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華回到家，習慣性地抬頭確認時間，轉(zhuǎn)身從冰箱里端出昨天煮到一半的晚餐等待晉海學長的歸來。

    沒想到這一等竟等到了晚間九點過后，晉海帶著一身疲憊的氣息踏進了家門。胤華立即動起來，又是加熱又是幫忙把包包拿進房間放，一時間忙得不可開交，晉海兩隻眼睛追在乖乖學弟身后轉(zhuǎn)，都快被繞暈了，這才伸手把人拉住。

    「別忙別忙！你轉(zhuǎn)得我眼都花了?！箷x海端過熱得新上桌的食物，一把塞進乖乖學弟的手里，語氣略帶責備說：「你怎么沒有先吃？沒看見我的簡訊嗎？」

    胤華睜著一雙眼里頭的情緒說不出的復雜，不明白的看著晉海學長，慢了幾拍才連忙從口袋掏出手機，真的有一封簡訊，正要點開來看就被遮?。骸赶葎e看了，吃飯先，看樣子今天玩得很開心，才會連簡訊都沒有注意到。」

    一句話製造出定身神咒的效果，胤華手捧著麵又慢了好多拍才從臉上擠出一個笑來應(yīng)付：「嗯，美術(shù)館收訊也不太好，可能也晚收到了。」

    晉海笑著點頭，吸一大口麵在嘴里嚼啊嚼地，含糊不清的硬要說話：「今天下午臨時來了一個孕婦，因為胎兒過大導致難產(chǎn)剖腹，又因為決定開肚時間過晚，有血崩現(xiàn)象……」把筷子插在麵堆里，晉海騰出他的右手擺在乖乖學弟眼前?！肝业浆F(xiàn)在還在抖呢?！?/br>
    胤華視線膠著在晉海微微顫抖的指尖上，平常的舉動沒有出現(xiàn)，反到問了句：「寶寶可愛嗎？」

    這下晉海真的覺得乖乖學弟有所怪異了。

    他麵也不吃了，整碗放在桌上，端坐在乖乖學弟面前眉毛縐成一個擔心的形狀，輕聲回答：「寶寶很可愛，后來母子均安，你喜歡小朋友嗎？」

    胤華本來就沒什么胃口，麵吃兩口也吞不太下，整個人狀況不對勁，對晉海的問題先是搖頭后來又點頭?！改阆矚g嗎？」

    問題一出，晉海從沒覺得自己的腦子如此靈光過，所有的線索連成一線，從昨天到今天那股不對勁的氛圍終于獲得解答：「你在吃醋嗎？小朋友可愛也沒有乖乖學弟好啊?！?/br>
    胤華聞言輕輕一笑，但眼里沒有笑意，目光穿透過晉海在墻上漂移不定。

    乖乖學弟的行為跟問題完全誤導了晉海推理的方向，他伸手揉上那顆刺蝟頭，眼角泛著喜愛喜悅的神色，為突如其來理解到的吃醋感到驚訝開心。

    他第一次感受到乖乖學弟吃醋，不同以往好卻保持距離的狀況，加上吃醋的小插曲讓他終于覺得這段感情正展開，能夠走下去。

    兩年前那個奇異的夜晚，乃至于四年前他們初相識，如果當時有人跟他說，上天會送一個同性戀人到你身邊他是打死不會相信的，怎么聽都認為是無稽之談，不僅笑掉人大牙還會嚇得一身冷汗。但他相處到現(xiàn)在越來越喜歡眼前這個雖然越來越趨于沉默的人，心底總惦記著他，忙碌時無微不至的照顧跟無所不在的貼心，處處都讓晉海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動。

