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mama我和書婷分手這件事情，每次話總是只到嘴邊，幾番猶豫之后又被我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歡書婷這個女孩子，只是她的兒子實在太不爭氣了，才會沒有辦法留住她。

    「聽起來李mama好像是認定她囉？」以婕問。

    除了我和書婷，我媽也常常來這里買便當，所以她和以婕也算得上認識，一開始她還不知道我們是母子，直到有一次我們兩個一起出現(xiàn)在便當?shù)?，她才終于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還說我們兩個長得一點也不像。

    「嗯，上個禮拜我要回云林之前，她還問我這次書婷怎么沒有來，害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我說。

    「真的不能直接和她說嗎？」她問。

    「也不是不行，但我實在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樣子?！刮艺f，然后聳聳肩，「只好能瞞多久就盡量瞞多久囉?！?/br>
    「哦?！顾c頭，「看不出來你還蠻孝順的嘛?！?/br>
    「還好啦。」我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在親戚中可是出了名的不孝子?！?/br>
    「為什么？」

    「因為我媽在天氣冷的時候叮嚀我，要我多穿幾件衣服，我會回答她少囉唆。親戚們在聚餐的時候常常說我太瘦，我媽會在飯桌上叫我多吃一點，然后我會作勢要扁她，不過在我真的扁下去之前，我媽的姊姊，也就是我阿姨，每次都會在我之前先下手扁我。」我說。

    「天??！」她驚訝地摀著嘴，「你果然是個不孝子！」

    「但那其實是我們家感情交流的方式啊?！刮艺f，「我假裝要扁她的時候，她也會假裝要扁回來，不但不會生氣，還笑得很開心呢。」

    「呵呵呵！」她笑著，「李mama真可愛?！?/br>
    「哪里可愛了？明明就是個愛嘮叨的歐巴?！?/br>
    「這也是感情交流的一種？」

    「不不不！」我急忙否認，「這話千萬不要讓我媽聽到，每次只要被她聽到我說她嘮叨，她就會當場示范給我看她到底可以嘮叨到什么程度。」

    「有這么夸張嗎？」

    「對，就像蚊子一樣，在耳邊嗡嗡嗡的?！刮艺f，「最可恨的是，你明明看得到那隻蚊子，卻又沒辦法一掌打死它?！?/br>
    以婕笑了，然后又罵了我一次不孝子。

    我到市區(qū)間晃了一會兒，說真的，已經(jīng)逛了二十年的地方，逛起來實在沒什么意思。我走到和阿弟常去的那間撞球場，在里面和阿姨聊了一下子。

    「你那天發(fā)很大脾氣內(nèi)！遇上什么衰事啦？」她說，一邊幫剛打完球的客人結(jié)帳。

    「沒什么啦！」我尷尬地笑了一下，「失戀了?！?/br>
    「后！少年仔失戀有什么好難過的？你還年輕，機會還多著是內(nèi)！」阿姨的音量有點大，講到失戀兩個字的時候，幾乎整個撞球場的人都回頭看了一下。

    「阿姨！你小聲一點啦！」我連忙制止她。

    「后啦后啦，拍謝啦！」她不好意思地遮著嘴巴，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倒是那個阿弟啊，脾氣很好內(nèi)！被你打了之后一點也沒有生氣，我問他要不要擦藥，他還笑笑的說沒關係耶！啊你們合好了沒有？」

    「嗯……」阿姨的話讓我再度陷入了尷尬，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合好了。」

    「合好了就好，這樣的朋友可不好找內(nèi)！」阿姨說，然后走向剛才結(jié)完帳的客人使用過的球檯，「我先去忙啦，失戀了真的不要難過內(nèi)！還有很多好的女孩子在等著你發(fā)現(xiàn)她喔?！顾f。

    我再一次點點頭，表示我有收到她的話。

    但我的心里怎么可能不難過呢？三年的時間，就算不是真的很久，對于製造一些銘心刻骨的回憶這件事情，卻也十分足夠了。

    我的心情，在那次和以婕聊天之后慢慢的好了許多，只是偶爾想起書婷的時候，心里還是會有一種刺痛的感覺，尤其是假日回到新竹的時候，走進放滿自己和書婷合照的房間，那股刺痛感更是立刻變本加厲，讓我?guī)缀鯖]有辦法呼吸。

    告別了撞球場的阿姨，我繼續(xù)在市區(qū)漫無目的地間晃，穿過坐著一堆情侶的圓環(huán)，滿滿都是服飾店的街道，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不斷的往前走，直到走到百貨公司樓下的廣場時，我停下了腳步，然后我想起四樓的西餐廳，想起書婷，也想起我請她吃的第一頓飯。

    「好猶豫喔?！箍粗藛?，她說。

    「干嘛？」

    「我不知道要點蕃茄海鮮義大利麵還是牛小排烤飯啊?！顾卮?。

    「你比較想吃哪一樣？」

    「都很想吃啊，一定要選的話是義大利麵吧？」

    「喔……好吧。」我點點頭，然后轉(zhuǎn)頭看向在一旁的服務生，「麻煩幫我把剛剛點的東西換成牛小排烤飯?！?/br>
    「你……」

    「這樣你就兩樣都吃得到啦?！刮倚χf。

    「不是啦！」她搖搖頭，「我是說，那你不準吃我的，只有我可以吃你的！」

    我還記得，當時幫我們點餐的服務生小聲的笑了出來，而那份牛小排烤飯我最后只吃到了幾口。

    「他媽的……」

    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哭出來，果然是一件不太好看的事情。

    我不斷地抹掉眼角的淚水，當身旁有路人經(jīng)過的時候，我還會刻意地回避一下。

    走進一家便利商店，我買了一罐啤酒，然后我走到護城河邊，找了一個沒什么人的地方坐了下來。

    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我永遠記得，在我看比賽看得正熱血沸騰時，接到書婷打來的一通電話，而那通電話，不只冷卻了我當時滿腔的熱血，更是終結(jié)了我們一起用心經(jīng)營了接近三年的愛情。

    我拉開了啤酒罐上的拉環(huán)，并喝了一口，但是罐子里的啤酒才剛送進嘴里，卻又立刻被我吐了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喝酒，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啤酒的味道原來是這么苦。

    「喝完這罐啤酒，我就會忘記你。」對著喝了一口的啤酒罐子，我說。

    結(jié)果我失敗了，在我努力地喝到只剩下半罐啤酒的時候。

    是的，我失敗了。

    不管是喝完這罐酒，還是忘記書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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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了半罐啤酒，宣示自己要忘記你的決心。

    最后，卻又用剩下的半罐啤酒證明，我沒有辦法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