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參話 # 生死自有命 (上)
熟悉的嗓音還未落地,散著殺氣的玄綾鞭便已破空而來。 花圓媛還未移動年邁的身軀,就被南華輕輕帶入懷里向后閃避,看著玄綾鞭擊上石壁,凌厲的攻勢登時在那處留下拳頭大的坑洞。 被那鞭子擊中,怕是會受重傷的!花圓媛正要出聲警告南華,就見前方出現(xiàn)眼熟的身影,眼角下意識地抽了抽。 「歡迎尊者大駕光臨夙教,本教主有失遠迎,怠慢了尊者真是對不住。」張夙用蕭芫芫的身體、口音說著,相仿的程度就連花圓媛也嘆為觀止。 「無須多言,立刻把媛兒本來的身體還來,本尊考慮留你具全尸?!?/br> 南華單手持劍指著對頭的張夙,黑眸透著顯而易見的寒意。 「本來的身體?本教主原本就是夙教的教主,何來歸還之說?」 見張夙用蕭芫芫的身體露出嬌媚的笑容,花圓媛眼角都快抽到太陽xue去了,忍不住揚聲怒喝道:「混帳!看我撕下你那張噁心的面具!」 夙颯看了眼突然出現(xiàn)的張夙,和被南華護在懷里的老婆婆,狹長的雙眼輕瞇,舉起劍對向花圓媛。 「對教主不敬,殺無赦!」說完他舉起劍就往南華與花圓媛的方向劈去。 張夙在夙颯出招的同時就轉身向暗道的深處遁去,眨眼就不見蹤影。 南華臉色難看地抬劍將夙颯的攻擊擋下,劍上鋒利的劍氣逼得夙颯退了幾步,南華見此欲下殺招,花圓媛卻在這時突然揪住他的袖襬,令他動作一頓。 他低頭望去,對上那雙閃著堅毅光芒的雙瞳。 「你去對付張夙,夙颯交給我?!?/br> 聞言南華倏地擰起眉,花圓媛現(xiàn)在這副身軀,怕是要閃過夙颯的攻擊都很困難,怎么能讓她獨自面夙颯? 明白南華是擔心她,花圓媛露齒一笑,道:「咱們還要一起去接阿和,記得嗎?」 「媛……」 「放心,我不會死的?!够▓A媛唇角的笑容微斂,拉著南華衣袖的手也跟著一緊:「我們都要好好的,答應我。」 南華見她眸中的堅定,輕嘆口氣,將手中還發(fā)著寒冽劍氣的長劍塞到花圓媛手中。 「拿著,它能夠保護你?!?/br> 花圓媛感覺手里的劍柄還留著南華的溫度,心尖莫名地泛起一股暖意。她朝南華頷首,轉身就拿著劍、拖著這身年老的身軀往夙颯走去。 夙颯見南華真的丟下這老婆婆跑去追張夙,邁步欲追上去,卻感覺天靈感傳來一道灼熱的疼意,痛得他整個人栽倒在地,身軀不自主地抽搐。 「你、你……怎么會有……」 花圓媛手上抓著一支用頭發(fā)扎起的小人,小人的頭頂正觸碰著長劍鋒利的劍刃,劍氣割斷細發(fā)的聲音清晰可聞。 「不想腦袋被剖開來,我勸你還是乖乖待在這別動?!?/br> 見夙颯還想起身反抗,花圓媛手腕輕轉,讓小人的右手輕劃過劍身,夙颯的右手立刻出現(xiàn)一道血口子,噴涌出大量鮮血。 「??!」 聽到他嘴里發(fā)出慘叫聲,花圓媛眉頭一皺,冷聲道:「說,師父的真身在哪?」 以張夙狡猾的個性,身體一定早已不在石室里。她得找到張夙的身體,趁他的魂魄還沒在月圓之夜與她的身體合而為一前阻止他! 而月圓之夜……就是今晚! 「……」 夙颯閉緊口,就算是死,他仍不愿將秘辛透露出來。 與他相識多年,花圓媛自然明白他的個性。她瞇起眼,手一揚將掌中的小人拋到他面前。 夙颯不敢相信地盯著落在他腳邊的小人,再看向站在他前方的老太婆,臉上有著疑惑與納悶。 在看見他伸手去取那小人時,花圓媛悠悠地開口:「我很高興,那日你在長杏村救了我。我在禢上躺了三個月,你也伴了我三個月,從小到大你哪一次不是順著我?教里沒人敢罵我、打我,他們只好處處針對你,甚至還有人想置你于死地?!?/br> 夙颯默然,的確有數(shù)次他在教內碰上暗襲,好在他命大,都挺了過來。 