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暫停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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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鏡子前整了整頭發(fā),面對鏡中的自己,徐瑾泉有些無力。 他以為蔣允欣只是想要個臉面,卻沒想過這臉面竟大到讓他給得身心俱疲,一顆心滿目瘡痍。 摸摸一邊的臉頰,那天晚上被徐清雨揍的痕跡已然消失無蹤,但他所說過的一字一句為他帶來的苦痛直至現(xiàn)在仍像一根刺般深深扎在心上,悄然無聲地淌著血。面對那些質(zhì)問,面對那雙充滿責備的眼睛,只有徐瑾泉曉得自己有多想大聲反駁,但無論內(nèi)心如何叫囂,一想到方云惠、陳嫣以及徐成譽的臉,自己那張嘴卻如何也開不了口。 那是他們所期望的,徐瑾泉曉得。當他告知陳嫣自己要和蔣允欣結婚時,電腦螢幕上那喜極而泣的臉他是怎么也忘不了的。 然而這些都只是謊言,而謊言只會不斷繁殖、膨脹直到破滅的那天,最后,只剩下令人失望的現(xiàn)實。這就是他最后將要面對的丑惡。 但于敬不同。他大可不必面對這些,也絕對不需要面對。徐瑾泉早已下定決心,一年期滿,他便要帶著于敬到別處去,哪里都好,只要能離開這里,就他們兩個過著,朋友、家人什么的一切再也與他們無關。就在與于敬相擁、就在于敬說他等的那天,徐瑾泉便這么決定了。是這個想法在支撐著他捱過徐清雨的責備、捱過蔣允欣的需索無度并將繼續(xù)支撐他捱過接下來這漫長而苦悶的時光。 見時間差不多,徐瑾泉拿著那晚從家里拿的車鑰匙下樓,剛坐進車里,便見蔣允欣傳來訊息說她到了,只等他和梁曉月兩個人。 對于將婚訊告訴梁曉月,徐瑾泉縱是百般不情愿也只得妥協(xié),雖然已經(jīng)將請客的人數(shù)壓到最低,一些親近的朋友總是得現(xiàn)身才像一回事,但要他將這件事情親口告知那些朋友,徐瑾泉覺得實在難為,故而他將聯(lián)絡的事情甚至所有的婚禮準備全權交由蔣允欣來處理,自己就只需像個人偶般任人擺佈cao弄,而實際上也只是個人偶罷了。 在婚紗店附近繞了一圈,見四處都找不著車位,徐瑾泉將車子暫停在婚紗店對街,正想打電話給蔣允欣,卻看到她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婚紗店。只見蔣允欣從店里出來后朝另一邊打招呼后走了過去,在車里遠遠看過去,徐瑾泉只知道是一對男女,卻看不太清楚究竟是誰。或許是梁曉月和許良昇也不一定,這樣想著,他本想下車看個真切,礙于車子無處可停,只好將車往前開點,直到停在了三人所在的正對街才看清那兩人是誰。 就在看清楚的瞬間,徐瑾泉只覺得車內(nèi)的空氣冷得令他全身不住地顫抖,恐懼讓他寒毛直豎,那種深怕謊言被拆穿時的罪惡感與不堪向他襲來,讓他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總覺若一松懈,那心中的陰影便會在剎那間把他壓垮,就此一蹶不振。 只見站在走道上的于敬穿著一身休間西裝,看上去挺精神的,不知道三個人在聊什么,一度很激動的模樣,而后也不知蔣允欣說了什么,似乎和梁曉月起了爭執(zhí),沒多久,便見于敬白著一張臉站在廊道上,直到梁曉月和蔣允欣離去,直到下起了雨,他仍站在那里。 