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現(xiàn)實的噩夢
深夜,本應(yīng)該是人最放松休息的時刻,不過,身處睡夢之中的阿哲看起來卻睡得不太安穩(wěn)。 只見他雙眉緊皺,緊閉的雙眼流下兩條淚痕,兩手緊緊的扯住被單,嘴唇不停地蠕動著彷彿在說著什么。 從夢中驚醒,阿哲睜開雙眼坐起身子,連忙扭頭看了看四周,發(fā)覺這不過是場夢后松了口氣。 不怪阿哲太過神經(jīng)質(zhì),實在是因為夢中的場景太過真實。坐在床上,擦了擦眼角未乾的淚痕,阿哲平復(fù)著情緒,而夢中的場景依舊歷歷在目。 夢中,一條顏色鮮紅川流湍急的大河從眼前奔流而去。河流的對岸被黑霧壟罩,完全無法看清對岸的情形,只有一株黑桿青葉的蓮花,含苞待放立于岸邊。 不遠處,一座青石搭成的大橋,連接著河的兩岸。河水撞擊在橋墩上,激起了陣陣水花,隨之而起飄散到岸邊的水氣帶著一絲絲的腥味。 一群人手拿點燃的白蠟燭,井然有序的排成兩排,順著橋梁走到對岸,一個個的沒入黑暗之中。 離得近,所以也看得清??斩吹难凵衽渖夏救坏纳袂?,這群人顯得死氣沉沉,蠟燭燃燒著的火光,映照在這群人的臉上,卻沒有顯現(xiàn)出任何一絲溫暖,反而蒼白的詭異。 站在岸邊,阿哲漠然的看著他們,看著他們一個個走到彼岸,沒入黑暗。 在人龍的尾端,阿哲看見了四張熟悉的面孔。他們同那群人一般,手拿著蠟燭,面目死灰的朝彼岸走去。 雖然不知道他們?yōu)楹我巴税?,不過潛意識告訴阿哲,如果讓他們就這樣走到對岸,那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阿哲試圖靠近他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腳無法挪動,無奈之下阿哲只得放聲大喊,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 然而,無論阿哲如何叫喊,他們?nèi)耘f默默地向橋上走去,未曾停留。 見他們一步步走向彼岸,阿哲只能更加賣力的呼喊著他們。隨著他們的步伐邁動,絕望與恐懼,漸漸的侵蝕阿哲。 終究,阿哲還是沒能阻止他們抵達彼岸,只能站在河岸邊望著他們沒入黑暗。 跪倒在河岸邊,阿哲聲嘶力竭的哭喊著他們的名,悲泣的哀鳴聲,在寬廣的河面上飄蕩顯得如此無助。 一陣微風(fēng)吹來,將籠罩對岸的黑霧吹散,然而阿哲卻沒能再次看見他們的身影。 彼岸花開,花開彼岸。黑霧散盡,彼岸的那朵黑桿青蓮花,一葉葉的綻放,嬌艷的紅色花瓣,隨著這陣清風(fēng)緩緩搖曳。 在絕望的叫喊聲中,阿哲醒了過來,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那抹鮮艷的紅。 從夢中醒來,阿哲已無心睡眠。伸手拿起放在床頭的眼鏡戴上,隨后起身下床拉開通往走廊拉門,走了出去。 來到走廊上,阿哲這才發(fā)現(xiàn)庭院里的大雨早已停歇,雨后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也帶來了些許寒意。 或許是因為這場夢境的關(guān)係,阿哲不禁擔(dān)心起了其他人的情況。 阿哲伸手欲敲關(guān)姐的房門,想要確認關(guān)姐是不是在房中,然而伸出去的手卻在半途停了下來。 想了一下,阿哲收回伸出去的右手,決定還是去醫(yī)務(wù)室看望孫子。 畢竟時間已是深夜,雖然是無話不談的好友,可是這樣打擾別人的睡眠本就是一件非常失禮的事。 深夜里的山莊顯得異常寧靜,或許是因為剛下過大雨的緣故,連原本不絕于耳的蟲鳴聲都消失不見,唯一能聽見的只有自己的腳步聲。 