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七生的生活真不是人過的——這句話是大多數(shù)人的口頭禪，就連林春這等成績優(yōu)異、云淡風(fēng)清的學(xué)生也曾講過。事實上，修讀不同學(xué)科的人，也會有不同的命運。舉例而言，林春修讀中史、世史、文學(xué)這個「死亡鐵三角組合」，就有最多小測，之所以稱為「死亡鐵三角」，是指這三個科目都有異常多的史料或篇章要背誦，難讀得很。

    也有所謂天堂組合，就是經(jīng)濟科。教這一科的老師比較懶，小測也只是每個月一次，平時的功課可交可不交，反正不交也不會有什么后果。那教經(jīng)濟的老師只是曾經(jīng)放過一句重話:「我先警告你們一點:想讀好這一科，就要將最近二十年的pastpaper全部做完，不然，不要指望能夠拎個credit(註一)回來?！?/br>
    幾乎全部修經(jīng)濟的人都把這當(dāng)是玩笑話，結(jié)果到了考mock(模擬考)前一兩星期，還有不少人調(diào)笑著:「喂，你做了幾多年pastpaper?哈哈哈，我還有十年未做啊!!」另一人說:「還有十年?不是吧，老子我只是做了四年而已，我說，真有人會做夠二十年嗎?」

    mock考出來的結(jié)果差透了，幾乎是近五年最差的經(jīng)濟成績。在那之后，修經(jīng)濟的人就開始腳抖心跳，知道大禍臨頭，紛紛補救，最后考出來的成績卻……這個就是后話了。至于地理那邊，情況正常，結(jié)果考出來還挺好的，算是中規(guī)中矩。

    林春猶記得，在正式上課的第一天，中史、世史和文學(xué)科的老師就各派了一張「測驗時間表」。a4size的白紙上，有一個大表，標(biāo)明測驗的日子和所測的內(nèi)容。這個陣勢，用不著老師說什么重話，每個學(xué)生都沉默了，一個個彷彿看見時間表上寫著一句話:『你們真要去考高考了?！?/br>
    現(xiàn)在九月也過了一半，大家卻好似已經(jīng)熬了整整一年般，天天頂著兩個熊貓似的黑眼圈回來，說起話來總是有氣無力的。這天的首兩節(jié)課，修文學(xué)的人都有空堂，由于天氣仍熱，所以大家都到圖書館享受冷氣。

    林春溫習(xí)中史，因為接下來就有個中史小測。陳秋坐在他對面，表面上在溫世史，實際上把玩著林春的筆袋，無所事事。戴志本來坐在林春旁邊，但被陳秋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趕跑了，現(xiàn)在坐在陳秋身旁，神色緊張、手也不停地趕著做今天就要交的功課。

    這時，李旭捧住一堆文學(xué)課本，拉開林春旁邊的一把椅子，說:「這里沒人坐?」

    「沒?！龟惽锿兄活^，氣弱如絲地答，那雙靈秀的眼下掛了兩個腰豆似的眼袋，一副沒有睡飽的樣子。林春從書本抬頭，說:「少有呢，你也過來這邊。你不是跟王秀明坐在放雜志那邊嗎?」林春他們坐的位置靠近書柜，是圖書館中的邊緣位置，而大多數(shù)人都會選擇待在放雜志、電腦，又接近門口的那列桌椅。

    「別提了，王秀明在跟一班八婆吹水，吵得我什么都記不來。等會兒又要測中史，真想死?！估钚駸┰甑耐乱豢跉猓崎_書本開始死記硬背。說起來，林春還是最近才注意到，原來李旭也是修中世史和文學(xué)的，跟林春一樣。也許是因為李旭坐的位置一向遠離林春，而林春又是個不屑于了解身邊人的傢伙，所以一直都沒注意其他人修什么科。

    王秀明有修文學(xué)，這事他倒是一直知道。因為王秀明的文章不錯，有好幾次老師都拿他的文章影印給大家看，林春看過，文筆簡潔、伏筆恰當(dāng)，文章的連扣做得很不錯，就是修辭用語略為貧乏，但整體而言已經(jīng)不錯了。

    林春望一望王秀明那邊，的確看見他被一大群女生圍著。講起女生，林春一向覺得她們很像母雞，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走路時扭腰擺臀的，好像母雞扭著個大屁股走路。女生又膽小，被男生拍一拍肩膀，她們就鬼叫一輪，然后拿著書，往男生的頭和身體噼噼拍拍的敲下去，直至男生求饒才肯罷手。

