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拿著手機(jī)低聲問著，深怕吵醒身邊的方肇。

    「對不起，這么晚打給你…只是，我跟她分了…」電話那頭是燕離，他從不在深夜打給我，打來肯定是急事，所以我二話不說接了起來，果真出事了。

    我連忙起身，不顧夜里寒冷，沒套上外套便直奔陽臺，低溫果然讓我徹底清醒過來。

    我有些著急，怕燕離衝動之下做出蠢事：「怎這么突然？前幾天你不是答應(yīng)我…」

    燕離卻打斷我：「不是我，是她…我們在電話里大吵，任我怎哄她都沒用，分手是她提的。」

    我有些心慌：「怎會又吵起來？」

    「她爸媽心急，說再不結(jié)婚得分手，但我不能給她她想要的，最后就…是我的錯！」燕離很消沉。

    我只能連聲安慰：「不是你的錯，只是你們想要的不同，責(zé)備自己不會讓事情轉(zhuǎn)好?！刮医辜钡卣f，深怕燕離因此而作傻事。

    「不然我能為這段感情責(zé)備誰呢…」聽燕離說著，我才發(fā)現(xiàn)他聲音有些顫抖，接著是吸鼻子的聲音，再來是一陣沉默。

    「燕離？」

    「我在，只是心好痛，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好好哭出來吧！」我對燕離說，好面子的他不會承認(rèn)他在哭，于是我替他坦承。

    然后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燕離進(jìn)行的不是嚎啕大哭，而是無言流淚。

    「明天我去找你，不要勉強(qiáng)自己，好好哭一場，好嗎？」我低聲安慰著，不會要燕離堅(jiān)強(qiáng)、也不會要他不哭，現(xiàn)在他最需要的是宣洩一場。

    「…好…謝謝你?！谷缓笱嚯x掛上電話，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發(fā)抖，拿手機(jī)的手指早已無知覺，連忙衝進(jìn)房里。

    我靠在暖爐前烘烤取暖，直到恢復(fù)知覺才坐回沙發(fā)上?？粗诖采纤煤艹恋姆秸?，我思考著。

    下一秒我已穿上大衣，拿起啤酒、鑰匙，打開家門往燕離家去。

    此時此刻，不能留燕離一人，怎樣都不能！

    打開大門的燕離大吃一驚，是因?yàn)槲疫€穿著睡衣？還是因?yàn)槠【?？還是因?yàn)楝F(xiàn)在凌晨2:57？

    關(guān)上門，見他滿臉淚痕，我還是有些驚訝，也許我看慣了那個好面子、故作堅(jiān)強(qiáng)的他，見過他嘻笑怒罵各種情緒，從來沒見過他流淚的那一面。

    「不要看我，太狼狽了。」燕離遮住臉，直到這一刻還在愛面子。

    我逕自走燕離家里，爬上沙發(fā)：「那我就坐在你的沙發(fā)上，開啤酒來喝？行嗎？」

    燕離在沙發(fā)背面坐下來，我不敢回頭看，直到他伸出手來：「我也要一罐…」

    我依然背對他，將啤酒遞到他手上，然后我打開啤酒：「乾杯！恭喜你恢復(fù)單身。」

    「噗…哈哈…哈哈哈哈…」聽見燕離苦笑，我稍微放寬心些，至少這趟值了。

    燕離家中不大，客廳、廚房、臥室都在同一個空間，唯獨(dú)廚房已荒廢，變成燕離的小小工作室；沒有多馀的擺設(shè)，倒是家具色彩十分強(qiáng)烈，非黑即白；我還記得第一次來時，因?yàn)轱L(fēng)格太突出，有些不能適應(yīng)呢！