或許關(guān)姐還沒回房間也說不定?畢竟這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緩緩走向醫(yī)務(wù)室的阿哲這么想道。 走過轉(zhuǎn)角,阿哲來到了山莊的本館。就在經(jīng)過廚房門口時,阿哲發(fā)現(xiàn)本應(yīng)該緊閉的廚房大門卻意外地開了個縫,縫隙中透著燈光,不時還能聽見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出。 是誰這么晚了還在廚房忙碌?出于好奇,阿哲悄悄的靠近了廚房門口。 諾大的廚房呈狹長型,左邊是一整排的爐灶,爐灶與料理桌中間留了一個小小的走道,幾張長方形的大型料理桌就擺在中間,每張料理桌的后面還放了一個大型的廚具柜。 料理桌與鄰近的廚具柜之間也留了一個小走道,廚房的最右側(cè),一整排大型的廚具柜與冰箱靠墻而立,在兩側(cè)大型的廚具柜之間留了一個比較大的走道,看起來是給外場人員端菜用的。 從狹窄的門縫中望去,阿哲只能透過廚具柜之間的縫隙,遠遠看見廚房最末端倚在墻邊抽菸的山莊老闆,還有站在料理桌前廚師忙碌的背影。 就在阿哲還在疑惑為什么他們這么晚還在廚房的時候,山莊老闆與廚師的交談聲,傳到了阿哲耳中。 「廚子,你的手藝越來越精湛了?!股角f老闆吐了口煙稱讚道。 「少來這套,你以為老子跟醫(yī)生一樣,隨便聽你說幾句好聽話,就會乖乖替你做事?反正你欠我一次。我也不要你什么,只要下次『食材』送來,讓老子先選就好了。」廚師頭也不回的說著。 「我倒是沒什么關(guān)係,不過你也知道那娘們那關(guān)可不好過,這次她可是沒能玩到?!股角f老闆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這老子不管,反正你自己想辦法。」廚師不耐煩的說著。 「好吧、好吧,我會處理好的。話說回來,這次的『食材』品質(zhì)如何?可別讓我們的客人敗興而歸?!?/br> 「到目前為止都還算不錯,尤其是你選的這個。只是不知道醫(yī)生那邊如何?」 「醫(yī)生那里你用不著擔(dān)心,我從他那里離開的時候他玩的正歡呢。想來這次的『食材』應(yīng)該也讓他非常滿意才對。」山莊老闆語氣肯定的說著。 兩人就這樣一句一句的交談著,渾然不知阿哲就在門外。 聽著兩人的談話,站在門外的阿哲,對兩人所提到的『食材』升起了好奇心。 究竟是什么樣的『食材』能夠讓他們這樣爭取優(yōu)先選擇的權(quán)利?而且食物不就應(yīng)該送來廚房嗎?為什么會先交給其他人最后才送來廚房? 看不清料理桌上的情形,阿哲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起學(xué)長的交代,阿哲決定在不引起廚房內(nèi)兩人的注意下,偷偷潛進廚房。 就一眼,我望一眼就好,阿哲在心中這么想著。 悄悄推開門上貼著非請勿入的廚房大門,阿哲彎著腰像似做賊一般走進了廚房,見沒有引起廚房內(nèi)的兩人注意,阿哲將大門悄悄闔上,留了個縫方便自己等等離開。 放輕腳步緊靠著廚具柜,阿哲慢慢的朝廚房深處山莊老闆與廚師的所在地前進。 隨著越來越靠近廚房深處,阿哲還能聽見廚師揮舞著剁刀,刀刀入rou的聲音。 不敢離得太近,怕被兩人發(fā)現(xiàn),阿哲躲在離他們稍遠一點的廚具柜后頭,偷偷的探出頭朝廚師身前的料理桌上望了一眼。 這一眼,讓阿哲畢生難忘。 只見廚師手上拿著剁刀,身前放著一隻人腿,剁刀一刀刀的落下將這隻人腿剁碎。 而不遠處碩大的料理桌上躺著一個人,一個阿哲非常熟悉的人。 