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光害讓夜空漆黑一片，看不見任何星星，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意識到自己出來得有點久，她收回目光，往店門口方向轉(zhuǎn)去時，看見了站在轉(zhuǎn)角處的巫珩。

    五顏六色的招牌光打在他身上，讓他不至于消失在陰影中，可她看不清他現(xiàn)在的表情，只大概能辨別出他正看著自己。

    她的心臟重重一跳，眼神閃爍。她剛才被情緒包圍，完全沒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聽到了什么。

    尹凈故作自在，緩步走向他，到他身邊時停下了腳步，「學長怎么出來了？」

    「你電話講得有點久?！刮诅衩嫔届o，語氣也聽不出任何異樣，令她稍微松懈了些。

    「我mama??比較嘮叨?！顾苤鼐洼p的描述尹母，見他沒有要挪動腳步的意思，「你出來很久了吧？」

    尹凈明晃晃地試探著他，他肯定也聽出來了，可他并沒有隱瞞。

    「是有一陣子?！顾坪鹾咝α寺暎牫隽它c嘲諷。

    他就只差沒開口問：「為什么否定我的存在？我有那么見不得人嗎？」

    尹凈咬緊下唇，又松開。她最終什么都沒有解釋，只對他說：「我們進去吧，外面熱?！?/br>
    重新入座后，她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和大家交談甚歡。

    他也像是什么都沒聽見一樣，偶爾加入他們的話題。

    他們有共識地營造出一切和諧的假象，誰也沒戳破誰。

    飯后，巫珩一樣開車送她回家。

    車內(nèi)的氣氛微妙，尹凈不曉得該不該主動打破沉默，她還在思考有沒有什么話題能說，就聽到他開口：「你和李政認識？」

    「嗯？」在恍神的她突然被問話，下意識疑惑，接著才意識過來，「對，大四的時候有點交流?！?/br>
    巫珩神色自若，但語氣有些酸，「哦？什么樣的交流？」

    他們在她大三之后就沒有任何聯(lián)絡了，他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大四的時候，學校請我去主持畢業(yè)典禮，但我拒絕了，他們就改請李政主持?！顾^續(xù)說：「但他不怎么有自信，所以來找我問些訣竅?！?/br>
    「他在演出的時候表現(xiàn)也很好，不輸線上的主持人?！挂鼉翕殴饪吹轿诅竦哪樕⒆?，連忙補充：「你也很好?！?/br>
    雖然他平常總是懶懶的不和人打交道，但硬要他開口的話，他應該是當中口條最好的，能在課堂上看到傳奇學長這樣的一面，算是她三生有幸。

    她至今仍然記得同班同學看到他侃侃而談的樣子有多訝異。

    「哦？」他饒有興致地勾了勾唇，「舉個例？」

    雖說他在一般人面前都不開金口，但和她在一起時，總像是有講不完的話，也不知道他人格怎么差距這么大。

    「你報告的時候，口條非常好??」她沉吟片刻，語氣真摯，「私底下也??能言善道。」

    他被逗樂，低低的笑聲從口中溢出，「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讚美，謝謝?！?/br>
    她隱約有種被坑了的感覺，有些悶悶不樂，撇過頭看窗外景色，就是不看他一眼。

    他又問：「為什么拒絕了？」

    尹凈還是沒看他，語氣淡淡的，聽不太出情緒，「不想出現(xiàn)在別人的視線里。」

    興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低落，怕影響到身邊人情緒，她笑說：「現(xiàn)在沒事了?！?/br>
    「但那是我自己的關係，跟學長??」話還沒說出口，她自覺不妥，趕緊轉(zhuǎn)彎，「唔、該怎么說??」

    「不想說也沒關係?！顾纳ひ羲拼筇崆侔愠领o，具有安撫人心的力量。

    「沒關係的，只是一時片刻不知道從哪里說起?！顾匦陆M織了下語言，繼續(xù)道：「學長應該聽說過很多藝大學生都是經(jīng)歷過家庭革命才入學的吧？」

    巫珩嗯了聲，他就算不刻意打聽也知道，光是他們系上就有不少人是跟家里撕破臉才進的電影系。

    「我家也是這樣?！顾拖袷窃谡f別人家事情一樣，語調(diào)沒什么起伏，「我爸媽不希望我學藝術，更討厭看到我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他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她終于轉(zhuǎn)過頭，視線與他交會，「那陣子狀態(tài)不好，加上要畢業(yè)了思緒有點亂，就拒絕了?！?/br>
    尹凈知道他是可以信任的人，就算只是朋友關係，她也不介意告訴他這些。

    她只是省略了，狀態(tài)不好的原因。

    好在巫珩也沒追問。

    「這是你去電臺的原因嗎？」

    「算是，但不完全。」想到內(nèi)心真實的答案，她不禁有些尷尬，「主要是不想受矚目??」

    他忍俊不禁，「這我倒是能理解。」

    車內(nèi)再度靜了下來，他隨口一提：「禮尚往來，有什么想知道的？」

    她來了精神，坐得也比剛才正，小心翼翼問：「真的都可以問嗎？」

    巫珩見她那樣，以為是要提出什么很刁鑽的問題，但也不甚在意地應允。

    他拒絕不了她。

    「你們??今年還會辦專場嗎？」尹凈緊咬下唇，模樣緊張，巫珩瞥了眼她，再怎么無奈也沒了情緒。

    「就這個問題？」

    「嗯。」

    「尹凈。」他不冷不淡地喚了聲。

    車被他靠邊停了下來，已經(jīng)到了她住處的外頭，可兩人都沒急著道別。他松開安全帶，往副駕駛座湊近了些。

    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瞬間盈滿了她的鼻腔，她幾乎沒這么近距離地看過他好看得不像話的臉龐，不太適應地往后靠了些，很快就碰壁。

    路燈的燈光透過車窗灑進車內(nèi)，襯得他肌膚更加白皙。巫珩沒打算退開，她便趁機打量起他，他生得極好，彷彿是把神的愛都匯聚到他一人身上。眉眼深邃、眼角勾人、鼻子尖挺??就連嘴唇也是飽滿紅潤。

    若是女孩子，肯定也是最頂尖的長相。

    他不排斥尹凈打量自己的目光，應該說，他希望她能再多注意他一點。他們的關係雖然比以前親近，可還不到讓他滿意的地步。

    比起他本人，她似乎更關注身為樂團主唱時的自己。

    「好看嗎？」

    尹凈紅著臉，從喉頭擠出了一個極輕的嗯，他滿意地笑了，又再往前了些，「那多看點?！?/br>
    她扭過頭，連耳尖都紅了，「太多了??夠了??」

    巫珩這才稍微放過她，往后退了點，但嘴沒停下：「喜歡我的臉？」

    她不好意思直接回答，低垂著頭，頭發(fā)幾乎掩蓋住側(cè)臉，可沒能掩住泛紅的耳尖，多少有些欲蓋彌彰的樣子，「沒人不喜歡吧?！?/br>
    巫珩也低著頭，聲音比剛才啞了幾分，蠱惑著她，「嗯，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