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6.
匆匆忙忙向陳靖宏請過假,方巧欣搭著高鐵趕回高雄,在火車上隨意買了個鐵路便當(dāng)解決掉午餐便直接趕了回家。 當(dāng)她踏入家門的時候,便看見了屋子里兩個哥哥正氣氛沉重地各坐在一邊。 她愣了愣,默默地把包包放下,然后走上前,坐上了那個他們旁邊空著的位置。 見meimei來到,身為大哥的方家誠隨即定了定心神便開口責(zé)罵:「方佑騏,你到底在干什么?」緊皺著眉頭,他的語氣很嚴(yán)肅,認(rèn)真而憤怒的模樣,「你知不知道光我們?nèi)齻€的助學(xué)貸款,就已經(jīng)還不完了嗎?」沉聲開口喝斥,他說。 方佑騏有點委屈的低著頭,默默地緊抿起嘴唇?!肝揖娃D(zhuǎn)彎過去,怎么知道他會在那里……」他垂著頭低聲嘀咕,滿臉沮喪的頹唐模樣。 一百萬……想起這個數(shù)字,方巧欣就感到一陣寒顫。這么多錢……就是他們五個人平分,一個人也要拿二十萬出來??!她還只是個剛離開學(xué)生時代的社會新鮮人,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多錢?她在心里沉了沉氣。 「沒有辦法……跟對方把錢減少些嗎?」思索一陣,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點探究和害怕。 方家誠卻是搖了搖頭。「對方現(xiàn)在還在急救,詳細(xì)情況得等他醒來再談?!箛@口氣,他很無奈地伸手按了按太陽xue,覺得頭很痛?!傅牵迨f恐怕跑不掉,畢竟對方很有可能會半身不遂?!?/br> 五十萬……她心里又是一陣喀蹬。 方爸依舊在樓上醉得不省人事,而客廳內(nèi)三個人沉重著臉色,一時誰都沒再開口說話。 「唉喲,你不用擔(dān)心啦!」煩躁地抓了抓頭,方佑騏抬頭便看到了meimei滿臉愁容的憂鬱表情,心里登時有些無奈,伸手便將她頭發(fā)給揉亂了一通?!高@件事是我惹出來的,錢我會自己想辦法,不用你cao煩啦!」幾分不捨起她那樣困擾的表情,他嘆氣。自己怎么會變得這么沒用? 「對啦,錢的事情我們兩個會解決,你跟媽不用想那么多?!箯澊叫α诵?,方家誠對她放緩了嚴(yán)肅表情,目光難得幾分溫柔起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縱容,「把你叫回來,只是想說多點人好商量,你不用一起煩惱?!?/br> 方巧欣愣愣地看著他們兩個,心里一陣感動,突然覺得自己眼眶有點熱。 她知道兩個哥哥從小就最疼她。她在學(xué)校被欺負(fù)了,他們會氣沖沖地問她是誰,然后衝去她們班跟那同學(xué)說:「你敢動我meimei,是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她難過了,他們不好意思安慰她。不善言辭的大哥會靜靜地問,搞清楚狀況后再給她建議;開朗白目的二哥會在旁邊鬧她逗她笑,害她老是哭笑不得。偶爾他們吵架,到最后他們都還是會默默讓著她,雖然兩個人都很嘴硬。 這樣的她……比起雁書,或許真的是幸福太多了。 「……我不要這樣?!钩聊肷?,方巧欣開口,指節(jié)緊了一緊,「我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也已經(jīng)有開始工作……既然都把我叫來了,一點點也好,我也想幫你們出點力……」悶悶地低著頭,她垂著眼,目光沉沉。 從小被他們這樣保護(hù)到大……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成年了,出了社會,也有了可以給人幸福的雙手。