    尤其是現(xiàn)在圍繞著王秀明的那群女生，更是班上號稱最煩的女生。這群女生平時大多出外做兼職，「賺錢買花戴」(註二)，有很多間錢去買衣服、化妝品，挺會打扮的?？墒?，這群女生的人際關(guān)係也甚為混亂，她們表面上情同姐妹，jiejiemeimeimama的亂叫不停，可私底下卻各分黨派，每個小圈子都說著不同人的壞話。諾，那群女生中的首領(lǐng)，就是那個白皮膚、滿面青春痘還搽了厚粉的瘦女生，叫甄恩。

    那甄恩只要看某人不順眼，就會拉著她那群姐妹，聯(lián)合杯葛那人。有一次，不知班上哪個倒楣的男生開罪了她，她就私下跟朋友說:「你們都不要跟那男生做朋友?！褂幸粋€女生本來跟甄恩關(guān)係挺好，但就是因為她不肯跟那男生斷絕來往，所以甄恩后來對那女生也很冷淡了。林春想，女人嘛，為什么大家都會說女人是一種柔弱的生物?

    誠然，她們的體格遠沒有男生的強壯，然而論心計與城府，或許心細如塵的女人更勝男人一籌。有些大男人總愛說:「女人家有婦人之仁，就是成不了大事?！沽执簩@論調(diào)不以為然，他想，若非古有重男輕女之調(diào)子，中國一定不會只出了武則天一個女皇帝。

    陳秋打了個呵欠，口齒不清地說:「那王秀明……那傢伙常在脂粉堆內(nèi)打轉(zhuǎn)，怎不見他找個女朋友?按道理說，他應(yīng)該挺受歡迎才對。」王秀明算是班上繼陳秋之后、長得第二好看的男生。王秀明那種好看，并不是陳秋那帶著妖氣的秀麗，而是清秀直爽，那種乾乾凈凈的大男生。

    戴志和王秀明都是運動型男生，可是王秀明有幾分學(xué)生王子、鄰家男孩的氣質(zhì)，所以在女生中的人氣比戴志略高一點。戴志則是那種憨直的野男孩，每年運動會，戴志一身黝黑緊滑的皮膚披著一瀑陽光，在賽道上奔馳時，兩臂的肌rou看起來并不是剛強，而是靈活、富有動感的，如一只初長成的少年駿馬，敏捷得來沒有老馬的笨重。

    戴志一邊寫功課，一邊抽空說:「他確實很受歡迎。前陣子，有幾個低年級的小女生敢跑上來，找王秀明出去，跟他表白，可被他拒絕而已。就我們班上也有不少女生盯緊王秀明，就看看我們的王先生要摘哪一朵花回去了?！?/br>
    李旭氣得拍著桌子，低嚷:「所以我就是氣!我常常質(zhì)問他，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被他選，他還是一個都選不下手!就好似一個皇帝，看見桌上放了幾十道好菜，卻還不肯下著，裝什么清高!如果我是他，一定上了!」

    「上?上什么?這么快就上，太猴急了點?！龟惽飻D眉弄眼，鬼鬼地笑著。林春和戴志也低著頭忍笑。

    「我、我、我……我說上的意思，是說找一個好女孩談戀愛，才不是你們所想的齷齪東西?！?/br>
    「噯噯，我們可什么都沒說，我說的正是你剛才說的意思，你想到哪里去了?」陳秋最愛戲弄內(nèi)向的人，他調(diào)侃李旭說:「怎么了?嫉妒王秀明?難不成你平時就是欲求不滿，所以才看那么多av和h動畫?想交個女朋友而已，也不是難事嘛?！?/br>
    李旭雙眼發(fā)亮，傾前身子瞪大眼問:「可以怎樣做!!陳老師!!!」

    「你問秋秋就對了。別看他常穿女裝玩cosplay，在這方面他可是很有辦法的，簡直是專家，還交過幾個女友，而且又有那方面的經(jīng)驗。我對女生就沒什么興趣了，一想到天下女人就像我家妹子那般，我就……」戴志吐吐舌頭，面容皺得像喝過廿四味般。

    陳秋敲了敲桌子，眼色凌厲的瞪了戴志一下，沉聲說:「都是之前的事了，你少提一下會死嗎?」然后又瞟了瞟對面、林春的面色。

    註一:credit，指c至a的grade。

    註二:「賺錢買花戴」，指僅僅為了買衣服、買心頭好這些無聊的理由去工作賺錢，非為養(yǎng)家，亦不是必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