「若不是勞鈞來告訴我,我跑去把那些人全殺了,你大概也沒辦法把那束頭發(fā)交給我了。」 花圓媛望著夙颯詫異的神情,再看向他手里沾滿血的小人,緩緩抬起手中的劍:「夙颯,如果時間能夠倒退,你還會把那束發(fā)交予我嗎?」 夙颯不語地看著她,見花圓媛神色凜然地揚起手,他閉起眼,任她對毫不反抗的他揮下長劍-- 過了半晌,預想的痛感卻遲遲沒有傳來,夙颯睜開眼,卻看見眼前不滿皺紋的手,捧著一束鶴白的發(fā)絲。 「你贈我一束,我還你一縷?!够▓A媛把南華交給她的劍扔到一邊,對夙颯笑道:「這么一來,咱們就誰也不欠誰了?!?/br> 夙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老婆婆,從他眼中看見熟悉的光采,顫聲道:「教主……」 聞言花圓媛欲將他扶起,可當她抬起頭,卻對上一雙碧綠、帶著殺氣的銳眸,立刻張嘴大吼:「燭龍!不要--」 寒光自她眼前閃過,本被她棄在一旁的長劍如今自夙颯的胸口前穿出,停在花圓媛的腹前。 她驚愕地瞪著面前血色瞬間褪盡的俊顏,不顧血噴得她一身狼狽,花圓媛慌張地扶住夙颯搖搖欲墜的身軀。 「為什么……為什么要殺他!?」花圓媛悲憤地瞪向不知何時來到洞中的燭龍,兩行清淚自她的眼中淌下。 「主人說,夙教的人,都該死?!範T龍皺眉,佈滿鱗片的手一緊,原本沒入夙颯體內的長劍被他抽出,帶出一地腥紅。 花圓媛覺得自己的理智正在崩解,她恨恨地盯著燭龍,咬牙道:「他是好人!」 「主人說,夙教沒一個好人?!範T龍手握長劍,劍尖指向花圓媛:「汝也是,只要妨礙主人和天尊歷劫的人,吾都要剷除?!?/br> 花圓媛起身欲上前,可腳步還未站穩(wěn),枯黃的手就被一隻黏膩的大手擒住。 「教、教主……」 花圓媛趕緊扶住渾身發(fā)顫的夙颯,感覺他的身體就和她膝下的石地一樣冰冷。 「教主,有件事……」 「閉嘴,本教主現(xiàn)在沒心情聽你說廢話?!?/br> 夙颯唇角勾起一抹笑,「真的是教主呢……」 「不準說話,養(yǎng)足精神!」 「現(xiàn)在不說,以后…就沒機會說了……」 「……」 「前任教主的真身,在、在……暗室……」 花圓媛扶著夙颯的手一緊,見他嘴角冒出血絲,神情一凜。 「教主?!官盹S瞇起眼,目光灼熱,似乎想看清她這張臉皮下的靈魂,「沒認出您,可會怪……」 「不會,我不怪你。」 「那就好……」夙颯笑了笑,「小的有些累了……沒辦法再、再保護……教主了……」 「誰要你保護,給我撐??!」 「怕是……不能如教主意了?!官盹S扯了扯嘴角,雙眼的光芒逐漸黯淡:「若能回到過去,我定……剃了全部的發(fā),都給……給你……」 感覺懷里的人吐出最后一縷氣、止了聲息,花圓媛雙肩輕顫了下,眼眶的淚不再涌出,整個人彷彿像是被抽了魂魄般,連呼吸都緩慢得幾乎要停止。 燭龍瞇起眼,舉起手中的劍就要朝花圓媛劈去,但劍柄突然傳來道沁骨的寒意,凍得他不得不放開劍,被寒氣逼得向后退了幾步。 匡啷! 當劍落地的剎那,花圓媛抬起頭,本該是灰濛的濁眸如今燃起兩簇赤火,將她墨黑的雙瞳染上一層朱紅。 她伸手拾起南華留下的長劍,上頭的寒氣在被她握住時驀地收歛得乾乾凈凈。 燭龍盯著眼前持劍的老婆婆,「憑汝這樣的身軀,也想跟吾斗?」 「就算我再老個十歲,也綽綽有馀?!够▓A媛握緊劍柄,劍身發(fā)出嗡地醫(yī)聲脆響,似乎在呼應她周身暴漲的殺氣。 「吾乃天女之侍、天陰門的守護神,汝想殺吾是不可能的?!?/br> 花圓媛冷哼,「我不會殺你。」 在燭龍驚愕的注視下,她神色倏爾沉下,舉劍上前:「我會讓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