這一切,徐瑾泉都看在了眼里。 他看到了于敬那張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那撲簌簌地留下的淚,還有微微顫抖的手。他可以感同身受。他可以感覺到頰面被淚水劃過時的濕潤,那全身無法遏止的顫抖,那種冷,那種痛。因為他現(xiàn)在也正在經(jīng)歷著。甚至,他可以感受于敬所感受不到的,那自以為是的保護膜被狠狠地、殘忍地剝除時的赤裸與狼狽。 被覆蓋的終有一天會被揭穿,但他從未想過會是這般鮮血淋漓,這般令人難以直視。 看著于敬那像是被重重擊沉的憔悴模樣,徐瑾泉這才真正感到后悔??v使再如何地冤枉他,如何地在他身上披覆錯誤的期望,徐瑾泉也不曾這般悔恨過。 他只想著不讓別人傷害于敬,卻在不知不覺中,傷他最深。 就在徐瑾泉胡亂地用手背擦著眼淚時,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只想著大概是蔣允欣打來的,徐瑾泉本想無視,但在看見來電的人是誰后,他趕忙將電話拿了起來。 看了眼對街同樣捧著手機的于敬,徐瑾泉有些猶豫地接了電話。 「于敬…」 「…你在哪?」還來不及說什么,徐瑾泉就聽見于敬用那帶著些鼻音的聲音問到,電話那頭,滂沱大雨的聲音和窗外的融在了一起,聽起來更真實?!改阍诨榧喌旮浇鼘Π??!?/br> 猜測得很合理,徐瑾泉根本沒有否認的馀地,也沒有繼續(xù)編織謊言的打算?!赣诰?,我、」 「談談好嗎?我有話想跟你說…」沒等徐瑾泉多說什么,于敬不容拒絕地問,那語氣冷硬得熟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氛讓徐瑾泉有種當年置身于校園中的錯覺。 徐瑾泉沉默了下。面對這樣的于敬,他有些無所適從。并非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只是那種曾經(jīng)的親密無間如今因自己的愚昧而消失得無影無蹤,相較于一開始就相隔千里,更讓他手足無措。 「…我知道了?!剐扈獞??!肝议_車來的,就停在你對面,上車說吧?!拐f完,他以為于敬還會說些什么,卻沒想到于敬直接把電話掛了。只看到于敬走到不遠處的斑馬線旁,過馬路時,那雨水就這么淋在他身上,才一眨眼的功夫便淋得全身溼漉漉的他卻毫不在乎。 大概是找了一下,徐瑾泉看著于敬過馬路,卻又等了一陣子才看到于敬站在自己的車窗旁。解開車門鎖,他讓于敬上車,見他被雨淋得渾身濕透,徐瑾泉趕忙伸長了手將后座的衛(wèi)生紙遞給他,于敬卻沒接。 于敬上車后,兩人先是沉默了一陣。于敬的臉色很蒼白,眼睛卻是紅的,一頭黑發(fā)全濕透了,閃著水光。見他垂在耳際的頭發(fā)正滴著水,徐瑾泉沉默地抽了張衛(wèi)生紙想幫他擦擦,手才伸到身側(cè)卻被于敬一手拍開。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徐瑾泉,一雙哭腫的眼睛里充滿著失望、不甘、悔恨,萬般情緒卻獨獨少了憤怒。 看著這樣的于敬,徐瑾泉頓時有些迷惘。 他該生氣的。 他有權力對他生氣。 他可以打他、罵他、對他大吼大叫、對他拳腳相向,這樣他才可以哄他、抱他、對他說對不起、對他解釋陳情。 但于敬卻沒有。那雙眼里沒有怒火、沒有忿忿不平,像是早已看透了什么,處理過了情緒,不留給他絲毫機會,擅自找出了結論,自己給了自己答案。 他連請求原諒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虧欠,又如何談得上原諒。 