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中午沒有人離開位置用餐。

    他萬萬沒料到昨晚八點半才離開時眾人的忙碌延續(xù)到了今日，每個人埋頭奮斗的樣子令鄭理感到佩服。

    鄭理還分不清楚所有人的聲音，只聽見門邊一聲呼喊：「總經(jīng)理來了?！?/br>
    像以往的后臺，原本低頭各自忙碌的同學和模特兒聽見：「準備開始了?！惯@種預告式的發(fā)言，雜沓的腳步聲、釦子落在桌面的聲音、低呼快點的嚅囁聲，同時間發(fā)出，而鄭理也被氣氛渲染，抓起試穿修正單，跟隨自己組別的人站到角落。

    這時候各組都會在自己品牌的衣桿旁，三個衣桿加上設計部十四人，隔壁打版室的六個打版師包圍一面鏡子，和中間的總經(jīng)理。

    「很壯觀吧。」小藝對鄭理咬耳語，語氣間不乏驕傲。

    鄭理數(shù)數(shù)人數(shù)，真的壯觀，二十來個人擠在這里，四個品牌一起試穿，還要每周一次──前所未見！

    「誰先？」總經(jīng)理隨手把咖啡往身后桌面一放，笑對眾人。

    「我們！」小寒主管率先舉手，推出一位女性，身著領圍設計做工復雜的華麗襯衫，中腰高的黑色軍式長褲，俐落挺拔。

    好一瞬間，全場只聞呼吸聲?？偨?jīng)理率先打破沉默。

    「這是誰的？」小寒底下一個高挑的女設計師annie站出來?？偨?jīng)理接著問：「領圍的荷葉邊四層會不會太多？太衝了?！?/br>
    annie上前一步，用手去遮擋住最后一層荷葉?！高@樣呢？」

    總經(jīng)理沒有反應，倒是站在一旁的小藝說：「這樣會不會太短，每一層荷葉都加長到四層的長度呢？」

    鄭理試想了一下，確實比較好。他也看見總經(jīng)理對小藝點頭。

    「那就去掉最后一層，把其他三個都加長一點。下半身褲型很好看。下一件?！?/br>
    鄭理察覺總經(jīng)理確認修改的當下，嚴栩站在旁邊，時不時抬頭確認，又低頭書寫，然后搶先在下一套上場前把手中的試穿單往前一遞，總經(jīng)理會拿筆在abc三個字母里選一個，嚴栩又退下。

    下一套還是女裝，同樣的軍裝系列。簡單的白襯衫，系同材質(zhì)的白色大蝴蝶結，針織雙排金釦罩衫，正面假百褶裙背面短褲腰頭有金色釦環(huán)。

    簡單俐落的裝束令鄭理眼睛為之一亮。這是他險鮮少挑戰(zhàn)的風格，有也會偏華麗成熟，像這樣軍裝與甜美揉合的風格他能夠想像穿著的女孩有多么可愛。

    小寒主管手下有兩個品牌，一是華麗成熟、二是貴族甜美。而嚴栩是甜美風品牌的助理，蘇蘇則是另一個。這套還是走甜美風，嚴栩依然疾筆振書的不停紀錄。

    「沒有問題，讓蝴蝶結挺一點就好了?！箍偨?jīng)理在嚴栩的本子上畫了一個圈，喝了口咖啡。「小藝，那件風衣給我穿。」

    ian從衣架取下，遞給小藝讓他幫總經(jīng)理套上外套，這時總經(jīng)理正在看eva──蘇蘇他們的作品。黑色網(wǎng)紗禮服，平口蕾絲壓絨馬甲款，剪接線左右兩條，附肩帶，裙層蛋糕裙，素色黑斜紋緞腰帶，縫滿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方鑽。

