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任由那恐懼不安逐步逐步的蠶食他的心。
那頭及腰的鬈發(fā),她有印象。 是那名女生。 那時的影像清晰浮現(xiàn)在她腦際。 她以為她忘了。 原來不是,原來她是記得的,而且記得很清楚,那是存在她心中的疑惑,她撇除不了,只好坦然面對。 懊惱的暗咬牙,她把這些與自己不相干的事記來干么? 他跟誰好干她屁事? 喉間彌漫著淡淡的酸意,酸澀的味兒迅速蔓延至口腔四周。 搶他嗎?回想起這句話,令她很想發(fā)笑。 她以為自己笑了,但嘴角卻不曾往上揚,一點都沒察覺到自己正冷著一張娃娃臉,那模樣仿佛全世界的人都開罪了她般。 心臟一度緊縮,為什么要事先通知她? 他喜歡的話,要有多少個女性朋友、有多少個女伴,一概與她無關(guān)。 他的事與她何干? 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是他倆之間的協(xié)定。 她不是他的誰,論身份,頂多只算是其中一名女伴而已,根本不需要預(yù)先向她報備。 他都明說她不是他女朋友,哪她為啥還要專程來找她? 莫名其妙的女人。 莫名其妙的不爽。 她大步的走著走著,升降機門開啟了都看不見,推開防煙門就開始走樓梯。心情陷入低迷狀態(tài),始終無法舒暢過來,像是有塊巨石壓在心板上,任她怎樣想移開它都有心無力,那巨石偏要待在上頭,壓著她,壓著她,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從來都沒見過他身邊有別的女生在。 從來都沒有人會主動找她談這種事。 所以,她有恃無恐,誤以為可以安然無恙過渡,直到畢業(yè)那天。 他曾說過。 他承諾過。 他不會食言……他應(yīng)該不會食言…… 他…… 連她都忘了從何時起,她相信了他,打從心底里的相信,相信到甚至遺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只不過是一個口頭協(xié)定。 一個隨時出現(xiàn)變數(shù)的承諾。 一個沒有約束效力的承諾。 但她全心相信了。 走過幾條樓梯,身體很自然地將一套動作重復(fù)又重復(fù),拐個彎,走下樓梯,拐個彎,走下樓梯,拐個彎…… 身體有意識的,自動自發(fā)會動,但心思早已飄到遠方去,她只是憑著平日的習(xí)慣推開大門,由小走廊到寬敞的大走廊…… 眼睛縱然是看著前方,但神游太虛,心神不知跑到哪兒去,形同一具行尸走rou的空殼。 再講,眼前矇矓一片,誰也被一陣光暈包團著,他們的面目,她看不真切,更沒心情去看,只是一個勁兒的走著、走著,只望心中的煩躁能隨著走動而緩緩消去…… 但那股強大的力度,始終不肯放過她,一再掐緊她的心臟,她越是走著,痛覺越是清晰…… 她在做什么?她在不爽什么勁兒? 怎么近來的情緒總是大起大落,起伏不定的? 究竟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錯誤?怎么她越來越不了解自己? 心不在焉的走著走著,頭顱在不覺間往下垂,眼睛盯著地走路,連迎面而來的鐵貨架也沒瞧見。 那個接近一個人高度的鐵貨架里,載了數(shù)個堆疊的大箱子,貨架下的滾輪方便滑動,有人從鐵架的側(cè)面跟后面推動,側(cè)面的那方顧著跟后面的人說話,沒瞧見有人走近,疊起的箱子高度比她來得高上許多,也妨礙了后面的人的視線。 冷看快要撞上的時候,腰間被一度強大的力度扯去,腳下虛空,心在一瞬間吊到老半高,直到背部撞上偉岸結(jié)實的胸膛,才稍為離地面近一點。 她幾乎是整個人比人撈抱起來,淡淡熟悉的香皂味穿過鼻梢,但她驚魂未定,沉浸在震驚的世界之中,就連自己曾在哪兒聞過這種香味,都憶不起來,只是感到莫名的心安。 心有馀悸,定睛看著差一分就撞上的鐵架,大刺刺的在她面前經(jīng)過,小小的顫慄著,方能從鬼門關(guān)走出來的畫面,如在眼前一一重演,她忙著在惶恐之中載浮載沉,沒發(fā)現(xiàn)身后的男人比她顫得還要厲害。 「你──」他幾乎是下一瞬間就想吼叫出聲,但一感覺到懷中人兒細細抖著,那脆弱的模樣教他心軟過來,就連罵她的話都滾回肚子里去?!改銢]事吧?」 她怎會失神成這樣子?要是少看一眼,要是再晚一步,她就…… 恐懼感如一隻巨大的手,緊緊攫了他的心。 方才的畫面在腦海中重現(xiàn),擁著她的手又緊了些許,不管會換來別人的側(cè)目,他當(dāng)眾擁緊了她,還親暱的以顎抵著她的頭頂,深怕他一松手,她便會消失,剛剛那幕,他歷歷在目,他甚至以為自己心臟的會在那個當(dāng)口奔出胸口。 心神稍定,她馬上察覺到那熟悉得教人心安的溫暖懷抱是來自誰人,抬起靈目,瞧見預(yù)定中的人。 是他。 感覺到他向來平穩(wěn)的心跳聲加快了不少,一股熱氣涌上,心頭微微一暖,他是在關(guān)心她的安危嗎? 然后,那名女生極具挑釁性的話,又非常之不適時的飄進她的耳朵,打進她的腦門,提醒她,提醒她的身份,提醒她那條出自她手的分界線。 渾身滲著薄汗,但她依然覺冷,而她知道,寒意是來自心臟,她的心臟。 突然之間,她想起了一個自己從沒思考過的問題。 他的雙手曾抱過多少女生、他的唇曾吻過多少女生,她忽然之間介意了。 當(dāng)初不甚在意,像他這樣的人不乏人愛,恐怕只會是嫌多的份吧。 首次相遇。 他的直接。 他的大膽。 到她答應(yīng)下來的那刻,他是怎么樣的人,她心里有數(shù)。 但現(xiàn)在她卻覺得他很臟,被他擁著的她更臟。 臟到她無法忍受,無法不去掙扎。 他以為她是拍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的關(guān)係,所以才彆扭,他沒說什么,縱然尚有不捨,不過還是松開了手。 「謝謝?!?/br> 走了幾步,她才回身面對他,有意無意之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那刻意形造出來的疏離感教他心頭為之一緊。 他走近一步,她后退一步,她全身上下都在抗拒著他,他感覺到。 恐懼一下子漲滿腹腔,他命自己別在意,但還是不能不受她的舉動所影響。 她的腦袋垂得極低,低到他只能瞧見黑色的發(fā)旋,小小的表情都看不見,根本無從揣測她的心思。 他應(yīng)該要像平日那般伸手將她拉近自己。 他應(yīng)該要像平日那般要她抬眸看著自己。 但雙腳像似被釘在地上,始終不肯上前。 然后眼白白看著她逐漸逃離自己的視線。 任由那恐懼不安逐步逐步的蠶食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