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抱著一個小箱子，里頭裝著我待在公司五年里用的東西，筆記本、月歷、小仙人掌盆栽、滑鼠墊、書架......有許多小東西都是拿來讓自己心情變好的。

    從大三休學21歲開始我就賣命的為公司做牛做馬，當初以為沒有意外就會一直做到退休，即使只是個小職務、一個小員工也沒有關係，能夠餵飽自己其實就很夠了。

    但是，那也只是「以為」，人生中可以有很多以為，但是一定還會有很多意外是無法預料的。

    就像我遇見銀次，就像我遇見討人厭的程凱叡。

    銀次本來要幫我搬箱子，因為他才來幾個月而已自己的東西不多，但是我拒絕了。

    它們是我的回憶，我自己把它們帶走。

    「等一下！」準備走出公司大門，有人叫住我們。

    「我有話要和你們說！」轉過身，是喘著氣的何信碩。

    「什么話？要和我們說再見嗎？」我苦笑，說再見其實并不一定會見的不是嗎？

    而且程凱叡是你的哥哥，是他讓我們走的，即使可以回來我們會想再回來嗎？

    「有很重要的事情，我一定要告訴你們...我們?nèi)ジ浇谋憷痰暾f吧?！顾牢覀兊臒o奈，但是選擇忽略。

    「那就走吧?！广y次領先，我跟在他身旁。

    何信碩先去點了三杯冰咖啡，各自給我們一杯后他自己拿起一杯緩慢地喝一口。

    我不知道他打算說什么。

    你會告訴我們你們的真實身分嗎？

    「你還記得艾菲家族嗎？」何信碩放下杯子，目光望著窗外來往的行人，沒有對著誰就只是發(fā)問。

    這是銀次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知道我應該沉默。

    「知道，所以你們是艾菲的兄弟？你們的家族被迫除去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其實說起來，我們家族和人類走私本來就是我們的錯，不過要是你們家族沒有向長老報備，我父母就不會死了吧？我哥也就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吧？我一直這么想，但是現(xiàn)在算是抵銷了......我已經(jīng)知道是我哥害死了你的父母?！顾恼Z氣原先很激動，但是到最后還是回到死水般的寂靜。

    銀次在知道他的父母是被程凱叡害死后，眼神稍稍變了一會又收斂。

    「我已經(jīng)猜測過可能是你們家族留下來的人害的...只是我們家族也因為我的父母亡故而消失了，艾爾為什么還要記恨？」

    「所以說，我哥已經(jīng)變了，我是來告訴你們不要再接近他的。他就算待在人界如此久，狐仙該有的能力還是在，我怕......他會傷害你們，尤其是傷害楊璇?！购涡糯T說完，拿著咖啡起身。

    「我知道我哥自從父母死后就一直很討厭你們家族的人，他會接近楊璇也許是想要讓你感受一下失去摯愛的感覺吧。那么，我們也許以后也不會見，我就不說再見了?！顾麥蕚渥叱霰憷痰?，我起身叫住他欲離去的腳步。

    「謝謝你，何信碩。」

    他沒有回頭?！赶Ｍ銈冃腋??！拐f完，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外頭的街道。

    分外寂寞的背影。

    「璇？」銀次喚了我的名字，帶著一絲不容易察覺的疑惑。

    我轉回身，帶出一個笑?！甘裁词?？」

    他看著我好半晌都沒有繼續(xù)說話，起身拿起剛才何信碩替我們點的兩杯咖啡。「去晃晃吧，明天再重新開始。」

    我接過咖啡，那些小東西已經(jīng)被我放在機車后車箱里了。

    「那要去哪里呢？公園？百貨公司？騎腳踏車？」站在便利商店外，其實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這個時候本來應該要坐在辦公室里忙個不停的。

    路上的車子也沒有像下班時間那樣多，只有零零星星的幾臺車或是公車經(jīng)過。

    『鈴！』包包內(nèi)的手機忽然傳出有簡訊的聲音。

    拿出手機查看簡訊......『楊璇小姐，您們上次拍的體驗結婚照已經(jīng)沖洗好了，麻煩有空時可以前來領取喔！byxx婚紗店』

    我莞爾。「我知道我們可以去哪里了?！?/br>
    銀次湊過來想看我的簡訊，但是我故意把手機螢幕按掉，迅速收進包包?！敢粋€......」

    「讓我們感受到幸福的地方。」故意不說出地點，我這么說。

    他卻好像知道什么，也不追問就只是笑著。

    「撘公車去？還是回去騎你的機車？」

    「騎機車！你載我！」雖然這樣好像有點不矜持，但是我也不是小女孩了，就死皮賴臉一點吧！

    銀次牽住我的手，我們折回公司旁邊的停車場。

    這個時間逛街的人果然不多。

    又再來到那條商店街，此時不同于上次拍婚紗的假日，來逛街的幾乎都是貴婦族群。

    要是我以后也可以這樣間來無事就來花錢好像也是不錯的退休后生活？

    不過，前提是我要自己賺很多錢，要不就是嫁了個很有錢的老公。

    嫁個有錢老公這種妄想就別提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邁入三十歲，只怕我老媽現(xiàn)在只希望我快點嫁出去吧，管他有不有錢，只要人品好收入穩(wěn)定就沒問題！