    我縮在全黑的沙發(fā)上，對著潔白的床喝酒發(fā)呆，靜靜地喝啤酒好一段時間，燕離才開口：「你半夜跑出來，不怕方肇?fù)?dān)心？」

    「我有留紙條，說是緊急狀況，相信他會諒解?！狗秸刂牢液脱嚯x的關(guān)係，從沒吃醋過。

    「他真的，很有度量，你能有他在，真的很幸運(yùn)…」燕離說著，似乎在挖苦自己的感情不順。

    我喝了口啤酒，的確，方肇沒什么不好的，只是常常不了解我，但這點(diǎn)似乎不太適合這時候說，因?yàn)樵僭趺丛愀?，也糟不過分手的結(jié)局。

    「欸！怎這么說，我也是很棒的好嘛！他有我，算他賺到?！刮以囍徍蜌夥?，讓燕離抽離一下悲傷的情緒。

    「的確，你真的很出色…」燕離低聲說著，但字句我卻聽得一清二楚，反而有些不習(xí)慣。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恢復(fù)單身，我被毒舌派的你稱讚，值得紀(jì)念，乾杯！」我舉杯，然后在空中等了一會兒，再喝了一大口。

    「一點(diǎn)也不難得，我常常在她面前說起你啊…」燕離嘆了一口氣后說。

    「我？」我倒有些驚訝。

    「是??！但她其實(shí)無法接受所謂的『異性朋友』這件事實(shí)，所以也為此和我吵了很久?！?/br>
    「我怎沒聽你提起？」

    「因?yàn)槲也幌肽阋驗(yàn)檫@樣而和我保持距離?！寡嚯x隔了許久，才像是透露真話般說道。

    我不發(fā)一語，應(yīng)該說，我不知道該回答什么才好…氣氛有些尷尬。

    「不用擔(dān)心，你不是我們分手的理由?！寡嚯x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于是安慰我。

    「就算不是，也多少有扣分效果吧…」歉疚感油然而生，我放下手邊啤酒。

    「對不起。」我轉(zhuǎn)過身，對椅背后的燕離說。

    「道什么歉，跟你無關(guān)！」燕離搔搔頭，我看他又喝了一口啤酒。

    我坐回沙發(fā)也喝了口啤酒：「女人好難懂??！」

    「你自己不就是女人嗎？還常刁難方肇?！寡嚯x似乎恢復(fù)了些心情，對我又如以往般語帶諷刺。

    我立刻又回過身去，揍了燕離一拳?！覆灰詾槭伲涂梢院詠y語。」我說。

    「天啊…還好你來了…」燕離苦笑著說:「不然我想，我會擁抱淚水入眠。」

    「抱啤酒入眠也不錯?！刮矣执蠛攘艘豢?，才發(fā)現(xiàn)見底，馬上再開一罐：「你要嗎？」

    「好?！?/br>
    帶來的一手啤酒喝到只剩一罐，不常喝酒的我和不黯酒性的燕離都有了醉意，最后一罐我們只能輪著喝。

    「燕離，最后一口了…」我將啤酒遞給身后的燕離。

    怎知他不只接過啤酒，反而連酒帶人將我拉到他懷里去，那一瞬間，我酒醒了一半。

    「燕…燕離？」我緊張地悶在他胸前問他：「你沒事吧？」并試圖拉起身，卻被燕離抱的更緊。

    「唉??！你喝醉了啦！不要把我當(dāng)成她喔！」我趕緊開玩笑打圓場，試圖緩和逐漸漾起的詭異氣氛。

    「借我抱一下，一下就好…」燕離說，帶著沙啞的聲音，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還在哭。

    于是我放松自己的身體，也回抱他，任由無聲的淚水在頭上落下。

    「好好哭一場吧！」我抬頭看他，真的哭得很慘很慘，很是令我揪心。

    「等你恢復(fù)了，再幫你找個好女孩。」我安慰著：「首要條件：不婚主義。」

    燕離看著我，卻又把我用力抱在懷里，我疑惑：「怎了？還有其他條件？」

    「不是，是能夠有你懂我，就夠了?！寡嚯x忍著哽咽說，反讓我更不捨，于是我雙膝著地，跪起身來，與坐著的他平視線，然后說：「燕離，我會一直都在，好嗎？別擔(dān)心?！?/br>
    燕離看著我，久久不肯離開視線，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眼珠是淺淺的咖啡色，睫毛好長好長。

    下一秒我們卻吻在一塊兒，而且覺得理所當(dāng)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