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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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了,毓瑾去了邊疆已經(jīng)有兩個月了。 每一天對右青來說都好難捱,因為思念就像爬上心口上的蟻蟲不斷啃蝕她那忐忑不安的心,只會越深不會減少。 她坐在書桌前,一筆一劃專心地在紙上揮毫,把自己對毓瑾的思念全寫了進去。 「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放下了筆,她輕輕嘆了口氣。 人說相思是苦,苦的是天天思君不見君。 右青緩緩站起身繞過書桌旁時,不經(jīng)意瞥見了小閣房那扇半掩著的門。 她沒忘記明霜之前說過的那一番話,可她始終沒進去過,儘管那扇門半啟總像是在招喚著自己。 因為每次只要碰觸到門垝時,她腦海中總是會浮現(xiàn)毓瑾的臉。 像現(xiàn)在,她緩緩伸出了手在即將推開門前,又急急地收回。 「穆察右青,你已經(jīng)夠幸福了,不能再貪心了…」她喃喃對自己道。 是啊,比起任何人她真得幸福多了,她不能再奢求什么了。何況毓瑾心里邊有誰,她早就知道了不是?而且善妒不是一個妻子該有的行為。 她真得幸福太多太多了,至少比起蘇滿,真的太多太多。 想起蘇滿,右青內(nèi)心里面又免不了一陣愧疚。 她們雖是親姊妹,可她總是不用爭就能輕易得到任何蘇滿想要的東西,也包括了他。 她從來都不想跟她爭,可是唯獨毓瑾。那原是屬于蘇滿的丈夫,她卻自私地用一貫的方式搶走了他… 蘇滿肯定很恨她吧? 想著想著,她已經(jīng)一步一步不知不自覺地走回青園,等她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身在自己房中了。 突然,腳下一滴鮮紅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微微一愣,緊接著又是一滴,一滴又一滴,像止不住的流水般往下滴落。 她茫然地伸出手往自己的鼻翼尖探去,鮮血立刻佈滿她的手。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她的病不是好多了嗎?而且… 捏住了鼻子,突然她想起了上次要上書房之前,她也是這樣莫名奇妙就流了血,這與她的病有關嗎?難道她的病不是因身體羸弱而已? 「沙沙─」就在右青想得出神時,一陣陣倉促的腳步聲在長長的回廊響起,蹦蹦響的腳步聲不但讓幽靜的書房一時變得吵雜外,也把右青從思緒中拉回。 右青急忙將門拉上,倉卒地用手絹擦了鼻間及地上的鮮血。 「格格,回來了回來了!」雁兒邊跑邊嚷著,跑到右青面前時早已上氣不接下氣。 站起了身,右青將手絹藏在背后,極力穩(wěn)住心悸顫著聲問?!秆銉?,你方才說誰回來了?」然后坐到梳妝臺前。 從鏡子內(nèi),她瞧見自己毫無血色的面容,便立即拿著粉撲往自己臉上抹。 「格、格格,是貝勒爺,他回來了。剛探子來報說貝勒爺?shù)年犖橐呀?jīng)到城外了?!寡銉簩倓偮牭降南⑷鐚嵰愿?。 她知道格格掛念著貝勒爺,一聽到消息就立刻跑回來告訴格格。 聽完雁兒的話,右青再也無法等待了,匆匆忙忙起身就往門口去。 「格格,您別用跑的,小心摔著了。」雁兒朝著她大喊。 見格格迫不急待的模樣,雁兒雖然高興可她更擔心格格的身子,因為格格的身子不比一般。 「格格─」 可現(xiàn)在的右青哪里還有心思理會雁兒,一心只想趕快見到自己的丈夫。 ---------------------------------------------------------------------------- 右青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府邸門口,正見毓瑾下了馬。 一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丈夫,她顧不得恭親王爺和福晉兩老在場,飛奔到他面前緊緊地抱住他。 「我好想你?!顾敛槐苤M地道出對他的思念。 被突然衝出抱住自己的小人兒嚇到,毓瑾先是一愣,接著露出笑容,伸出手去擁抱住懷中的人兒。 看到右青,他的眼神變得十分溫柔,連原先臉上的倦容也一掃而空。 雖然右青不顧禮儀,但一旁的王爺跟福晉見他們夫妻如此恩愛,倒也樂見其成。特別是王爺。 他知道只有右青能讓毓瑾走出心底的陰霾,果然也是這樣。 