    曾經(jīng)，他不是沒有后悔過，但后悔無濟于事。

    曾經(jīng)，他不是沒有想推拒掉這個感情過，卻在一點一滴的觀察中不斷地被破壞底限，最后心折。

    曾經(jīng)，他不是沒有迷惘過，尤其是在看見產(chǎn)房里一個又一個新生兒的誕生，無法訴諸言語的羨慕全在學弟的醋意中灰飛煙滅了。

    好想親吻眼前人，念頭一旦萌生便無法消去。

    顧不得危險，晉海傾身一吻蓋在胤華的眉心間，很輕、很柔，使人沉溺。

    胤華的麵碗被遺棄在桌上，跟晉海的併排一塊。倏地張開手臂攬抱住他親愛的學長，他冰冷的臉頰貼在晉海溫暖的頸脈旁邊，緊收的手臂恨不得把自己揉進學長的懷里，為什么會一直有心痛的感覺……

    人為什么會不甘心呢？有付出就一定要有回報，好不容易伸出去的手在抓住東西時手心朝下，在牽住人的手時朝左右，當對方開始有所回應(yīng)時為了承接手心已經(jīng)在不覺中翻上來了。

    這就是不甘心。什么都比不過。

    胤華棲宿在晉海的懷里時一廂情愿的認為，什么都不是自己該獲得的，包括眼前人的關(guān)愛。當他這么認為時，面對晉海的付出就顯得越來越不甘心，越來越多的負面情緒產(chǎn)生。

    那天后，程建就像水蒸氣一樣在空氣里消失匿跡。

    晉海每天都懷抱著愉快的心情上下班，即使工作忙碌仍樂此不疲，原比乖乖學弟入伍前還要充足愉快的心態(tài)，宛如枝蔓漸漸散開長成一叢小樹林越漸豐滿。

    收假前三天開始，三更睡夢中晉海的手機會莫名響起，胤華躺在床上見他行色匆匆地換上衣服，就急忙趕往醫(yī)院，然后就是一整天的消失。

    時間像流水，任憑雙手併攏掬了一掌的水，照常自縫間流逝。

    這周的假期在期待中開始，結(jié)束在不甘與迷惘中。

    一早晉海學長又被醫(yī)院電話急call，胤華不懂醫(yī)院的運作，只知道從要在醫(yī)院里上課后學長就格外忙碌，常常忙得精疲力竭還是一臉滿足的笑呵呵，他看得出來，就算是忙得毫無生活品質(zhì)可言，晉海學長依然可以從中獲得莫大的快樂。

    可以說，晉海學長是以成為一名醫(yī)者的榮譽與責任為生平最大目標，反觀自己呢？渺小的只要能夠待在他的身邊讓他去發(fā)光發(fā)熱就好了。同樣的角色應(yīng)該讓應(yīng)該的人去擔任才對，但是他真的很不服，無法接受。

    時序接近中午，門鈴響。沒有班的歐學長到訪，他手中拎著午餐，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口朝胤華打招呼。

    「東西收好了嗎？」品管把鞋子放進鞋柜，入境隨俗。

    「好了，東西不多?！菇锹涠阎话娋G色的包包，微鼓?！笗x海學長今天會準時下班嗎？」

    品管翻看了腕上的錶，想想過來前晉海跟他說的話滿臉歉意的跟他說：『你幫我買樓下那間很好吃的便當給乖乖學弟好不？我盡量趕，乖乖學弟不讓我說我找不到原由逃跑──』

    醫(yī)院里誰都知道阿海沒有對象，是個上進負責的好學生，可能是將來的績優(yōu)股，上至學姊下至病患每個人都打聽，夸張的像后宮型偶像劇或者漫畫，人見人愛，愿意收服的話后宮佳麗三千人不是夢想，偏偏人死了心眼，確定了學弟就是學弟，八竿子打不動。然而這學弟也是極死心眼的人，說什么會影響仕途，堅決不肯讓阿海說，甚至一點跡象都不肯透露，這下好了吧，要請假找豁免權(quán)擋箭牌什么的都不行。

    品管審視學弟吃飯的乖巧模樣，神色促狹地問：「乖乖學弟，什么時候才要去丑媳婦見公婆??？你只要點頭，阿海就能從住院的手中暫時脫離一個下午喔！」

    「歐學長，你說我去變性好不好？這樣就不會影響學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