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連滿又坐回了沙發(fā),側(cè)過頭定定地望著窗外。 煙火表演大概結(jié)束了吧。 沒有了絢麗煙花的渲染,夜空竟是顯得那般黑暗,望久了,便好似整個人都要被那黑暗吞噬了般。 連滿收回視線,慢慢站起來。 往前走了兩步,連滿站定,從上往下俯視著歪倒在沙發(fā)上的管予。 掃了眼倒在地毯上的玻璃杯,暗色花毯上一大片惹眼的白色奶漬,管予的褲腿上也被潑灑上了些許牛奶,有一兩滴正凝聚了滑落在她的鞋子上。目光移到管予的臉上,稍長的劉海掩住了她的濃眉,連滿看著那兩排濃密的睫毛,手指伸過去輕輕碰觸,那睫毛尖摩挲過指腹,癢癢的。手指順著劃過高挺的鼻梁,上面有一道極淡的疤痕,手指在那疤痕上停留、描畫。 記憶中嬰兒肥的腮幫早消瘦了下去,摩劃過管予削尖了的下巴,連滿俯下、身把毫無反應的管予抱了起來。 一件一件,有條不紊地褪去管予身上的衣物,連滿表情嚴肅得好似在舉行什么儀式一般,當管予以著任人宰割的姿態(tài)整個裸、裎在連滿眼前時,連滿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沖動。他的臉上,漫上了難言的悲傷。 將戒指套上管予的無名指,連滿俯低頭吻上了那不會回應他的紅唇,笨拙地碾磨,舌尖輕舔過溫潤的雙唇,然后遲疑地探入那溫暖的口腔。 不會回應的唇舌,沒有情動的口申口今,連房里的溫度,都覺得冷寒徹骨。 ……難受……好難受……不要再晃了……別再動了…… 全身沒有一處不沉重的,使不上力氣,腦子昏昏沉沉,連眼皮子,都重似千斤般,管予難受得不行,而且,不對勁,可哪里不對勁?腦子卻沉滯地難以轉(zhuǎn)動。 ……不……不……別動別動…… 身體里……身體里,在動……什么在動…… 什么在動?! 好似一道霹靂在腦子里轟炸開來,管予奮力地掙開眼皮。 “……連……連……” 努力地掀開雙唇,要吼,但管予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吼出來,因為,眼前一暗,她又失去了意識。 醒不過來,怎樣都無法清醒。 嘴里被渡進了清水,然后又被渡入了稀粥,朦朦朧朧意識到了,想動,卻絲毫無法動彈。 身體被仔細地擦拭過,被摟進了男人的懷里……再次有些意識時男人又闖入了她的體、內(nèi),兇猛地聳動…… 管予大睜著雙眼瞪著天花板。 酸軟無力的身體,還有身體深處,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過的那種火辣的疼痛感,都在殘酷地提醒著她,那不是一場夢! 酒店外汽車鳴笛聲、間或些許行人大聲說話的聲音打破了房間里的死寂,管予從床上撐起來,下床的時候沒提防腿一軟,摔在了地板上。 膝蓋重重地磕上地板,很疼,眼淚冒了出來,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管予低垂著頭,避過伸過來的大手,自己扶著床站起身,沒有徒勞地拿東西遮攔身體,就那樣全身光、裸、著從男人面前走進浴室。 過了很久,管予才從浴室里出來。 連滿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默然不語地看著她。 管予沉默地穿上衣服。 穿戴整齊后走到連滿跟前,抬起右手脫卸下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放在連滿身旁的桌子上。 “連滿?!?/br> 聽到管予平靜地叫他,連滿一直黯淡的眼眸里閃過一道亮光,他剛要答應,臉上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管予是用了力氣的,房間里非常響亮的一聲“啪”。 連滿保持著微側(cè)頭的姿勢,很久,才慢慢轉(zhuǎn)回,臉上極慢極慢地堆上笑,嘴角扯得很開,眉眼也彎得與平日里一般的弧度,是他平時開心時候慣有的笑容,只是,此時,那臉上的每一個紋理卻都滲著心傷,哪里還稱得上是笑? 管予別過頭去不看那笑臉。 “管予,這事是我渾,可是,老子特么地就想最后賭一把?!?/br> 管予沒有反應,連滿抹了把臉,笑,“老子特么地就賭那見鬼的緣分!管予……如果……如果這次你,你有了孩子……”大眼對上管予射過來的有點冷的視線,連滿臉上漸漸沒了笑容,“你打算打掉他?”