「這不是右青嗎?」就在兩人相擁訴相思之時,一聲嬌柔的女聲從他們身后的馬車內(nèi)響起。 在右青來不及思考,順著聲音看去,頓時笑容在她臉上全數(shù)散去。 一名身穿異族服裝的美艷女子正掀起簾子,睜著她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看著他們,漂亮的菱形嘴微微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好久沒見了,小右青?!?/br> 「蘇滿?!」她怎么會在這里? 右青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子,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她將目光移到毓瑾身上,企圖從他口中得知解釋,但是她的疑惑并沒有得到解答。 毓瑾放開右青,往馬車走去將她扶下了馬車。 「格格,是蘇滿格格,她不是嫁去蒙古了,怎么…」站在右青身后的雁兒,忍不住低聲詢問。 右青沒回答,因為連她自己也弄不清。 「趕了一天的路,王妃應該也累了,我讓人送你到客房歇息?!拐f著,毓瑾向一旁的福總管吩咐了幾聲。 「王妃,請─」接受到命令,福總管立刻上前向蘇滿做了請的手勢,要領她到客房去。 蘇滿瞥了他一眼,不但不理會且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抬起杏眼望著毓瑾,眼神里滿是情意,毫無避諱。 「你不陪我嗎?」 「我還有事要處理,不克之處還請王妃見諒?!关硅馈?/br> 面無表情的俊臉雖讓人瞧不出一絲情緒,可言語間還見他刻意與昔日戀人保持距離。 她已經(jīng)是蒙古鄂倫親王的妃子,他也已經(jīng)有了右青。 「好吧,我也的確累了?!固K滿伸出纖纖細手推推頭上裘帽,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無限的嬌媚。 風情萬種的模樣讓在場的男子無不發(fā)出讚嘆,除了毓瑾貝勒、見過世面的福總管和鐵青著一張臉的恭親王爺。 「王爺,蘇滿要在王府叨擾幾日了?!乖诮?jīng)過王爺身旁時,蘇滿對著恭親王爺?shù)馈?/br> 恭親王應了聲就當做了回應,連看也沒看她。 「福總管,勞煩你帶路了?!怪拦вH王不喜歡自己,她轉而柔聲向嚴肅的老人道。 「王妃,跟我來吧?!拐f著,福總管便領著她進去了。 等一行人離開后,恭親王再也忍不住,劈頭就是質問他的兒子。 「毓瑾,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沒想到兒子這一趟去邊疆竟會帶回蘇滿這個無緣的媳婦兒!瞧她一副狐媚的模樣,還有那雙杏眼似乎要把人的魂勾了去的。 「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毓瑾回答。 他面對恭親王態(tài)度依舊冷淡。 一聽到太皇太后,王爺驚訝地張大口。不僅因為是太皇太后不管事很久了,而且竟管到一個蒙古王妃的事來,實在不合理。 「她老人家讓你去把蘇滿接回來?!」 「是?!顾喍袒卮?。 「為什么?」 「省親?!顾琅f簡單回答。 「既然是省親,那為何不直接送回敬謹親王府?還讓她住進我恭親王府?」實在是大大的不合理?。?/br> 毓瑾看了恭親王一眼,才道:「太皇太后有旨,蘇滿格格已出嫁,便不宜再回敬謹王府?!?/br> 聽見他的回答,恭親王皺起眉頭,不滿全寫在臉上。 「這是什么道理?既然是省親當然應該回她娘家!」況且北京城這么多地方,為何偏要選他恭親王府?而且他是堂堂的恭親王,一個外人要住他的王府他竟然不知情! 越想越氣,恭親王把頭一偏,正巧看見右青。 她頭低低的站在一旁,什么也沒說。這樣恬靜的態(tài)度反而讓恭親王眉頭更加深鎖。 「右青,你認為呢?」 一聽見恭親王的問話,右青不明所以,只是輕搖了頭。「既然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右青沒有意見?!?/br> 「好吧好吧!人都住進來了,我還能說個不嗎?我也不管了,這事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語畢,他撫袖惆悵地離去。 頭一次,他真的覺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王爺─」福晉看丈夫落寞離去的背影,轉而回頭向毓瑾他們道:「我去看看你們阿瑪?!拐f著,也跟著離開。 