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愛他，可是，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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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很快被送到了醫(yī)院，醫(yī)院方面也迅速通知了父親大人。

    他趕到醫(yī)院時，我正雙目無神地坐在醫(yī)院的長椅上，他連忙衝過來抱住我，急問我有沒有怎么樣。

    自我懂事以來，我首次感受到他的關(guān)心。然而諷刺的是，這關(guān)心卻是出現(xiàn)在母親位于生死邊緣的時候。

    開口正想說些什么，手術(shù)室的燈卻在此時熄滅，父親忙帶著我走向緩步走出手術(shù)室的醫(yī)生：「醫(yī)生，我……妻子怎么了？」

    連道出母親的身份都要猶豫嗎？

    我聽著他的語氣，情不自禁地為執(zhí)迷不悔的母親感到可悲。也開始不解，這段婚姻到底為什么要存在？

    很好笑吧，才六歲的我，在最天真無邪的年紀(jì)，卻已經(jīng)在懷疑愛情。

    雖然心里千回百轉(zhuǎn)，但正對話的兩個大人都沒發(fā)現(xiàn)我的不對勁。那個被問話的醫(yī)生問明父親的身份，然后才搖搖頭，一臉惋惜。

    「抱歉……我們盡力了。她傷得太重，出血過多，她現(xiàn)在的意識還是清醒的，但……也是強(qiáng)弩之末了?！?/br>
    父親牽著我的手松開了。

    我不理會他，徑直跑進(jìn)手術(shù)室。我知道他不會進(jìn)來的──他沒臉見母親。

    剛動完手術(shù)的母親神色蒼白，看上去完全處于瀕死邊緣。我鼻子有點酸，卻硬撐著微笑，想在最后給母親留個愉快的回憶。

    為了父親大人，母親臨終前的日子，幾乎沒有一天是快樂的。而我希望，在她生命的最后，至少能給她一點安慰。

    此時，母親彷彿察覺到我在她身旁，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月華……」她喊我，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比平日更為虛弱，「出什么事了？」

    我搖搖頭，不想把時間浪費(fèi)在解釋上。

    「母親……」我喚她，觸及她溫柔的目光，卻是一頓，「你會原諒父親嗎？」

    我知道母親是想找父親大人才會一個人跑出去的，不然，還有什么能吸引她？連我這個親生女兒都無法勸她到院子里走一圈了。

    然而她對父親的重視，卻只換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難道她不恨、不怨嗎？

    她沉默著和我對望了好一會兒，漸趨微弱的呼吸聲和心電圖檢測器合演成二重奏，我還在等待她的答案。

    「月華……」她終于開腔，「無論有多難過，都要微笑哦。唯有笑容才可以讓人快樂！月華，微笑是最好的國際語言……」

    我不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要跟我說這些，更不明白這和我的問題有什么關(guān)係。

    「不管你父親再錯多少次，我都會笑著寬恕他的。」她續(xù)說，「因為我愛他，我希望在他眼里，我永遠(yuǎn)都是微笑的時候，最美好的模樣。哪怕他從來就不記得我笑起來的樣子……我還是愛他。」

    「……」

    「我不后悔，在生命的最后，我看到的是他的臉，我記得很清楚……就像我年輕時，在宴會上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他沒變過，還是那么好，是我沒能讓他愛上我，只是我的錯……」

    我怔住，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回應(yīng)，只能任由母親閉上眼睛。

    永遠(yuǎn)地。

    而我來不及道出的問題，也就這樣停駐在心間，再也沒機(jī)會說出口。

    『你記住了他的臉，那我呢？在你身邊陪著你，聽著你說話的我，你記住了嗎？』

    母親，你愛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