    那我是不是該答應銀次的求婚......？

    思考著這個問題，我忽然迷惘，對于愛情我?guī)缀醪华q豫，但是對于愛情后的婚姻我為什么就沒有那種果斷力了呢？

    也許是害怕。又或許是覺得感到壓力。

    真不知道為什么人一過某個戀愛的年紀，談得戀愛就好像是最后都要結婚一樣，搞得自己忽然都不想結婚了。

    「想什么呢？」

    等到他出聲打斷我的思緒，我才回過神來。

    「沒有，沒想什么，進去拿相片吧！」下意識掩飾慌亂的心緒，我推開婚紗店的大門。

    「歡迎光臨！」用很有朝氣的聲音打招呼的依然是上次那個馬尾女孩。

    清秀的臉龐、甜美的笑容、溫柔的聲音，眼前的女孩二十出頭或是更小的年紀感覺已經(jīng)離我好遠、好遠。

    「請問是來拍婚紗還是來拿相片的？」女孩問著，看來她不認得我們。

    不過要讓她從那么多客人中認得我們也挺難的。

    「拿相片，我們是之前來拍婚紗體驗的客人。」

    「拿相片啊...好的，請和我來！」女孩微微側頭思考的樣子也很青春洋溢，帶著那個年紀該有的傻氣感。

    不知道她在婚紗店工作，會不會對結婚這件事有著一定的憧憬？

    女孩安排我們先到沙發(fā)上坐下，隨后問完我的名字，便去問負責的人相片的事情。

    不過她很快就走回來，臉上有著歉意?！副?..洗相片的人剛才臨時出去了，而相片都是他在管理的，所以我們也沒辦法拿到相片，剛才已經(jīng)有人通知他，等一下就回來了！麻煩請稍等！」

    「沒關係，我們不急，就在這里等一下吧?！刮覍χ⑽⑿Γ硎静挥镁o張。

    女孩領情，隨即又綻放出漂亮的笑容?！改?，請問需要水嗎？或是飲料？我去幫你們準備！」

    「水好了，謝謝?！广y次出聲。

    「稍等我一下！」她腳步輕盈的走掉。

    我看著女孩晃啊晃的馬尾，彷彿看見高中時候依然留著長發(fā)的自己。

    高中......是多么青春的時候。

    「你一直看著那個女孩做什么...？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出神?！箘e過臉，銀次正一臉正經(jīng)的拄著下巴看著我。

    「我......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想到我曾經(jīng)也那么年輕而已。」

    「年輕好嗎？人類好像都很喜歡年輕的感覺?！?/br>
    「當然啊，女人都希望自己變回女孩，而女孩總是希望趕快變成女人。女人這種動物其實很矛盾的！」光看那些總是買一堆高級化妝品、保養(yǎng)品的女人就知道了，女人愛美的特質(zhì)幾乎都快變成天性，每個女人都永遠希望透過那些瓶瓶罐罐維持肌膚最好的狀態(tài)。

    也就是在女孩時期的肌膚，白又嫩。

    「是很難懂，永恆對我們來說似乎太過平凡，所以我沒辦法體會那種想要回到以前的感覺?！广y次附和，而這一附和讓我了解了什么。

    對啊...永恆！一輩子！

    人類總會有一個壽命的長短，但是狐仙沒有，他們可以一直一直活著并且不死不老。

    我害怕的不就是我們結婚之后，我一定會先離他而去的事實？

    而他將繼續(xù)永遠的活著，但是我卻沒辦法一直陪著他。

    我怎么就沒想通這一點？

    「銀次，我好希望我也有你們的永恆，我...不希望我們有一天終究會分開?！怪辽僖黄鹱兝?、一起死亡。

    但是這個愿望是不是太過奢侈？

    「我討厭我的永恆。我也......」

    「水來囉！還有這是你們的相片！在這里喝個水看一下相片再走吧！」女孩回來，打斷銀次接下去的話。

    而看著相片的我們，看著相片中幸福洋溢的我們，什么傷心的話再也不說。

    能夠在一起的當下，我應該就要滿足。

    雖然這樣想，看著一張張銀次笑著、我也笑著的相片，淚水還是滴上了光滑的相片表面，接著滑落到地面。

    我還是好希望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一起變老、一起走向生命的終點，可以不要有真正的永恆，這一生和一個愛的人到70、80歲就算是我要的永恆了。

    只是這是不能夠被實現(xiàn)的心愿。

    「璇？」銀次溫柔的出聲。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害怕和期望一股腦化作淚水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