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之四
金烏落,明月升,日子就在日月升落的巡回交替中一天天的開始與結(jié)束。進(jìn)入華木山山寨已過有三天光景,中秋度盡,眨眼已是深秋時節(jié)。這日,天雖見晴,初醒的天空卻只鋪展陰鬱綿延的灰濃顏色壓在天際山邊。雖然高個兒認(rèn)為自己還算是個樂天脾氣,卻也不免因這積云攏聚的晦暗晨色感到慵懶無力。 同時,也為了積壓在他腦中的糾結(jié)思緒…… 「你醒啦,去洗洗臉了,一會兒廳前吃早飯?!沽?xí)慣一大清早起床的葉草這時走到黃嬸嬸為高個兒準(zhǔn)備的客房前,正想要叫他起床吃飯,卻沒料到他此刻已自行起了床,正側(cè)坐在靠窗的椅上,下顎頂貼窗框,左一搖、右一晃的發(fā)著呆。 他挑挑眼看了看葉草,隨即又轉(zhuǎn)回到自己的冥想之中。 葉草見狀不明所以,皺眉問道:「你現(xiàn)在是哪根筋不對勁兒,一早起來就有氣無力的?昨晚沒睡好還是……身上的傷有反覆?」念頭機伶伶的溜轉(zhuǎn),見他氣色沉鬱,葉草擔(dān)心他的傷勢,不多言,一步搶入高個兒的睡房中,伸手便往他額上探去。 「沒燙啊……」她語吐喃喃。 高個兒回過神,伸掌握住她的手腕,輕輕拉下,道:「沒事,我好的很。你忘了我那天傍晚還在魍魎坡跟黃大嬸動手過招嗎?」 正因如此葉草才憂心他是否再次傷挫筋骨。 「真的?」她仍不放心。 高個兒坐定身子,回過臉,點著頭正視她。 「那你還有什么好不高興的?」自結(jié)識他以來,葉草看到的他一直是相當(dāng)樂天自在的;除了破廟初見那日,兩人在全然的陌生與危機意識之下才都沒給對方好臉色;就是身處命危之刻,他也都是豁然以對,鮮少出現(xiàn)如此沉悶怠懶的情態(tài)。 「與其說不高興,不如說不明白?!垢邆€兒鼓著腮幫子出了抹鼻息。 「什么意思?」沒察覺兩人的手還自然的握在一塊兒,順著高個兒的話題與自己被挑起的興趣,葉草只管好奇詢問。 高個兒將內(nèi)心想法與推敲略作整理后緩緩道出: 「那日在魍魎坡旁,我在看到山壁上那道被硬生生劃破的長痕后就滿心覺得,在那附近,應(yīng)該要有一柄銳利的武器,不過或刀或劍我還說不準(zhǔn)。長痕的存在應(yīng)可算是這個推理的佐證。只可惜那時我看遍了坡道左近,卻都沒見到任何武器的影子,不過距我墜崖至今也有段不算短的時日,真要是被人撿去了也不奇怪……」 雖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高個兒的觀察還真算得上是仔細(xì)了。那日混戰(zhàn)中,同樣與葉草被逼近崖邊的他,在見聞戰(zhàn)場垓心冒出沖天紅火、轟然爆響時,瞬間他別無選擇,一轉(zhuǎn)身就往魍魎坡上跳。葉草便是他最后一腳踏出崖邊時,與他一眼結(jié)緣,被他伸手?jǐn)r腰緊抱,一同往崖下墜落的意外獲得。而在墜落的過程中,為了減緩下墜之勢,高個兒果真用他手中利劍刺往崖壁,藉以緩勢。或許正是因此,兩人才沒在急墜的狀態(tài)下摔成rou泥。這么說來,那把此時不知所蹤的寶劍也算是她葉草的救命恩人了。 念頭又轉(zhuǎn),高個兒不自覺地頓了頓口,收了收仍握住葉草的指掌。 「這部份的推敲其實沒有疑慮。真正令我不解的,是在與意外出現(xiàn)的黃大嬸動手過招后,我竟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會武的,而且還遠(yuǎn)比我以為的厲害許多?」而這也恰好能解釋他雙掌上的硬繭從何而來,「更令人不明白的,是除了我身手頗為了得之外,在面對敵人之際,我竟沒有半分慌張?就好像這種情況我早已面對過無數(shù)次、熟悉到骨子里一樣……你不覺得這是種很奇特的念頭嗎?」 話到此處,任他皓腕緊握的葉草不由地胸臆一緊??蓻]發(fā)覺到她這細(xì)微變化的高個兒卻在無意間,彷彿逼視般,眼光更加銳利地將心中困惑轉(zhuǎn)化為眸中情緒拋望向她。 「我原本的身份……會否就跟我身上的武藝有所相關(guān)?一個武師?一個護(hù)院?還是一個江湖游俠?然而不管是哪種身份,又怎么會一身傷重躺在魍魎坡旁被你所救?」他緊緊凝望住葉草,緩聲詢問:「你是否還有什么訊息可以提供我?我問過你嗎?你為何會到魍魎坡?什么時候去的?在什么時候救了我?那時,是否曾在坡道附近看到一把刀,或是一把劍之類的?我需要更多的訊息,就是些細(xì)末小事也好,你能想得起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