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寶寶很乖。 他總安靜地用著那雙神似連滿的大眼看著這個世界。 帶寶寶到外面散步,總會有人被吸引過來,贊嘆寶寶的可愛,緊接著,是知道寶寶聽不見后,無一例外的同情,與聲聲嘆息。 管予媽在管予面前掉過一次淚,說,大概是她上輩子造了太多孽現(xiàn)在老天在懲罰她。 管予擦著mama的淚,讓mama不要胡思亂想,除了聽不見,寶寶還是很健康的不是嗎? 管予媽又開始沉靜下來。 管予很怕mama又鉆進(jìn)牛角尖里出不來。 管非回到本市找了家實(shí)習(xí)單位。去年國慶時,他和陳珂結(jié)婚了,簡陋的婚禮,管予看到了陳珂的爸爸,那個曾經(jīng)亦步亦趨跟在陳珂身后任由使喚的男人,滿頭白發(fā)瘦得不成人形。管非給陳珂戴上戒指的時候,陳珂的爸爸哭得像個小孩。而年初時,陳珂的爸爸過世了。 管非說,陳珂的爸爸臨終前,一直在說對不起。 管予沒有問管非陳珂有沒有原諒她的爸爸。 管非住在陳珂那里,一方面是離他上班的地方近,另一方面,自從陳珂爸爸去世后,陳珂的精神一直不大好。 管予在附近找了份工作,上班時間比較自由,只要能完成手頭的工作便能自行下班,而且,工資待遇很好。 管予心里清楚,是有人幫她。 管予承了這份情。 她沒有清高的資本。 管予去上班時,寶寶是由管予媽帶著,但管予打從心底不放心,她擔(dān)心她mama想不開。 剛開始,她是厚著臉皮讓對面的劉石幫忙偶爾過來瞧瞧。 只是,等她下班回來,看到的卻是司南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手拿玩具逗著寶寶。 司南看到她,笑顏溫和:“下班了?那我回去了?!?/br> 管予看了眼安靜坐在一邊看電視的mama,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輕輕說了聲:“你要沒事的話,留下來一起吃飯吧?!?/br> 司南臉上笑意加深:“好?!?/br> 司南后來就常在管予上班時來管予家?guī)兔φ湛春⒆印?/br> 管予不想去探究司南這樣舉動后面的意圖,她沒有那樣的心力,司南在時她就留司南下來吃飯,問他想吃什么,她就做什么。 這樣持續(xù)了一個多禮拜,有一天管予到家,在客廳里的卻不是司南。 目瞪口呆地看著伊罕抓著寶寶腰帶在半空中拋來拋去,管予忙沖過去,“趕快放下來,這樣很危險啊。”從伊罕手里搶過手舞足蹈似乎很開心的寶寶,管予還挺不滿地瞪了眼伊罕。 伊罕哼了聲,在沙發(fā)上坐下。 管予給寶寶換了尿布出來,伊罕還是坐在沙發(fā)上。 “你……嗯,謝謝你幫忙。”管予看伊罕一臉不耐,就沉默了下來。 伊罕手指敲擊著沙發(fā)扶手:“晚上煮什么?” “?。堪??!★垺!?/br> “一會就餓了,吃不飽肚子。我要吃面條?!?/br> “啊。哦。” 管予在廚房洗菜的時候,伊罕抱著寶寶進(jìn)來。 管予低頭切著菜,動作很慢,拿著刀的手,手背上條條青筋分明,卻是太過使力了,管予緊咬著牙,忍了忍,又忍了忍,終于在身后的人無恥地在她、臀、縫、間磨蹭時忍無可忍了。 “伊罕!”管予低喝了聲,轉(zhuǎn)過身來要把他趕出去,可她一轉(zhuǎn)身就被伊罕堵住了嘴。 