她也想像單親的婕妤那樣獨立,想和哥哥們一起守護(hù)重聽的mama和酗酒的爸爸,而不是當(dāng)他們眼中永遠(yuǎn)那個長不大的小女孩。 她也想承擔(dān)自己該背負(fù)的責(zé)任,而不是總被他們給守護(hù)著。 聞言,兄弟倆默默對視了一眼,安靜半晌,最后才由方家誠緩緩開了口:「好啦,隨便你吧!」嘴角幾不可見地勾起了一點欣慰弧度,他說。 「不過不要太勉強自己啊,畢竟這是我的事……」伸手輕拍了拍她的頭,方佑騏有些愧疚地笑笑,然后是表情認(rèn)真地沉下了氣。「不過,媽那邊……先不要讓她知道?!?/br> 心知二哥擔(dān)心的是什么,方巧欣嚴(yán)肅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mama的身體已經(jīng)不太好了,要擔(dān)心一個懶惰又成天醉在酒鄉(xiāng)里的老爸,還要cao心他們?nèi)齻€大小孩……要是讓她知道這件事,她一定又會整天煩惱得不得了吧。 ──畢竟他們家并不像雁書或是團長家那樣有錢。在這樣現(xiàn)實的打擊下,也許熬不過去,就可能會四分五裂…… ★★★ 「哈囉大家好,這里是……廣播電臺,我是阿書,很高興又和各位見面了……」 從高雄火車站搭上莒光號準(zhǔn)備回到臺北去,方巧欣戴著耳機,開著電臺,目光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逐漸昏暗下來的景色。 回去的時候應(yīng)該差不多也十點多了吧?今天很累,應(yīng)該沒法去看日晞了……這幾天都沒和雁書見面,不曉得他心情是不是好多了?還有禹廷,她也有好幾天沒聽他唱歌了。 每次心情不好時,如果去聽鄭禹廷唱歌,她心情總會莫名好一些。 他似乎總會很適時地唱首能讓她心情開朗起來的歌啊、她想。 可是她現(xiàn)在……好想見到沉雁書。 這樣想著,她閉上了眼睛專心聽他電臺里的溫醇嗓音,好像這樣就能夠想像他現(xiàn)在就在自己身旁,正對著自己說話微笑。 是在什么時候,自己變得這么喜歡他的?好像一天未見到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她現(xiàn)在甚至有想要撲上去擁抱他的衝動,想告訴他她的所有思念…… 不對不對,她哪時變得這么少女的! 「……那么,現(xiàn)在開始開放callin。」含著笑意的嗓音傳入耳畔,她聽見沉雁書開口說:「現(xiàn)在開始我會播一段歌,過程中都可以隨時callin進(jìn)來搶答,答對可以點首歌,或是留話給你的朋友喔?!?/br> 話音一落,她隨即聽見耳里開始播起了音樂。他的節(jié)目在這時候總最精采最熱鬧,偶爾還會有聽眾要求他唱歌。好像起因是某次他隨口哼了兩句吧,結(jié)果callin時有人問了能不能給他點歌,他猶豫了會,后來真唱了,結(jié)果好評如潮…… 雖然有點吃味,不過能這樣聽著他的歌聲,總也算是不錯。 不知那邊是猜到了第幾首歌,她聽見耳機另一端播起她熟悉旋律,是她極喜歡的一首歌。心念一動,沒想太多,她趁著車廂內(nèi)還有些喧嚷著便直接打了過去── 結(jié)果居然真接通了。 「嗨,你好?」制式的親切嗓音傳入耳畔,她聽著有些發(fā)愣起來。這感覺就好像在和他通電話似的…… 「呃……你好?!褂行擂蔚亻_了口回應(yīng),方巧欣的聲音很乾很僵硬,「我是……jill?!?/br> jill是她的英文名字,她相信他應(yīng)該知道。而感覺到電話那頭的人明顯愣了一秒,大概是沒想到她會callin過去。然后開了口,聲音里帶上了幾許笑意:「嘿,請問jill現(xiàn)在在哪里呢?」似乎語氣還帶上了點玩味,他嗓音含笑。 「我在火車上,正準(zhǔn)備回臺北?!箛擦丝诳谒?,她有些乾澀地回應(yīng)。雖然知道那是他節(jié)目中固有的問候,但一想到現(xiàn)在也許有數(shù)百數(shù)千名聽眾正在聽這通電話,她便不免緊張了起來。 