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租屋處不遠，卻也要開車約莫個十來分鐘，程郡媛停好車子之后，餐廳里已經(jīng)找不到任何的位置。許多要來這里聚餐的客人已經(jīng)完全須要在門口抽號碼牌耐心等待，幸好李品皓在這之前三個月就已經(jīng)預約，可以大搖大擺不受阻撓地走進餐廳，接受著被門口一堆怨念的眼神以及像享受著里頭特別優(yōu)惠的服務(wù)。

    而今天程郡媛就充當了郭蕓臻的男友，兩個一起坐在已經(jīng)擺好的浪漫燭光、玫瑰與香檳的桌前。跟其他鄰近兩兩相對的異性男女來說，她們這張桌子自然地被投以比較特殊的眼光。

    「男人就是喜歡搞這套！」

    媛忍不住對著隔壁桌一直看著她的男人嗆了這句，然后眼一瞧那男人對面的女人，女人馬上就示意著她的男人別再看了，那種表情看得程郡媛很樂，就好像是在說管好你家的男人吧，而她也看懂了。女人總是最懂女人的。

    「是啊…」臻反而隨便應(yīng)付回答，心絲好像正開始結(jié)球般。

    「你看靠窗的那個男的，女的一直低著頭在吃，而他的手機卻一直講個不停?！?/br>
    「嗯…」

    「快春天了，天氣還沒有變暖…」

    「嗯…」

    「元宵節(jié)猜過燈謎了沒有？」

    「嗯…」

    「剛剛有個一直猛抓自己胯下的變態(tài)走過你的后面，然后摸到你的頭發(fā)?！?/br>
    「嗯…」

    「聽說你剛剛出來的時候忘記穿內(nèi)衣?！?/br>
    「?。俊构|臻面對程郡媛連續(xù)無理頭的發(fā)問，突然間醒了般，「怎么可能會沒穿??！」

    此時拉高的分貝，隔壁桌的男人又往這邊注意了。

    「都是你啦！害我丟臉…」她忍不住瞪了程郡媛一眼。

    「活該，誰叫你都沒在聽我說話，理都不理我?！钩炭ゆ乱不氐闪藘裳?，順便鑷起了鼻頭。

    「你到底想說什么啦！」

    郭蕓臻有點像去游樂園抱著旋轉(zhuǎn)木馬脖子的小女孩，忽高忽低的忐忑與不斷旋轉(zhuǎn)視線無法聚焦的心情，不但沒有絲毫的興奮，她在起伏不定的氛圍中，已經(jīng)不像平時那種安穩(wěn)自在、無憂無慮的自己，唯恐在程郡媛的角度看來，只剩不安填滿著她空泛的雙眼。

    程郡媛不想再繞無聊的迷宮，下一秒她就敞白地點明著，「現(xiàn)在的他還存有多少的真心，說的跟做的差距有多大，你自己應(yīng)該最清楚?！?/br>
    「……」

    只見郭蕓臻遲疑了些，把滑過數(shù)百條的手指印螢?zāi)唤o熄了。先是凝重地看著她，然后輕輕地閉上眼，接著勉強地笑了一下。

    「先別說這些了，我們就先點餐吧。這餐不用你請啦，他已經(jīng)付清了。你應(yīng)該感謝他的，今天推出的是一年一次的高檔食材，很難得吃到的主廚年度限量版呢！」

    「是喔，那我就不客氣了。」

    程郡媛頓時明白，即使看到那張笑臉笑得有多假，也不想掃吃大餐的興。因為她了解她的姐妹，每次都點到為止，郭蕓臻如果不想說，她也不會勉強她要說點什么的，一切就看她自己是否愿意分享。

    她和那個男人交往得太順遂，經(jīng)過了那么多年，即使那個男的也曾經(jīng)是程郡媛的同班同學，她們姐妹倆每次出門見面逛街，也不會無聊到談「無聊的男人」的這個無聊話題，尤其是郭蕓臻的男人的這一塊。除非她愿意講，否則多半程郡媛也不會多問半句。

    浪漫的情人餐饗宴果然不同，是難得可以享受的津津有味。在一刻鐘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什么談話，程郡媛早就知道郭蕓臻吃得鬱悶不醒，于是就開始刻意地說起她們公司有個主管同事搞笑的故事。

    「喂，我跟你說，我們公司品保的吳副理實在是很好笑喔，有一天啊，他中午就躲在倉庫里最神秘的角落睡覺，竟然睡到三點半才起床耶，而且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就在里面睡覺，然后啊，他就裝作若無其事地從里面走出來，出現(xiàn)在有門禁管制的倉庫同事的背后喔，他們當下全都快被嚇死了！」

    「喔…」

    「更好笑的是，倉庫的人跟他說，吳副理，剛剛一堆人都在找你，原來你是躲在這里啊，你這樣會害我們被誤以為在窩藏嫌犯呢！你知道他怎么回嗎？他竟然說是中午的時候客戶來找他談客訴，他本來談贏了，公司可以免賠一大筆賠償金，結(jié)果客戶腦羞成怒把他打暈在倉庫了，所以他到三點半才醒來。哈哈哈…這個理由白癡才信啦！」

    說完，程郡媛自己瘋狂大笑，惹得臨賓四州的人直著她看，她也不管，她在乎的是想要逗逗郭蕓臻開心一點，但看來是徒然無功，她的姐妹連回個微笑都沒。于是程郡媛又聊聊她同事與她朋友家的大小事，郭蕓臻仍然不是默默以對，最多就是苦笑回應(yīng)個一兩字作結(jié)。

    看著對面那張死沉的臉，程郡媛索性就不再說話了，直到附餐與甜點上來，她才用手指頭輕輕觸碰看向窗外的郭蕓臻，用最溫柔低傔的聲音說話。

    「我告訴你喔，我是不是去年剪完那一次短發(fā)之后，就沒再去設(shè)計師那里了？多久了？你知道嗎？因為我想跟你一樣留長發(fā)了…」

    程郡媛露出的表情，是郭蕓臻極少看到的，平時剛毅個性的她，鮮數(shù)那樣的纖纖指柔，「你看看，我都留到肩膀了?！?/br>
    「喔，我有發(fā)現(xiàn)，你有新的改變，那真的是太好了呢?！孤牭揭欢螛O像小女人的聲音，因為很少聽到她這樣說話，郭蕓臻終于肯認真地看著她，回應(yīng)起真摯得笑著。

    ●其實媛只是在確認一件事，

    那就是，這次臻的男人在爽約之后的嚴重性。

    臻究竟已經(jīng)承受了多少的傷害？

    媛打從心底開始擔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