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這輩子不曾以為會發(fā)生，最后卻發(fā)生的事還真是超乎他意料的多啊！

    好比他的墜崖、他的失憶；他醒在一間荒涼的破廟里、他被一個瘦弱卻個性有些倔傲的小姑娘所救……現(xiàn)在，又要再多出一項了──夜闖香閨。

    「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藏？雖然連我都以為久久不回的你可能已經(jīng)殉難身死了，不過你既活著，又到牡丹房來見我，必定是有話要跟我說對吧？還是……」

    初冬深夜，涼風轉(zhuǎn)寒，再如何繁囂的街都在這種漸冷的寒夜時分陷入了沉寂，但這卻阻擋不了有心人黑夜拜訪。急緩錯落的風勢一松一緊的擊打在每一扇窗上，聲響隆隆若鼓，更是加強了冬日風疾的態(tài)勢，然而屋中人并沒因此早早沉浸于溫暖的夢鄉(xiāng)中，反倒是一派間適，坐靠在那披著收織數(shù)張狐貍毛的貴妃椅上，狀甚慵懶的等著，等著那深夜不輟，仍堅持著要來找她的人由窗外進到屋里來。

    「……要我?guī)湍汩_窗呢？」椅上的白衣美人懶懶說道，實則卻沒有任何挪移之舉，更不用說真的去伸手動作了。

    「不用了，還是我自己來吧?！?/br>
    已在一樓窗簷上屈身半晌的高個兒總算下定決心，推開肩邊綺窗，足尖輕輕一蹬，登時閃身進到百花春色樓中，那個眾人垂涎戀慕的花魁的牡丹房中。

    「在寒風中待了那么久，不冷嗎你？」

    「你這是在關(guān)心我嗎？」

    「當然了，你劫后馀生，凝兒自然大喜過望。只是昨日凝兒貴客在側(cè)，不便與君相認。莫非是因此讓你著惱生氣，不肯進屋來了？」

    貴妃椅上，那個自稱『凝兒』的花漾女子盈盈站起，朝仍定身窗邊的高個兒款步走去。她滿臉是笑，笑得如花般美麗、如蜜般甜膩，看得高個兒恍惚間心神飄盪，幾乎要把持不住自己，意欲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

    不過眼前雖然人勝花嬌，但他到底是清楚自己今日破格，夜間闖入女子香閨之舉所為何來。他緊緊一閤眼，深深一呼吸，片刻，他寧定心神，移步轉(zhuǎn)往屋心之中，拉開與她的距離。

    「你有客在旁，我自然不能妨礙你的生意。今晚夜入姑娘閨閣，失禮至極，談話之前，還請姑娘見諒?！?/br>
    高個兒言語間的禮數(shù)十分周到，周到到令凝兒的眉睫忍不住皺了起來。

    「你這是怎么了？你我相識雖然不算太長，但也不算是陌生朋友，怎么今日重逢，你待我竟是這般生份冷淡？」

    高個兒星眸瞅了瞅她，道：

    「因為我還沒完全確定。」

    「確定什么？」凝兒輕輕倚身窗櫺，好奇回問。

    「確定你是誰，而我又是誰？」

    凝兒眉睫微擰，斂收起微顯戲謔的神情：「別兜圈了，直話直說，」

    雖然背上的寶劍與那日燕兒的驚慌表現(xiàn)已能讓高個兒確信自他腦中重新浮現(xiàn)的往日記憶究竟有幾分真假，但，若是有個什么人能夠再親口與他相互印證，如此，他更能對重新獲得的記憶再無任何懷疑。

    此刻，能夠助他對證記憶的，就是他眼前的凝兒。

    而這個凝兒，也正是總在不期然間，時常出現(xiàn)在他腦海的那張芙蓉面。

    細睇著凝兒淡靜且淡定的美麗容顏，高個兒將他墜落魍魎坡、身受重創(chuàng)，并為葉草所救，其后為求生機，與葉草一路行至信陽，才發(fā)覺除了身上的傷創(chuàng)之外，記憶也因頭部受創(chuàng)而暫時喪失之事簡要而重要的向她說明，全無隱瞞。

    凝兒聽他陳述了這段時間所經(jīng)歷的一切之后，略作沉吟，方才緩緩開口：

    「原來你是因為身受重傷，這些時間才都沒上我這兒來?！?/br>
    聽她話中詞語，高個兒知道，他的記憶，真的都回來了。

    「所以說，今晚我到你這里來足以證明我是沒錯的。我已經(jīng)知道我是誰，因為我在看到我背上這把兵刃的第一眼就想起那是你前不久才贈與我的寶劍。劍身上所刻鏤的牡丹是屬于你的圖騰。而穗上所綴的那塊綠玉，則是你以我之名，請匠人紋刻上的圖案，是也不是？」

    慶幸，他頭部的傷果如老大夫所說不算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