那是關(guān)姐,一絲不掛的關(guān)姐躺在料理桌上,雙眼緊閉臉上早已沒了血色。 胸腔被人一刀劃開,刀口一直綿延到腹部,肋骨被向外翻折,胸腔與腹部包裹的內(nèi)臟被掏了出來擺放在一旁的桌上,四肢也被人肢解成一塊塊的rou塊,在她潔白的身軀之上,滿是血污。 看見明顯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關(guān)姐,阿哲腦海中一片空白,彷彿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一般。 隨著廚師一刀刀的落下,恐懼、驚訝與不可置信,這些情緒排山倒海一般的向阿哲侵襲而來。 將手上的人腿分割成一塊塊的rou塊后,廚師打開了一旁爐灶上的鍋子,將桌上的那些rou塊伴隨著調(diào)料倒了進去。 見到此景阿哲終于知道了兩人所說的『食材』究竟是什么,腿下一軟,一個踉蹌不小心碰到了一旁堆疊在的的鐵盤。 ?啷一聲,引起了山莊老闆與廚師的注意。 山莊老闆連忙大聲呼喝道:「誰?」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聲音發(fā)出的方向。 廚師隨手抄起了桌上的剁刀,看了山莊老闆一眼,兩人緩緩地朝阿哲的方向走來。 眼看就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阿哲慌了起來,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阿哲看見了一旁沒有關(guān)上的廚具柜,一個閃身阿哲躲進了巨大的廚具柜里,恰好躲過了兩人的目光。 阿哲不敢將廚具柜的門關(guān)上,就怕引起兩人的注意,只能將身子不停的往廚具柜里的黑暗處靠。 山莊老闆與廚師走到了阿哲躲藏的廚具柜旁,看著地上由自顫抖的鐵盤,紛紛皺起了眉頭。 躲在廚具柜里的阿哲只能摀住自己的嘴巴,拼命的祈禱,不要被他們給發(fā)現(xiàn)。 或許是阿哲的祈禱起了作用,就在兩人準(zhǔn)備展開搜索的時候,一隻肥碩的老鼠從廚房的一角竄了出來,從兩人眼前跑過。 看了一眼那隻肥碩的老鼠,山莊老闆笑了起來,朝身旁的廚師打趣道:「只是隻老鼠,看來我們太神經(jīng)質(zhì)了。也對,都這么晚了,那個戴眼鏡的小伙子一定睡死了?!?/br> 廚師冷哼一聲,開口說道:「這樣最好,他可是老子選好的『食材』。想不到我的廚房也會有老鼠,看來某些人最近過得太清間了?!?/br> 拍了拍廚師的肩膀,山莊老闆笑著說道:「這就得你自己看著辦了。不過我們還是先把眼前的『食材』處理好吧?!拐f完兩人就又走回了廚房最里頭的那張料理桌旁。 沒有被發(fā)現(xiàn),阿哲松了口氣,經(jīng)過這緊張的時刻,阿哲這才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回過神來的阿哲,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關(guān)姐的尸首就躺在外頭,然而自己卻不敢抗?fàn)帲荒芘橙醯亩阍谶@里。 對于自己的懦弱,阿哲痛恨萬分,然而腦中卻清楚的知道,不能出去,一出去就死定了,痛恨著自己的自私,阿哲無力的哭泣著。 摀著嘴巴阿哲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害怕被廚房內(nèi)的兩人發(fā)現(xiàn),阿哲也不敢逃出廚具柜,只能躲在黑暗中暗自流淚。 然而,耳邊仍舊能聽見那屠夫一般的兩人所說的話。 「對了,我們的『食材』都處理的差不多了,那么你選的那個眼鏡仔呢?」