一手抱著寶寶,一手扣住管予的后腦勺,伊罕倒吻得是得心應(yīng)手。 那次,管予沒讓伊罕吃上飯,伊罕放開她后她奪過寶寶,就把伊罕推出門去。那個下流混蛋倒沒反抗,只浪蕩地說管予給的這點(diǎn)小甜頭可以安撫他下面的小兄弟幾天! 然后第二天是徐慕容,然后是連滿,然后是秦?zé)睢?/br> 鼻青臉腫笑得讓人極端不忍的司南靜靜站在對面,靜靜地望著管予,望得管予再也無法無動于衷。 管予走過去,看著他的臉:“誰打你了?” 司南抬手輕輕碰了碰眼下的紅腫,是要云淡風(fēng)輕地笑吧,但止不住疼痛所以管予聽到笑里帶著的抽氣聲。 “沒事。他們就是看我不順眼。” 管予沒有問他們是誰,“我給你上藥?!彼灸宵c(diǎn)了點(diǎn)頭。 開門進(jìn)去,管予看到坐在客廳角落的秦?zé)睢?/br> 秦?zé)顝膩聿慌鰧殞殹?/br> 他說,他只抱自己的孩子。 看到管予溫柔地跟懷里那個聽不見的孩子說話,秦?zé)顒e過頭去,冷淡地望著窗外。 “長得白白胖胖的,那么有趣……” “對啊,那雙眼睛,你瞧見了,骨碌碌的忒機(jī)靈了。唉,可惜了?!?/br> “那家子大概是有什么先天毛病吧?噓,我跟你說啊,那閨女原來是要結(jié)婚的,后來也沒結(jié)成,聽說是男方后悔了被拋棄……” 肖刈倚靠著棵大樹,沉靜地望著不遠(yuǎn)處那對成為話題的母子。 管予坐在石椅上,側(cè)身微笑地看著那個小寶寶扶著椅背站起蹲下站起蹲下如此反復(fù)。 肖刈看著管予高興地抱起小寶寶,在小寶寶的臉頰上大大地親了口。 時不時有人走過去,肖刈看著管予笑著跟他們說話,有人逗那寶寶,管予臉上的笑總會又加深幾許。 長睫微垂,肖刈不知所謂地彎唇笑了笑,直起身打算回去。 剛轉(zhuǎn)身,肖刈就頓住了。 布麗塔望著遠(yuǎn)處的那個女人,看她抱著孩子慢慢走遠(yuǎn)。 布麗塔收回視線,看著面前依然會讓她心動,讓她心痛的男人:“請我喝一杯吧?!?/br> 旋律悠揚(yáng)輕緩,但這并不能讓布麗塔好受多少。 “少喝點(diǎn)?!毙へ资种改﹃?,輕輕說了聲。 “阿刈,我問過你很多次了,今天,我再問一次,你是喜歡那個管予的吧?”布麗塔已經(jīng)喝了不少,但她頭腦還清醒著,聽到肖刈的關(guān)心,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為此感到開心。 肖刈沉默了很久,布麗塔又喝干一杯伏特加,才聽到肖刈遲疑著開口。 布麗塔挑了下眉,轉(zhuǎn)頭看向肖刈。 這個第一次見面就讓她產(chǎn)生好感的男人,這個讓她驚艷然后沉淪的男人,此刻,神情飄忽迷茫,“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喜歡她……布麗塔,你比她好太多了,不是嗎?……我……”男人抬手掩面,“我難受。布麗塔,我難受。” 布麗塔回頭,伸手又取過調(diào)酒師手中剛調(diào)好的伏特加,默然無聲地仰首一口喝干。 好酒量的布麗塔最后終于是爛醉如泥。 肖刈送布麗塔回到她的寓所。 扶布麗塔上、床要離開的時候,被布麗塔緊緊抱住。 “做一次吧。”緊貼上來的布麗塔臉頰輕蹭著他的背,“只做一次,阿刈,答應(yīng)我?!?/br> 肖刈慢慢轉(zhuǎn)過身,握住布麗塔的手臂把她拉開:“你醉了?!?