管予目光開始閃爍,連滿呵呵笑起來,“管予,你不會那么殘忍的……管予,賭一把吧,難道你真那么厭惡我?”管予垂下眼簾,“如果你有了孩子,那真的是老天也想讓我們在一起吧……要是沒懷上,那我認了,我以后……再也不見你了?!边B滿拿起桌上被主人拋棄的戒指,也脫下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并排著放在掌心,伸到管予面前,“管予,把這該死的一切都交給老天決定吧,這樣,對誰都公平?!?/br> “呵呵,公平?”管予訕笑。 連滿深吸了口氣,拿起一旁的外套:“一個月后,我等你電話……管予,算我求你,賭一回!” 回到住處,連滿沒有進屋,而是直接上了樓。 管非大概帶著mama出去散步了,屋里沒人。 管予把自己拋進沙發(fā)。 本來今天就該去上班的,她這算是曠了一天班。 竟然在酒店呆了三天!管予揉著眉心。 不知道是不是連滿藥下得太狠,頭到現(xiàn)在還陣陣發(fā)脹,暈乎乎的。管予后仰著把腦袋擱沙發(fā)背上。 原垂落在沙發(fā)上的手,遲疑著慢慢地撫上腹部。 怎么可能會有? 呵。 連連滿也學會算計了啊。 管予扯了個不算笑的笑。 只是,連滿大概也沒想到,這幾天就偏不是她的危險期。 連滿…… 他的將來實在不該跟自己扯到一塊。 連滿第二天就走了,臨行前到樓下跟管予媽告別時,管予媽還鬧了會兒小脾氣。 連滿樂呵呵地哄著管予媽:“我過個年就回來。” 管予送連滿下樓。 “記得打我電話?!?/br> 連滿朝管予笑得很燦爛。 管予看著面前陽光、帥氣的男人,嘴角翹了翹:“路上小心?!?/br> “好的?!焙茼懥恋拇饝?,連滿笑著轉(zhuǎn)過身離開,沒有回頭。 又是一個除夕夜,小時的歡喜,大時的無所謂,現(xiàn)在,卻是怕。 mama一整天都有些陰沉,這樣的日子,處處都要彰顯合家團聚、合家歡樂的氛圍,出門出不得,在家,電視里固執(zhí)地一遍遍播放那些個喜慶的畫面來。 強制關(guān)了電視,管予拉著mama打牌,可臨了,卻是三缺一。 “連滿那孩子什么時候回來啊?”mama念叨著。 “呵?!惫苡韪尚?,“媽,他昨天剛走的。” 管非從陽臺進來,在mama的背后朝管予偷偷示意地指了指手機,管予知道那會是誰打來的電話。 向管非搖了下頭,管非看著她,不動。管予沒有再理會他。 像去年一般,mama一晚上都沒合眼,但是,她沒有掉淚。 管予輕拍著mama的后背,想著,再過個幾年,mama大概就能放下了吧。 在廚房做早飯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來,怕吵醒直到天亮才合眼的mama,管予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出去看也沒看地接通手機。 “管予,我回來了?!毙炷饺菪炀彽统量傁袷菐闲σ獾暮寐犅曇魪哪穷^傳過來。 是徐慕容。 竟然真的是徐慕容。 那個電話之后,徐慕容又沒了聲息,午夜夢回時管予不免懷疑起那天的那個電話是不是她做的一個夢。不是沒想過打過去,卻總是莫名膽怯得不敢按下那個號碼。 “管予,我想見你?!?/br> 管予吸了吸鼻子:“你現(xiàn)在在哪?” 叫起管非,讓他看著早飯,管予匆忙整理了番就出了門。 時間尚早,路上行人寥寥,只有清潔工在勤勤懇懇地清掃著昨夜狂歡留下的一地炮紙。口中呼出的氣凝成了白霧,管予走得很急,不一會兒就趕到了廣場,在很遠的地方,就遙遙望到一個人影靜靜地佇立在空蕩蕩的廣場上。 越是接近,管予卻反是慢下了腳步。 “管予?!毙炷饺菘粗?,臉上綻開了笑容,細細長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嘴角高高地翹了起來。 管予怔怔地望住他。 徐慕容手腳都在,什么也沒缺,看面容也沒有多少變化,只是清瘦了些,黑色大衣襯得他身姿頎長,又頂著張俊臉,站在那邊,一派風流瀟灑。 見管予傻站著許久沒動靜,徐慕容走上前抬手狠狠地揉了兩把管予的腦袋:“難道是哥太帥了?看傻眼了?” “臭美!”管予哽咽著笑罵了句。 徐慕容一把把人緊緊摟進懷里。 徐慕容還帶著行李,說是剛下的飛機。管予順口就問那徐吹雪呢,徐慕容臉上神情有一瞬的陰沉,但他很快就帶了過去,佯作自然地說,她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