山莊老闆的聲音從廚具柜外傳來。 人總是自私的,雖然對于關(guān)姐的死感到悲傷,并且痛恨自己而哭泣,然而再聽見他們提起自己,阿哲仍舊豎起了耳朵,一邊流淚,一邊聽著。 「要說到料理,你們可就不如老子了。像你們這樣弄死了才送來烹調(diào),可以說是最糟?!菏巢摹坏姆绞??!箯N師不屑的說著。 「喔?看樣子你好像對我們處理『食材』的方式不太滿意?」山莊老闆饒富興趣的問著。 「不是老子要說,你兒子就是一個渾蛋,學(xué)了你半桶水,也學(xué)了你家那個娘們一半的本事,憑這樣就想去禍禍人家。下藥迷昏之后在割喉,這不是多此一舉嗎?要不是我處理的好,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食材』就毀了。」 不等山莊老闆反駁,廚師又繼續(xù)說了下去道:「至于你?我就不想多說了,好好的一個『食材』就這樣讓你毀了,還害得老子得半夜爬起來替你處理??磥砜慈ヒ仓挥心慵夷莻€婆娘還有醫(yī)生那傢伙比較有本事,你家婆娘那驚艷一刀從喉頭處劃過,一點都沒有讓『食材』感受到痛苦,也沒有傷到那滿是肌rou的『食材』,就憑這一手我敢說在山莊里除了老子以外沒人能比得上你家那婆娘?!?/br> 「至于醫(yī)生,他的惡趣味雖然讓人有些不喜,不過也好在他的興趣是這樣,不然一個滿是肥油的『食材』怎么挑出精rou來?」廚師語氣不悅的說著。 聽到此處,躲在廚具柜的阿哲不禁想起了秀兒、大尾與孫子,所有的不合理,如今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原來不告而別的秀兒早就遭到了他們的毒手,說去打獵的大尾也是如此,看來連待在醫(yī)務(wù)室的孫子也沒能倖免于難,阿哲終于知道為何學(xué)長的眼中總是帶著一絲愧疚,也想起了夢里那朵在彼岸盛開的紅。 無數(shù)的憤怒、委屈、還有憤恨充斥著阿哲的胸膛。然而,阿哲還是保持著理智,繼續(xù)躲在廚具柜里,畢竟怕死乃是人的天性。 「說來說去,你還沒說你要怎么處理你挑出來的那個『食材』呢。」不理會廚子語氣中的不悅,山莊老闆笑著問道。 「哼!你等著看,明天老子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不過現(xiàn)在你就別想知道,老子絕對不會說的?!箯N師驕傲的說著。 「好吧,就讓你賣個關(guān)子,反正明天就能知道你到底要怎么處理了?!股角f老闆無奈的說著。 「好了,這邊也處理的差不多了,剩下就等明天開席了,記得下次不要這么晚還來麻煩老子,老子折騰了一晚上,現(xiàn)在要回去補眠了?!箤⒆郎详P(guān)姐的尸首放進大冰柜里,廚師一邊洗手一邊對著山莊老闆說道。 「好、好、好,我記得了?!股角f老闆無奈的應(yīng)著。 將桌上的東西稍做整理之后,山莊老闆與廚師兩人就走出了廚房,而爐灶上的那口鍋,則開著小火慢慢熬煮著。 在兩人走出廚房之后,一直躲藏在廚具柜的阿哲,巍巍顫顫地走出了廚具柜。 流著眼淚,阿哲伸出顫抖著的雙手,將一旁的冰柜一個個的打開。 聞到爐灶上那口鍋里傳來的rou香味,阿哲不禁有些反胃。 終于,在最靠近墻角的冰柜里,阿哲看見了關(guān)姐的尸首。 伸出顫抖的雙手,阿哲將關(guān)姐殘破的尸軀抱入懷中,眼淚不停地從眼眶中滑落,伸手拭去關(guān)姐臉頰上的血污,阿哲不停的低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這是場夢,能不能就這樣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