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之三
太陽圖騰屬于萬謁帝國。 那么『牡丹』呢? 若是對白星泉而言,那枚由金色絲線細細縫製的太陽代表的是他尊貴的身份,那么,之于百花春色樓的花凝而言,幾乎可用以表示她身份的牡丹圖騰,背后是否又具有什么特別含義? 起初,當洛應蒔自葉草口中聽來一枚圖騰對一個人具備的意義之后,他就再也無法將牡丹圖紋與花凝之間的聯(lián)想分割開來。而在經(jīng)由前天夜里,史君維為他們打探來的消息,他更能確信,那款以艷紅為底,描有金邊的牡丹圖騰,確確實實就是花凝的另一個身份、另一個代表。 花凝、花凝,一名青春正盛,容姿超絕的美麗女子,誰會想到如此一位絕色佳人,除了她遠播的艷名之外,更令人驚奇的,竟是她小心隱藏,不為人所知的真實身份──華欣帝國的遺孤皇女──前夜,史君維跟蹤到那個通知洛應蒔前往華木山的小廝進到春色樓,本想看看他還會有什么出人意料的舉動,沒想到藏身暗處的他,守候到花姑娘們閉上門扉,準備休息時,竟聽到她們在笑語言談間,幾次不經(jīng)意的說出對自家主子的真正稱謂──『公主』。 乍聞此語,將自己藏得極為隱密的史君維不由地大為震驚。 可轉念一想,人家華木山的山寨頭子都可以是前朝萬謁帝國的皇族世子了,一間妓院花樓中的頭牌,若是另一個王朝的遺孤皇女,又豈會不可能? 妓院這名頭,豈不是藏一個高貴皇族,最難以令人料想到的地方嗎! 雖然整件事至今仍舊令史君維難以置信,甚為匪夷所思,不過這話進了洛應蒔與葉草的耳中,在短暫的訝異過后,略作沉思,他倆人倒是很快的接受了這是個可能的事實。 畢竟,葉草跟隨了十多年的主子白星泉,他的真實身份不就是前朝萬謁帝國的遺孤皇子嗎? 早有個活生生的現(xiàn)成實例擺在眼前,再來一個殊于常理的狀況,也就不會讓人那么難以接受了。 何況,為求慎重起見,人面廣闊的史君維在打探出花凝極可能是華欣帝國的遺孤后,為了能夠更加精準的確定她的身份,他還特地私下找了幾位足可信賴、并通曉江湖佚事與朝代歷史的耆老,仔細問了些前朝往事,再入手了張暗巷間,只有熟門路之人才弄得到的特殊圖紋花樣,想用其與現(xiàn)有的實物加以比對印證。果然,在解決了洛應蒔與葉草兩人之間的情感問題,史君維取出一張出自于蛇巷耆老之手,已然淡淡泛黃、頗見歷史痕跡的薄紙,經(jīng)他反覆端看,確認過紙上的圖紋與劍鞘上精細的刻鏤當真如出一轍、別無二致后,至此,他們?nèi)藢纳矸菰贌o任何懷疑了。 華者,花也。華乃是花的古字。所以,牡丹房中的那個麗人,真正的名字應該是叫『華凝』。以花為姓,不過是她在隱藏身份的狀況下,還顧念著皇朝先祖所選擇的借代。 然而,越是能夠確信花凝的身份,他三人心中越是抖起寒顫,莫名的,各自心上皆隱隱升起了股不好的預感。 『皇城京畿之上,除了當朝天子,竟還有前朝,甚至是前前朝的皇族遺孤與我們同地居住,而且竟都還讓我們?nèi)伺龅搅??這算是走哪門子的大運啊?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比華木山夜戰(zhàn)更嚴重的大事嗎?現(xiàn)在要是誰來告訴我,春香房隔壁坐的客人就是咱們六扇門的總主子,皇帝老爺,我想我一點也不會驚訝了?!?/br> 想起當日史君維離去前留下這么句頗見戲謔,卻又直指真相的言語,這時候在云來客棧,葉草寢睡的客房里,僅管難得燦爛的午后冬陽透窗而入,斜斜灑滿了一室暖意,但在桌旁坐著的洛應蒔與葉草兩人,卻仍舊不免為了盛京之中,竟同時存有三名足可翻覆城邦安寧的皇族血統(tǒng)而惴惴不安。 「應蒔,我……我有點擔心,」 一城之中,同時有三名不同朝代的皇族子女,是否會為原本安定的城邦帶來震動人心的紊亂或是屠戮與血腥?更會不會因此殃及臨近盛京的華木山與山上的眾家兄弟姐妹?一念及此,葉草就不由得心慌意亂了起來。 雙手緊緊握住茶水已退了溫的瓷杯,葉草掩抑不住憂煩的眼,直直投望向對面而坐的洛應蒔。 不用她明言,洛應蒔也知道她內(nèi)心為何擔憂。 「我明白,」伸出手,洛應蒔緊緊牽握住葉草泛白指尖上的不安,續(xù)言安撫道:「但或許情況并不如我們擅自臆想的那么糟。畢竟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并沒有誰對誰特意做出什么具有攻擊性的舉動,不是嗎?」 話雖如此,但洛應蒔心里清楚,若當真沒有誰暗地里點撥了什么手腳,那就不可能有八月十五,華木山上的那場夜戰(zhàn)了。 而葉草自然也是明白這點。 只是,洛應蒔都這么盡心撫慰她了,她也實在不好過份地表現(xiàn)出自己對華木山上的兄弟姐妹、以及對救過她一命,并從不藏私教養(yǎng)她的白星泉止不住的掛心。 勉強扯了扯嘴角,葉草相信自己此刻的笑臉必定牽強難看的明顯。 眼見葉草仍是滿滿的憂慮,洛應蒔定神細想后心中更是清楚,若是想要讓自己以及葉草都不再因這三名同時存在于盛京的皇族心起憂煩,起而行去做些自認為該做的事情,那絕對是必要而必須的。 而事實上,他本就真有件該要做的事──物歸原主,歸還那柄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