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一個巷子口,幾個人正圍著中間那人在踢打。 旁邊偶爾經(jīng)過兩三個行人都遠遠地避開匆匆忙忙地過去。 像這樣的深夜時分,斗毆械斗就如家常便飯一般,而且大都能跟些小幫派爭斗或者尋私仇的有關(guān),尋常百姓見著這樣的能躲多遠就多遠,明哲保身才是緊要。 管予目光在那些人身上掃過,也像常人那樣拉著連滿加快了腳步要盡快走過去。 “……往死里打!不是有能耐嗎?再跑給老子看看?!老子等這一天可等得夠久了!啐!特么的今天老子就讓伊天海斷子絕孫!……” 管予猛地頓住。 “怎么了?” 管予拉著疑惑的連滿往路旁的大型廣告牌后面躲。 “你……認識?” 管予搖晃著食指朝連滿“噓”了聲,示意他不要出聲。 連滿滿頭霧水地隨著管予望向那個巷子口。 拳腳、棍棒,一股腦地往地上那人身上招呼。 聽得到的,只有施暴者張狂地大笑和咒罵。 那個人……還活著嗎? 管予盯著地上那一動不動的身影。 或許是打累了,或許是要換一種手段折磨人。 那些人停下動作。 兩個人俯下、身抓住地上那人的胳膊把人拖起來。 頭發(fā)被暴力地揪扯著住上提。 被迫仰起的臉,遺漏下的幾許霓虹燈光中,血污滿面,明明就是張凄慘骯臟到難辨究竟的臉,可管予,一眼就看出那是誰。 那是深刻在她記憶中難以磨滅的一張臉! 那是讓她懼怕讓她膽顫的一張臉啊! 扯著頭發(fā)的男人大手一揮,管予聽到響亮的一聲“啪!”。 “啪”,“啪”,“啪”…… 讓人心驚膽戰(zhàn)的掌摑聲,一聲又一聲。 管予滿眼復雜地望著被左右開弓的大掌遮擋住了忽隱忽現(xiàn)的那張臉,鮮血淋漓中只有一雙太過冷漠的眼睛是干凈的。 心緒翻騰,不知道是個什么滋味,管予慢慢掏出手機。 連滿回頭看了眼悄聲報警的管予。 “你認識?”連滿湊近管予低聲問。 管予沒有回答,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把高高舉起的鋼管上,“廢了他廢了他……”,興奮嗜血的叫囂聲中,那把鋼管就要掄下…… “警察來了——有人打群架啊——” 刺耳的尖叫劃破夜空。 管予縮在廣告牌下揪著胸口壓抑著緊張的喘息聲。 “槽!誰招來的條子?!” “……大哥有鳴笛聲……” “槽他么的……走!” “……把這小子綁上,條子不是到處找他嗎?等進去了讓里面的兄弟再好好招待他,哈哈哈……” 一迭聲的咒罵和sao動后,四周恢復了安靜。 管予蹲在地上,頭低著,連滿看不見她的神情,也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連滿,你過去幫下那人,讓他快走?!B滿,算幫我個忙……” 連滿過去了。 管予背靠著廣告牌慢慢站起身。 黑夜中綴著的那幾顆星星,正泛著慘白的光,倦乏地對她眨著眼。 夜,真的很深了! 連滿走回來在身邊站定。 “走了?”管予轉(zhuǎn)過頭去問他,視線倏地停在他沾上了血漬污漬的t恤上,“……把你衣服弄臟了,回頭我……” “管予,那人你認識?” “……不熟?!?/br> 連滿滿腹疑問,但見管予若有所思而且面色不佳,便打消了再詢問的念頭。 他想起剛才那個男人,那樣一身的傷,給男人解開捆綁了雙手雙足的皮帶時他其實挺懷疑那男人還有沒一口氣在,哪里想到,那男人還能硬氣地自己撐起來,那雙眼睛……連滿對那男人油然而起一種無法言喻的賞識。 那男人走之前回望了眼這邊廣告牌,難道他知道廣告牌后還躲了人?連滿撓了下短寸,男人踉踉蹌蹌離開的時候低聲說了句:謝謝!似乎是很少開口跟人道謝,連滿看那男人猶豫了片刻才吐出那么兩個字。 也不知道那男人經(jīng)歷了什么?連滿撇頭看了眼管予,算了,反正也不會再見了,好奇那么多干什么?連滿這么一想,心里瞬間就寬暢了。 只是,有時候,緣分兩字,實在是狗血一大盤。 連滿在心里狠狠地“臥槽”了聲。 瞧了眼像被魔法定住了的管予,連滿抹了把臉,然后望天。 說實在的,他真想朝老天比個中指啊臥那個槽! 娘地咧哪來那么多緣分啊老天你到底是在鬧個啥? 管予后退了幾步,避在一堵墻后。 她其實挺搞不懂自己為什么要躲避開來? 她望著不遠處坐在墻角低垂著頭吃著一小塊面包的人。 她方才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小塊面包,是從旁邊的垃圾桶里翻出來的。 