/br> 布麗塔藍(lán)色眼眸迷離,金色發(fā)絲凌亂在紅撲撲的腮邊,美艷中多了絲憨態(tài):“阿刈,只要你答應(yīng)我,我就讓爹地不收回你手上的股份……阿刈,抱我一次就這么難嗎?我不美嗎?” 肖刈垂眸站著,半晌后,伸手輕挑開布麗塔臉上的發(fā)絲,肖刈低低說了聲:對不起。 從布麗塔的寓所出來,夜已經(jīng)很深了,路上幾無行人。 肖刈沒有打車,一個人慢吞吞地走著。 在一個巷口被幾個混混堵住,肖刈似乎也不驚訝。 等揍趴那些個混混,肖刈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抹去嘴角的血跡,肖刈撕開襯衫綁住左臂上被匕首劃到的傷口。 太久沒活動筋骨了,就這種貨色都能把他傷成這樣?肖刈自嘲地勾了下唇。傷口隱隱作痛,但肖刈卻沒有去理會,一身狼狽地慢慢走在街上。 回到公寓,肖刈褪了衣服直接進(jìn)了浴室沖澡。冷水流淌過傷口,陣陣刺痛,但肖刈卻像是沒有了痛感,站在花灑下任水沖刷。 還帶著水珠的身體直接倒在床上,肖刈望著天花板,突然就覺得好冷清,冷清得人受不了。 窗外只有清冷的燈光,室內(nèi),卻是一丁點(diǎn)人氣都沒有。 傷口沁出的血絲滴在床單上,暈出惹眼的紅色。 肖刈摸出手機(jī),舉著瞪了許久,他慢慢找出那個號碼,又是猶豫了很久,才點(diǎn)了下去。 卻是,關(guān)機(jī)。 “呵?!?/br> 沒有笑意地低笑了聲,肖刈從床上支起身。 找了藥箱,消毒、包扎,動作利落熟練,哪里像某個笨得像豬一樣的女人,手忙腳亂得弄得一塌糊涂。 寬大的床上,肖刈緊緊蜷縮成了一團(tuán)。 完成了手頭上的工作,管予跟組長知會了聲就提前下班了。 走得很快,今天大概是秦?zé)顣谒野?,管予想象了下秦?zé)钅菑埐荒蜔┑哪?,不由走得更快了些?/br> 看到迎面而來的男人,管予本是打算裝作沒看見,但很顯然,男人這一次是不打算做隱形人了。 “下班了?!?/br> 管予被迫停了下來,看向?qū)γ媛冻雒匀诵θ莸哪腥恕?/br> 視線不由自主地掠過男人臉上零碎的傷痕,還有手臂上纏著的繃帶,管予平淡地點(diǎn)了下頭。 “管予,布麗塔解除婚約了?!毙へ仔χ?,“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br> 管予安靜地看著他。 肖刈近前了一步,微低頭,好似要吻上管予一般:“伊罕想要我死。管予,要是哪天我死了,你能幫我收尸嗎?” 管予退了一步:“抱歉,我沒時間?!?/br> 肖刈輕笑開來。 “管予,不公平。伊罕那家伙你就有時間救他,是我就不行了?難道我天生命賤嗎?呵呵,真沒意思?!?/br> 管予眨了下眼,腳下一轉(zhuǎn)從肖刈身旁繞了過去,緩緩走了兩步,管予停下,回頭冷淡地說了一句:“你舍不得死的?!?/br> 肖刈哈哈大笑。 管予不想再理他,抬腳就要走。 “管予,我們私奔吧?!鄙砗笸蝗灰宦暣蠛?,“管予私奔吧!” 路上行人都驚詫地望了過來。 管予努力讓自己不要臉紅,卻到底沒身后的那混蛋臉皮厚。 肖刈望著前頭簡直是落荒而逃的管予,笑得前俯后仰,太過夸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