思及此,那雙眼睛透露出的信息讓徐瑾泉有些恐懼,他回避了于敬的視線,輕聲說:「你罵我吧?!?/br> 于敬看著他沒說話。 仍沒膽去看于敬那雙黑得發(fā)亮的眼睛,徐瑾泉低著頭,聲音顫抖,有些乞求地道:「于敬…拜託你,做些什么吧?!拐f完,車內(nèi)仍是一片沉默。對于于敬那默不作聲的態(tài)度、彷彿已成定局的無話可說,心里一陣悲涼,徐瑾泉轉(zhuǎn)過身抓住了于敬放在腿上的手,激動地說:「你為什么不罵我!罵我、打我??!你為什么要用像是一切都結束了的眼光看著我?難道我、」 「瑾泉…」看著徐瑾泉,于敬滿眼溫柔,眼底的悲哀卻遠比溫柔來得深刻?!笁蛄恕瓌e再說了?!谷涡扈ブ约旱氖郑噍^于徐瑾泉的激動,于敬顯得十分平靜。「瑾泉,我累了?!?/br> 徐瑾泉聽了皺起眉,放開了于敬的手?!甘裁匆馑??」 「瑾泉,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沒有回答徐瑾泉的問題,于敬只是這樣反覆說著,卻沒發(fā)覺自己臉上的傷心和他口中的喜歡有多矛盾,「瑾泉,我愛你…」縱使于敬是用這么個表情說著,徐瑾泉仍對這初次的告白悸動萬分,他正想回應于敬,卻聽見于敬接著說:「但我要停止愛你了?!?/br> 一滴眼淚從于敬的眼中滑落,晶瑩剔透,就像于敬這個人一般,卻也殘忍無情,就如于敬口中的言語,不深不淺地劃過自己蒼白的心般,劃過于敬蒼白的面頰。 徐瑾泉一開始還無法理解于敬的意思,但當他望著于敬臉上那帶著疲憊的決心,他突然意識到了于敬言語中的認真以及痛定思痛的無奈。就在他看著于敬顫抖著的雙唇時,上面的一點殷紅刺進了眼中,痛得他眼睛泛酸。 「為什么…」徐瑾泉努力睜著眼,深怕一眨眼,眼淚就會這么掉下來。 不是說好要等我的嗎? 「瑾泉…」看著徐瑾泉忍著不哭的臉,于敬伸出手覆上他的臉頰。 「不是說好了嗎?」他能感覺到于敬手中的溫度,但那他曾日夜渴求的體溫此時卻進不了他的心、熱不了他的冷,「不是說好會等我的嗎?」他哽咽地問,一滴滴淚就這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滑進了于敬的掌中,而于敬只是摩挲著他的面頰,不發(fā)一語。 有時他真的好恨于敬的沉默。 「瑾泉…」 卻更怕沉默之后的話語。 「不,于敬,我不想聽?!构虉?zhí)地搖頭,徐瑾泉拉開了于敬覆在臉頰上的手掌,轉(zhuǎn)回身面對正前方的方向盤。「我們下次再談吧,我先送你回家?!鼓ㄈツ樕系臏I珠,徐瑾泉吸了吸鼻子后熟練地發(fā)動車子,正準備換檔,卻被于敬制止。 「瑾泉,看著我?!褂诰凑f,「拜託你…最后一次,拜託你看著我?!?/br> 什么最后一次?他怎能如此自私的擅自說這是他最后一次看著他,怎能如此狠心殘忍地把未來所有的可能性都一併抹去? 就因為這么一次的錯誤、一次的隱瞞,于敬就要這般捨棄自己? 多么無情。 但他仍然愛他。深深且無可救藥地愛著這個無情的男人。 徐瑾泉轉(zhuǎn)過頭,不知什么時候早已涕淚縱橫,于敬的臉被淚水擋住變得模糊不清,縱使他再如何抹去仍不及淚水積聚的速度,一心只想著要好好看著于敬的臉,只想著讓于敬好好地看著自己的臉,太過努力,徐瑾泉卻沒聽見于敬說了什么,待淚水終于被他擦乾,待臉終于被他抹凈,車里卻沒了于敬的身影。 只剩一張空蕩蕩的椅子,和滿手苦咸濕潤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