最好塞得下一臺烤箱。

    后來他們五個人開始間話家常，聊天內(nèi)容全是我不認識的人，我完全插不上話，只能被晾在一旁。

    明明是六個人在同一個空間，我卻感覺只有自己一個人，怪寂寞的。

    發(fā)呆的時候想起了鄭智勛，離開那天他說的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br>
    『鄭智勛是我的偶像。』

    鄭智勛不就是他嗎？還是他用假名騙我？

    現(xiàn)在十點多，他應(yīng)該醒了吧？去找他聊聊天好了。

    「欸我等等回來，有事來電?！勾驍嗨麄兾迦说恼勗挘野咽謾C放進外套口袋。

    「你去哪？今天不是來看我的嗎？留下來！」徐昶熙還好意思這么說！把我一個人丟在角落就算了，現(xiàn)在還想限制我的行動。

    「你就給她出去??！她又不是不回來?！箍偸桥紶柌砰_口的劉敬君，現(xiàn)在也很平常地插上一句話。

    思竹看著我，好像有什么話想從嘴巴衝出來，我趕緊用眼神示意她閉嘴。

    「我馬上回來哦！」還是先閃吧！要是思竹不小心說出我要去找男孩的事，我肯定又會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

    ＃

    來到我前幾天待過的病房外，我小心地轉(zhuǎn)開喇叭鎖，探頭觀望房內(nèi)的情形。

    一個小女生正趴在床上用蠟筆涂鴉，男孩則坐在中間病床看著她懷中的圖畫紙。

    咦？那個可愛的小女生呢？她怎么不見了？

    「這是我嗎？好像哦！」男孩盯著畫中的人物，驚奇地笑了起來。「小如很有畫畫天分呢！以后一定可以當個優(yōu)秀的畫家哦！」

    寵溺地摸了摸小女生的頭，男孩也拿了支蠟筆在畫紙上描繪起來。

    「銀奎哥哥在畫誰？」

    「是長大后的小如哦！你看，她很害羞的牽著銀奎哥哥的手呢！」

    「人、人家才不會牽男生的手！」

    「小如討厭銀奎哥哥嗎？」

    「我喜歡銀奎哥哥，可是mama說跟男生牽手會生病。」

    「對呀會生病，可是只跟一個男生牽手的話就不會囉！」

    「那我只牽銀奎哥哥的手?！?/br>
    「可以呀！」

    我現(xiàn)在有點搞不清楚男孩叫什么名字了，為什么他告訴我的名字跟小女生叫他的不一樣？

    「吶，銀奎哥哥?！?/br>
    「嗯？」

    「等我長大，可以當你的新娘嗎？」

    小孩就是這么天真可愛啊！總會跟哪個男孩子說長大后要當他的新娘。

    想當初我也跟隔壁大哥哥說過這種話，不過后來他搬家了，我從此就沒再見過他。

    「小如現(xiàn)在五歲，銀奎哥哥十八歲，十年后小如十五歲，銀奎哥哥就二十八歲了耶！」

    什么？他才十八歲？我以為他跟我同年或是比我大欸！

    因為嚇了一跳，我的頭不小心撞到門，兩雙眼睛立刻投來視線。

    「小青？」

    「她是誰？」

    「你、你們好?！故终瓢粗驳介T的額頭，我朝他們微微笑。

    「來這邊坐吧！」男孩拍拍床鋪，揮手要我過去。

    走到男孩身旁坐下，小如雙眼死直地盯著我，完全沒有移開視線的意思。「哈囉，你好呀！」熱情地對她笑了笑，我伸手想摸摸她的頭，卻被她一手拍開。

    錯愕。

    「人家又不是小狗！」

    「小如，怎么啦？怎么對小青jiejie兇？」

    「銀奎哥哥是人家的?！?/br>
    雙手抓住男孩的左手，小如把他拉到自己床鋪坐下。

    我知道我一直都沒有孩子緣，但小如這樣很傷我自尊啊！

    可惡，我開始討厭小孩了。

    「銀奎哥哥不能接近其他女生，也只能牽我的手哦！」

    這個小孩是怎么回事？才小小年紀佔有慾就這么強。

    「銀奎哥哥到我長大前都不可以交女朋友哦！」彷彿在跟我宣戰(zhàn)，小如噘起嘴強勢地說道。

    「你叫什么名字？」無視小如，我想知道到底哪個才是男孩的真名。

    「崔銀奎?！鼓泻⒉患偎妓鳌?/br>
    回答得這么迅速，會不會是騙我的？

    「一，崔銀奎，二，鄭智勛，三，張根碩?！箍次覞M臉狐疑，男孩乾脆讓我三選一?！改阌腥氲臅r間思考，答對一個熱吻，答錯要打手心！三十、二九……」

    男孩甚至開始倒數(shù)，還挺自得其樂的呢！

    我真的不知道鄭智勛是誰，可是我好像在電視上聽過張根碩這個名字。

    「一，崔銀奎。」這名字我更沒概念了，而且小如也銀奎銀奎的叫，應(yīng)該沒錯。

    「原來小青這么想要我的熱吻，故意讓我出選擇題的哄！」什么熱吻??！早知道就答錯讓他打個手心再告訴我正確答案。

    「你給我熱吻的話，這孩子豈不是在這邊大哭？」我可不想招惹這個小鬼，也不想她哭了還要裝白癡逗她開心。

    聽到我的話后，男孩笑了起來，且笑得又壞又溫柔。

    「小如要多睡覺才會趕快長大，這樣銀奎哥哥才能跟你結(jié)婚哦！」替小如拉好棉被，男孩輕輕哼起歌聲。

    不懂他為什么要這樣笑？又覺得會不會是我想太多？

    「銀奎哥哥，我想聽你昨天唱的歌。」

    「好呀！」

    男孩唱了一首外文歌，我聽不懂歌詞的意思，只知道旋律很柔和很動聽。

    我不確定……令人心醉的，是這首歌、還是他的聲音？

    優(yōu)美的歌聲在幾分鐘后停住，男孩轉(zhuǎn)過臉，對我勾起一抹深沉的笑容。

    「會大哭的孩子睡著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