「火車上啊……」沉雁書了然地笑,「那么,剛才那首歌,你覺得是……?」 「楊丞琳的《折疊式愛情》?!?/br> 「答對了!」她感覺他聽起來似乎笑得更歡了,彷彿還能想像出他頰旁露出了兩個燦爛的小酒窩?!改敲磈ill,你想要聽什么歌,又或是想對誰說什么話呢?」含笑嗓音里彷彿還帶上了點期待,隔著幾百公里的那一邊,沉雁書正笑意盈盈地眨著眼睛,就等著她開口接下一句話。 「我想點……蘇打綠的《我好想你》?!褂行暸さ乜囍曇糸_口,她僵著說,「能聽你唱嗎?」微紅著臉,她抿抿唇,覺得心里很害羞。嗚,簡直就像是在全北部的聽眾下告白一樣??! 「可以啊。」沉雁書依舊是笑,「不過,我想知道,jill這首歌……是想要給誰的呢?」揚揚眉,電臺里的他笑得滿臉不懷好意的惡趣味,聲音卻是全然無害的無辜。 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聞言,方巧欣咬牙,握拳,拚了命的把要到嘴邊的「干」給硬生生吞了回去??蓯喊 底阅チ四パ??;厝ヒ欢ńo他好看! 「是給……男、男朋友的?!骨陕暎┯仓约悍浅2蛔匀坏纳ぷ?,覺得自己的臉熱得幾乎都要熟透了。 嗚,這個該死的混帳! 「嗯,好的?!钩裂銜軡M意地獨自揚起了唇角,聲音終于恢復(fù)了一點該有的正經(jīng)。「謝謝火車上的jill,那么我就獻(xiàn)丑唱一首,蘇打綠的,《我好想你》?!?/br> 木吉他清亮的和弦聲音傳入她耳里,方巧欣掛了電話,轉(zhuǎn)回電臺繼續(xù)聽他唱歌。如果是點播他唱歌,通常沉雁書都是自己彈吉他當(dāng)伴奏,除非他不會彈。 簡單而悅耳的清脆聲音伴著他溫醇而微帶沙啞的歌聲,她閉上眼睛靜靜聽著,嘴角不自覺地悄悄勾起了一抹微笑。 好像這么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再沒有其他。 ★★★ 當(dāng)方巧欣回到公寓時,已是夜晚十點多。 晚餐已在火車上買過鐵路便當(dāng)解決,她傳了封簡訊告訴陳靖宏自己沒事,明天會照常去上班……下午她倉皇離開的時候,她看見他似乎有點擔(dān)心。 那個人很彆扭的,從大學(xué)時就是這樣,明明很關(guān)心他們這些學(xué)弟妹,卻老是裝兇裝嚴(yán)肅。 然而當(dāng)她停好機車到公寓門口時,卻是見到了那個令她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在大樓門口等候── 「巧欣!」揚著笑臉,沉雁書倚在墻邊,滿面燦爛,似乎已等了一段時間。 「雁書?」方巧欣訝然,「你怎么會來這里?」 唇角微勾,沉雁書笑笑踏步湊近她,抬手親暱地輕捏了捏她鼻子,「女朋友都特地用那種方式說想我了,男朋友再不主動點就太沒情調(diào)了吧?」大手覆在她頭頂上,他挑挑眉,笑意溫潤寵溺。 「……」方巧欣臉一紅?!搁]嘴啦?!箰佬叱膳剌p捶了他一下,她別過眼想上樓,卻被他給抓住手腕,一把便摟進(jìn)了他懷里。 輕笑兩聲,沉雁書將臉低頭埋進(jìn)她發(fā)間蹭了蹭,然后彎身在她唇瓣溫柔地落下了一個吻。 「巧欣,我好想你……」輕嘆一聲,他在她耳畔微啞低喃,嗓音里含帶著深深眷戀。 心頭莫名暖了些,好像她空落了好幾天沒有著落的心終于踏實了下來。方巧欣頓了頓,撇了撇唇,糾結(jié)著輕聲回應(yīng)了句:「……我也是?!顾吐曢_口,臉有些熱。 如果兩個人可以只單純的手牽手,不用管那么多現(xiàn)實和痛苦,是不是這一刻,也能算做是永恆? 她一直未曾去想過那么多,所以她才忘了,很多時候他們自以為隱瞞是善意的白色謊言,卻其實是不信任的種子。 而他們,卻都在那么久以后才深刻體會,原來思念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