一群下人見主子離去也跟著離去,留下空間讓這對久別的夫妻。 「毓瑾,阿瑪哈好像不高興…」右青道。 他看了恭親王的背影后若有所思的道:「阿瑪一向高高在上又是王府的正主,這次的事未知會他,難免會覺得不受重視?!?/br> 「嗯…」 「你呢?沒有不高興嗎?」他笑著問,同時將她擁在懷里。 一聽他問,右青便偏著頭佯裝思考這個問題,爾后才道:「沒有?!?/br> 「怎么有沒有還要想這么久?」 「這樣就叫久了?」她不過才多想了一下而已,「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去邊塞讓我等了多久?」 「兩個月又三天?!顾麥蚀_地說出時間。 并不是他對時間特別的在意,而是沒有她在身邊,他才深深體會到什么叫度日如年。 每一天,他同樣數(shù)著日子。 「我好想你。」他毫不矯飾地說出心意。 面對他如此露白的情話,右青的小臉瞬間脹紅。 「我還以為你身邊有了蘇滿就會忘了我…」她嬌嗔地道。 「對自己這么沒信心?還是說你對我沒信心?」他伸出手指寵溺地輕點著她嬌小的鼻頭?!肝腋呀?jīng)不可能了。」 當他再見到蘇滿,他就知道了。他跟蘇滿已經(jīng)不可能了,因為他心里除了右青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了。 「可是她真的比我漂亮,又大方許多…而且是你自己說過,不管她在哪里你都不會放棄她的…」她沒忘記他當初說過的話,也沒忘記蘇滿向來比自己更討人歡心的事實。 「看不出來你這么小心眼?!顾Φ馈?/br> 「可是…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說過的??!」她嘀咕了幾聲。 聲音雖小,可他還是清楚聽見了。 「你說什么?」他佯裝沒聽到。 「沒啊…我沒…不,我是說你趕了幾天路應該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等用膳時間我再叫你,好嗎?」她柔聲詢問。 「好是好,可是我比較希望你陪我?!顾麜崦恋氐溃瑢⑹謹埳纤募氀?。 「你怎么…怎么去了一趟嘉峪關就變得不正經(jīng)了?」聽他曖昧不明的話,她小臉瞬間又紅了。 「我哪里不正經(jīng)?你是想到哪里去了?」他低笑。 「你─我不理你了。」推開了他,她便紅著臉跑開了。 看著右青逃命似的離去背影,他臉上的笑意更是加深,臉上剛毅的線條也變得柔和許多。 ---------------------------------------------------------------------------- 「雁兒,你有沒有瞧見我剛剛放在書桌上的紙?」書房內(nèi),右青不斷翻找。 「紙?什么紙?」看著格格一逕在書桌上東翻西找的,雁兒不解地問。 「就我剛剛寫了一闕詞的那張紙,你看見了沒?奇怪,剛剛我明明把它壓著了,怎么會不見了?」右青嘴里碎碎唸著,手也沒間著一直翻找那張紙。 「我沒看見,格格,那張紙很重要嗎?」雁兒走過來想幫忙找。 右青一時也答不上來。 那張紙說重要就只重要在她將對毓瑾的相思寄託,可說不重要它不過就是一張紙罷了。 「算了?!?/br> 右青坐了下來,拿著紙筆又開始寫了起來。 「格格您又要寫什么?」雁兒湊過去,看右青寫什么。 她想知道格格寫什么,可惜她并不識字。 「我想寫一封信?!?/br> 「寫信?要給誰啊?」 「我想寫給文棠?!褂仪嗷卮?。 這次蘇滿回來,讓她想起了同在邊疆的文棠。 這兩年來都沒他的消息,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 「寫給文棠貝子?這樣好嗎?」雖然文棠貝子與格格是青梅竹馬,可是格格已經(jīng)嫁給毓瑾貝勒了,就不該再和文棠貝子有所聯(lián)系。這般藕斷絲連,不是什么好事。 「有什么不好的?」右青反問她。 對著語窒的雁兒,右青又道:「我跟文棠情同兄妹,我關心他也是應當?shù)?,有什么不好的嗎?」她不解看著雁兒?/br> 「格格,您把文棠貝子當兄長看待,可文棠貝子是從來也沒把您當meimei看待。」格格怎么就是弄不清呢? 「別說了?!褂仪噍p斥雁兒。 她怎么會不知道文棠對自己一往情深,可是她不愿說破。因為很多事情只要一說破了,就會變了樣、甚至變得很復雜。 知道主子的性子,雁兒乖乖閉上嘴不敢再多話。 右青執(zhí)起筆迅速在紙上寫了幾句寒暄問候的話,爾后放下筆。 「格格,寫好了?」 雁兒看著紙上那短短幾行字,納悶地問。雖然她不識字,可她還知道字是一個個分開的,所以算算不過幾來個字,用十根手指數(shù)都還綽綽有馀。 