被凌亂已有些長的頭發(fā)掩住了大半張臉龐,身上的衣服似乎是換過了,雖然臟亂,卻沒有血跡。 “咳咳咳……” 那人突然爆發(fā)出一連串咳嗽聲,劇烈而痛苦,他揪扯著胸口的衣服慢慢佝僂了腰。 管予沒法再看下去了。 “我們走吧?!?/br> 連滿看了她一眼,又望了眼墻角的男人:“要不要過去幫幫他?咳成這樣,是不是上次受的傷沒好?” “不用了。走吧?!惫苡柁D(zhuǎn)過身慢慢走開。 連滿看著管予漸行漸遠的背影,真的是……好奇得要死了! 管予帶著連滿把x市有些名氣的景點都逛了遍,這樣花了四天的時間,不但管予覺得有點乏了,連連滿都覺得累。 “熱死人了!”連滿灌了一大口礦泉水。 管予癱在沙發(fā)上都不愿動彈了。 大熱天的出去逛實在是需要很好的體力。 “接著你要做什么?假期可還長著呢,你打算一直住賓館?太奢侈了吧?”管予喝了口水,問連滿。 “我找好房子了,明天就過去看看,不錯的話就租一兩個月?!边B滿得意地說。 管予挑了下眉:“你什么時候去找的?” “哈哈,老子什么人啊?這就叫本事!”連滿眉飛色舞的,那一臉的粲笑讓管予也不由地受到影響,臉上浮上了笑容。 “我明天跟你一起去看看房子,看完之后我也要回家一趟?!?/br> 連滿是在網(wǎng)上找的房子,房子在郊區(qū),民居房,要出租的房間在三樓,一室一衛(wèi),空間不大,但該有的都有,而且,樓下就是個小院子,院子被屋主打理得很是美觀。 連滿馬上就看上眼了。 二話不說跟屋主簽下了兩個月的租房協(xié)議。 連滿回賓館拿行李,管予直接跟他告別到車站坐車。 大巴里開著空調(diào),比車外清涼許多,只是車里總縈繞鼻間的異味卻也讓人很不舒服。管予蹙眉隱忍著看向窗外。 正走神著大巴突然一個急剎車,管予冷不防腦袋狠狠撞到前座椅背上,揉著額頭抬起頭看究竟,車里亂哄哄的咒罵聲,前面的司機探出車窗朝外面的人吼,管予也好奇地往外望。 一個渾身臟污的男人捂著一邊肩膀跌跌撞撞從車窗外跑過。 后面不遠處,幾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正快速地追過來。 管予打開了車窗,探出頭望著那些男人追著那人往街邊的小巷去了。 大巴徐徐行駛,管予慢慢收回視線關(guān)上了車窗,正要坐正,眼角余光一閃而過的人影讓管予一怔,猛然趴到玻璃窗上要看個清楚。 不論身處何地都能自成風景的,除了肖刈還能是誰?! 他為什么會在那里? 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就在他的面前,他肯定都看到了,為什么…… 腦子里猛然閃過,曾經(jīng)在那個私人會所里聽到的談話……管予神色復雜地望著窗外。 “師傅,前面??空鞠萝??!?/br> 管予驀地從座椅上起身。 烈日當空,走了幾步,就滿頭大汗,管予打起傘慢騰騰地踱回去。 越接近那不知為什么就記住了,而且還記得很牢固的小巷子,管予就越是心亂如麻。 伊天海在x市那是多有名的人物,他的事,上網(wǎng)一查,就清清楚楚了。 多達上百頁的搜索結(jié)果,密密麻麻的都是伊天海涉黑被抓,然后就是涉案的伊天海獨子伊罕在逃中。 冰冷文字下血淋淋的現(xiàn)實,她已經(jīng)親眼看過了,可是,再殘酷,那也是因果報應,不是嗎? 管予在巷子口站住。 那些人就是追著他跑進這條巷子的。 不知道有沒被追上?是不是又被折磨了?會不會……已經(jīng)死了?管予望著因常年缺乏陽光照射而顯得格外陰森的巷子深處,木然地站了會兒,終于抬起了腳。 一直走到巷子盡處,也沒看到什么人。 管予盯著爬滿苔蘚的墻角,勾唇不知意味地笑了笑。 從巷子里出來走到街邊,劈頭蓋臉的又是難耐的炙熱,買了瓶水躲到陰影處,管予看著街上的人來人往發(fā)呆。 “喲喲,這不是管予么?” 管予一怔,馬上把瓶蓋往瓶口上一擰,抬腳就走。 “欸?跑什么???” 管予看著擋在前面的人,腳往旁一拐就要繞過去。 “好久不見了,干嘛這么見外?” 司南優(yōu)哉游哉地從身后走過來,站在肖刈身邊。 管予往后退了一步,戒備地看著他們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