    這種風格是鄭理畫本里最常出現(xiàn)的。貼身妖嬈的感覺帶上華麗，真的令人無法抵抗。

    小藝幫總經(jīng)理穿好一回頭，見鄭理的雙眸發(fā)亮，興奮之情溢于表，他朝鄭理一笑，轉回頭繼續(xù)參與會議。

    「下面要不要澎一點，只有腰下來兩層澎有點怪?！剐∷囂岢鲆庖?，閉嘴等候總經(jīng)理的感想。

    「拉起來我看看?！箖擅O計師一人拉高一邊裙襬，總經(jīng)理看了會?！傅忘c?！?/br>
    她們又放松些?！冈俚鸵稽c。」

    再放松一些?！冈僖稽c?！?/br>
    再一點?！改銈兛窗?。」三名主管湊上前，包含該位設計師eva。

    小寒率先發(fā)話：「那就改這樣吧，之前我也有跟eva提過，但是又怕說太澎消費者不能接受?！筫va站在模特兒旁邊，單單應好，沒多說什么。

    模特兒離開鏡前去換下一套，總經(jīng)理照鏡檢視身上的墨綠色風衣。

    鄭理看總經(jīng)理像一般消費者選購衣服抬起手臂活動，或張開雙臂、插口袋，轉個圈看看背面，滿意的點頭?！高@是你的？」

    單排釦，有翻領有帽子，斜口袋，衣長蓋臀，加有袖袢，帶頭全採用黑鎳色金屬材質(zhì)及黑鎳色雞眼。

    他把釦子全數(shù)解開，檢視內(nèi)部設計。胸口的位置做了個黑白方格出芽裝飾、車繡自家logo，別具特色與識別性。

    「是?！剐∷嚮卮?。

    「不錯，這尺寸很舒服。是上一季的尺寸嗎？」

    「稍做調(diào)整，胸圍放寬了1/4吋，走比較休間的款式?！?/br>
    「那就這樣?！箍偨?jīng)理脫下風衣，小藝接過手，推了鄭理一把，低聲說道：「翻到那件，過去給總經(jīng)理選數(shù)量?！?/br>
    原來數(shù)量是這樣來的。

    鄭理一次獲得兩個答案，像蘇蘇、嚴栩一樣給總經(jīng)理劃圈圈。

    「還適應嗎？」突然間冒出一句問話，總經(jīng)理比劃著衣架上的男裝，接過一件襯衫跟長褲。

    「可以。像看見老師口中說的不同世界?！灌嵗黼y得話多，還多補了一句。

    「呵呵，很有趣吧?！箍偨?jīng)理穿過鄭理身旁，進了一旁的更衣間。

    已經(jīng)先準備就緒，等一下?lián)Qlulu的作品。

    「下午茶，試穿當天都有，總經(jīng)理請客。你選完再給別人?！剐∷嚢驯砀窠o他?！负芨艺f話，很不錯?！?/br>
    「我并沒有很活潑?！垢艺f話不代表活潑，他必須澄清一下。只是不知曾幾何時，比那更敢講的話卻說不出口了呢？

    「也不要都悶著就好。」小藝笑接，明白他的意思。

    鄭理笑著不語。

    總經(jīng)理一出來又繼續(xù)。lulu手中的品牌比較偏狂野性感，本季也有一個系列是軍裝風格。模特兒肩披類似軍裝風格的皮外套，赭紅薄毛呢削肩上衣加黑皮長褲，性感帥氣的不得了。

    「外套穿上。」總經(jīng)理半臂環(huán)胸，「轉一圈?！?/br>
    鄭理站在小藝身后，眼看別人作品，思想受到自己喜歡的風格影響，修正起那些他不是很滿意的點。

    外套領口多加一道設計線，加黑鎳色帶頭。合腰身的版型嬌小的人能穿出修長感，肩膀若能加個墊肩，看上去整個人會很有精神。

    里面上衣因為是綁帶款式，也是打合身款式，修飾身形用的公主線設計非常明顯漂亮，如果腰間脇邊能拉一條帶子出來綁蝴蝶結，這件上衣單穿加短外套也會很不錯。

    褲管一路貼著腿型直至小腿肚，正面約2/3處有做剪接線設計，修飾效果極強。

    一場看下來，鄭理覺得自己學到了不少東西。

    以往的設計都只有考慮自己或旁人的喜好，卻也因為旁人常常與自己的眼光相近或異于消費者，并沒有思考市場性，而試穿會正是為了將太過突出和不足的地方做調(diào)整，是為了達到好的銷售。喜好與金錢，截然不同。

    這趟試穿不少衣服要做微調(diào)，鄭理翻閱資料確認紀錄無漏，待人潮散去，他追著小藝問：「被刪掉的款式就不用了？」

    鄭理手里拎著那件被總經(jīng)理取消掉的襯衫，說不上意外，又覺得有點訝異?！高@不就浪費了？」內(nèi)心更多的是遺憾與可惜。

    「覺得可惜？」小藝邊抽取桌上的紙張高塔，偶爾丟給鄭理一個目光。

    「有一點。都是心血?！灌嵗砝蠈嵳f了，既然主管說不要悶在心里，他也想找回自己。

    小藝趕著要備齊等會開會的資料，原本沒有笑容的臉聽聞鄭理的話后微微挑了眉，笑應：「那就記住錯誤，等你可以出圖的時候避免掉。你讓總經(jīng)理印象不錯，這幾天工作也上手的很快，還記得我說這里的升遷嗎？」

    「當然記得?！?/br>
    小藝壓低聲音，旁人都忙碌沒人注意他們。「再告訴你，做好自己份內(nèi)事，不用八卦，你會慶幸遇到的主管是我，不是隔壁?！?/br>
    順著小藝的話，眼睛不由自主的循向話中的主人。

    「隔壁怎么了……」被話挑起的好奇心讓鄭理吞吐著想問。

    「改天再說?！剐∷囃蝗怀樯恚赴言缟系膱蟾嬗煞纸o我。」

    鄭理看他一眼，明白的轉身去完成任務，接著目送所有設計師一窩蜂涌入設計部對門的會議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