右青看了她一眼,接著把目光移至紙上。 「格格?」雁兒叫了她一聲。 聽見雁兒的叫喚聲,她只是默默地搖頭。 這信說寫完也算寫完,說不算寫完還真得沒有寫完,因為她已經(jīng)寫不下去。也許是受到雁兒剛剛那一番話的影響,又或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除了問候外她還能寫些什么。 「格格,您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見右青不說話,雁兒開始擔心了起來。 「我很好,你別大驚小怪的。」 怎么雁兒這個愛瞎cao心的毛病還沒改呢? 「雁兒,幫我把這封信送到驛站吧?!拐f著,右青把信裝在信封里交給了她。 接過了信封,雁兒還是遲疑的看著右青,嚅喏地問: 「格格,真的要寄給文棠貝子呀?」 一聽雁兒又問這個問題,右青頓時扳起臉看著她。 「我立刻送去?!寡銉黑s緊逃離書房。 ---------------------------------------------------------------------------- 雁兒將信送到了驛站便匆匆離去,沒注意到身后的人影已經(jīng)從恭親王府一路尾隨著她跟到了驛站。 看著雁兒離去后,明霜立刻進了驛站,沒一會兒便得意的走了出來,手里多了只信封。 她二話不說便將信拆開,將紙上的內(nèi)容唸了出來。 「文棠,這三年來你過的好嗎?」唸完,漂亮的臉上立刻皺起眉頭。 「怎么才寫這樣…」那豈不是沒什么好宣染的? 「那是因為他們之間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挂宦晪扇岬穆曇魪拿魉澈罄洳环赖孛傲顺鰜?。 「啊─」 「你叫明霜對吧?偷看別人的信是不好的行為哦!」蘇滿眨大一雙美眸,似笑非笑地看著明霜。 「你─」明霜立刻往后退,防備地看著她。 看她的動作似乎是一件好笑的事,蘇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以為我想做什么?以為我想去告密嗎?呵呵,想我想做什么不如來想想你想做什么吧?」蘇滿鼓起臉龐,像似在思索,接著伸出手指著她說:「你一定在想怎樣才能害到小右青對吧!」 「你胡說什么!」明霜撥開她的手。 「唷,不承認嗎?」蘇滿微笑,悻悻然將手收回?!肝胰魧⒛阃悼瓷俑x的信告訴了毓瑾貝勒...,事情一定會很有趣,對吧?」 「你在威脅我?」明霜瞇起眼。 「威脅你?我堂堂一個王妃需要去威脅一個上不了廳堂的侍妾嗎?」蘇滿冷哼一聲,語氣里挾帶著蔑視。 「不然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沒想到竟然有人比她還迂回,她有點受不了蘇滿的拐彎抹角。 「拿去?!固K滿拿出一張紙。 「這是什么?」 「把這張紙放進信封內(nèi)交給毓瑾一定會更好玩?!顾χ?。 那張紙是她路過書房外不小心撿到的,些許是被風吹了出來。她見是右青的字跡就順手收了起來,沒想到這么快就可以派上用場。 「你為什么要幫我?」明霜仍小心的看著她。 世界上會幫別人的人只有兩種人,一種就是真的好心的人,另一種呢,就是別有用心的人。對于蘇滿,她倒寧愿相信是后者。 「原因很重要嗎?」她不答反問。 「對你來說當然不重要,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有別的目的?!挂垃F(xiàn)在的情形來說,蘇滿已經(jīng)是蒙古王妃,當然不可能再跟她搶毓瑾,所以對付右青最后得利的人一定是她,只是,蘇滿怎么會愿意幫助自己? 「如果我說我想報復右青呢?這樣理由是不是足夠了?」她低笑。 是不是有理由做起事來才顯得名正言順?如果是的話,那她就不吝嗇給她一個。 「報復…」明霜喃喃唸著,思考著合理性。 若是報復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右青搶了姊姊蘇滿的丈夫。 可明霜內(nèi)心還是感到不確定,因為怎樣說她們都是親姊妹,就算再大的仇恨也都過去了,不是嗎? 像是洞悉她的想法似的,蘇滿若有似無的道:「有些事可以算,但深仇大恨是說算就能算的嗎?若不是她,我會遠嫁到蒙古去嗎?」 「你真的只是想報復?」她忐忑地又問了一次。 「對,就是報復?!固K滿肯定地回答。 「好吧,那我們就算合作愉快囉?」她伸出手接過那張紙。 蘇滿看著她伸出的纖纖玉手,又望向她那雙與自己相仿的美眸,接著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