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朝陽不再
我離開了那個城鎮(zhèn),來到了位于遠方的d市。 在這里我當個簡單的上班族,每天過著庸庸碌碌而沒有目的的日子。 我想忘了她,顏茴。 從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覺得她很像一抹朝陽。 清新,溫暖閃爍的驕陽。 「先生?」 我回過神,在這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超市工作的工讀生歪頭表示疑惑。 「dd牌涼菸一包?!刮艺f,然后把採買的生活必需品裝袋。 「…抽菸不好的…」像是呢喃一般,她低低的說。 「甚么?」儘管聽見了,但我還是問。 「沒事!」她說,然后嗶了涼菸。「一共是三百二十四元?!?/br> 「摁?!刮姨土隋X,然后瞄了眼她胸前的牌子。 林蕓朝。 「是念ㄓㄠ還是唸ㄔㄠˊ…」一邊咕噥著,我遞給她錢然后對上她怔愣地眸子。 「呃…」我尷尬。 「收、收您四百元。」她接過錢,然后把零錢給我。 抬起購物袋,我要離開之前聽見她說了一句話。 「是唸ㄓㄠ…」 儘管到了家,我仍然恍惚著。 ㄓㄠ,朝陽。 「…怎么可以連這個都聯想到…」我嘆息,然后整理東西后就去睡覺了。 隔天一早,我出門時剛好碰見對面的鄰居。 知道是鄰居,是因為她正在澆花。 才剛搬來所以其實我和他們都不熟,看見她的背影其實也沒有什么奇怪的,但…那件衣服好眼熟… 我沒想到轉過頭居然是她。 「呃…高…先生?」林蕓朝走向我,遲疑地問。 「我是。」 「這…是您的信。」她從斜背的綠色大包包拿出一疊遞給我。 我皺眉,她的步伐看起來很疲憊,身上的衣服也沒換。 接過信后我來不及拆就問了她:「你…昨晚沒回家?」 林蕓朝愣住,然后勉強一笑?!复笠拱噱X比較多,而且我有到家門口。」 「很缺錢?」怎么看都只很年輕啊… 「我今年才大學畢業(yè),還有學費要繳?!沽质|朝嘆氣。 「這個是…」我指著她的包包問。 「我大夜班結束后有兼郵差或送報紙的或送牛奶的差事,今天是郵差?!沽质|朝扯出一個笑容?!肝依^續(xù)送了,掰掰?!?/br> 看著她的背影,我有點小心酸。 她說她今年畢業(yè),所以是大四,二十二歲。 明明就是正處花樣年華的年輕人,但是卻因為生活勞碌弄得好疲憊。 可憐的孩子唉。 后來我去那家超市買東西時,總會和林蕓朝聊上幾句話。 她說她十八歲就因為父母雙亡而離家,開始到處兼差賺學費。 回想我當時跟林蕓朝同年紀時正因考上大學而歡樂的到處玩耍,而當時的她正為了生活學費煩惱不已。 好不容易離開家鄉(xiāng)還是因為一個完全不愛我的女人。 這樣的我,面對現在的她總覺得好心疼,就會想幫她、拉她一把。 「高先生晚安?!箵f是時新較高,她值班的時間總是大夜班。 「晚安。」我老練的坐在隔壁收銀區(qū)的椅子上。 大夜班人手會調縮,通常這間不大的超市都只有兩三個留守,一個柜臺其他巡邏。 這段時間我會陪著她,因為之前買東西時聽她跟同事抱怨過值大夜班自己一個很可怕。 「這樣真的不會麻煩你嗎?」儘管已經陪林蕓朝留守很多次將近三個月了,但她還是會問。 「我工作時間是上午十一點,你大夜班值到兩點,可以的?!刮彝仆蒲坨R繼續(xù)打報告書?!肝冶容^擔心林小姐你身體負荷不來?!?/br> 「可以的?!顾隣N笑?!付甲隽诉@么久也習慣了?!?/br> 看著那抹笑,我出神了。 我知道不應該這樣想,可是林蕓朝堅強的笑容,和顏茴幾乎如出一轍。 心,微微的泛著疼,刺激著酸。 「高先生為什么抽菸?」 「我是工程師,壓力自然有點大?!闺m說超市禁菸,但通常林蕓朝都說沒關係讓我抽。 雖然打開窗戶又開電風扇的。 「嗚啊好好哦?!沽质|朝一臉羨慕?!负孟脍s快畢業(yè)然后找到正職的工作,我這樣到處兼職好麻煩?!?/br> 「身體受得住嗎?」如果我得注意沒錯,她最近很常四肢無力又頭痛來著的,上次她居然給我昏睡在樓梯間快嚇掉我的寒毛。 「老毛病了?!勾勾寡g,林蕓朝打哈欠?!该看味既菀走^度cao勞,不過這身子也耐cao無所謂?!?/br> 我本來也相信她的話,不過我想我以后會打折扣吧--那天之后。 「蕓朝?」幫我嗶東西的員工問。 超市的收銀員換成大叔了,明明這個時段百分之百是林蕓朝啊。 「是的,林蕓朝?!?/br> 「哦,她請假,不知道為什么?!勾笫謇蠈嵔淮?。 「興許是發(fā)燒?」旁邊,點貨的婦女說?!感∈|身子底弱,之前就常跑醫(yī)院了,結果說什么省錢好多場病都勉強給她過去了,唉,這孩子哦……」 我一聽,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預感,馬上拔腿衝出超市,也不管大叔在后面千呼萬喚的說我涼菸沒拿。 跑到我家對面,地板上那雙底已經破了的帆布鞋沒有動過的痕跡。 她只有這雙鞋子。 「小姐!」我大力的敲門兼按門鈴?!嘎牭靡妴??聽到請來開門!」 「林小姐!」 「林蕓朝!」 「……蕓朝!」 也許是太吵,在我敲了好久之后,門緩緩開了。 映入眼簾的就是臥倒在地上,手勾著門把,已經半暈不醒的林蕓朝。 「林蕓朝!」我蹲下去把她扶起來?!感研寻?!」 「高…先…生…」氣若游絲,她臉色蒼白的不得了直冒冷汗,偏偏溫度又高的嚇人。 「你撐著,我馬上送你去醫(yī)院!」我急急忙忙揹起她,門關上之后招了計程車報上最近的大醫(yī)院地址。 她得頭靠在我肩上,意識不知道有沒有清醒著。 「高先生…」林蕓朝小小聲地說?!竸e麻煩你了,我在家躺會兒就好?!?/br> 「這種情況你還想躺一會兒就好!」我沒由來的生氣。「身體都弄成這樣了!」 「抱、抱歉…」她勉強一笑。 「不要對我說抱歉?!褂嫵誊囃O铝耍读隋X揹起林蕓朝,我立馬衝進醫(yī)院。 「讓你…添麻煩了…」在她昏睡前,林蕓朝拉住我的手說。 看著吊著點滴昏睡的林蕓朝,我哭了。 不是因為羞愧或是心軟,而是一種由內心涌上的感覺。 我無法形容,復雜到已經分不出是甚么組成。 「醫(yī)生說你是小病累積成大病,平時營養(yǎng)不良又熬夜?!刮野岩诲佒喾诺阶郎希摰粑餮b外套坐下?!肝胰ハ锟谫I了雞蛋粥,多少吃一點。」 撈了些遞給林蕓朝,前幾天剛醒的她看著那碗熱呼呼的粥,出神。 「怎么了?」我問。 「為甚么…」低垂著頭的林蕓朝說,鼻音很重。「為甚么你要對我這么好?」 我愣住。 「你知道這樣我會誤會嗎?」粥里落進了幾滴水,是她的淚。 「林蕓朝…」我傻住。會誤會? 「我聽巷口的奶奶說,你是因為一個女人才離開家鄉(xiāng)…」她抬起頭,眼里蓄滿淚水。「高浩成,對你來說,我是拿來治療傷口的東西嗎?」 「甚么--!」 「你不能否認!」林蕓朝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下。「你在我的身上看見了她。」 我發(fā)現我無法駁回這一點。 「可我是林蕓朝啊!」她嗚噎的說?!改氵@渾蛋為甚么要讓我喜歡上你?」 「林蕓朝……」 「高浩成,我問你?!沽质|朝擦乾眼淚,靜默地看著我?!改銓ξ疫@么好,是不是因為把她轉嫁在我身上?」 看著她的眸,我說不出謊言。「沒…錯。」 「那……」林蕓朝深深吸一口氣。「你轉嫁在我身上的過程中,有沒有稍微喜歡上我?」 有嗎? 我,不知道。真的真的,不知道。 我起身,沒有說任何話,轉身離去。 掩上病房門之前,我聽見了她的哭泣聲。 對不起,蕓朝,對不起,我無法給你承諾。 因為那抹可以溫暖我的驕陽,已經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