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rou連齒(六)
樊赤云和黎錦秀連忙將汪屏安拉扯開來,李玫終于脫身,她捂著臉上鮮血淋漓的傷口,嚎啕大哭:“屏安、屏安,你到底怎么了!” 黎錦秀這才注意到,她的胳膊和手腕上有許多新新舊舊的咬痕。 這不是汪屏安第一次發(fā)狂咬人。 瓊白冷眼看著他們的鬧劇,說道:“我說了,他不是口腔疾病,也不是餓了,你不信?!?/br> 李玫哭著說道:“可是他爸爸找了道長來看過,道長說沒什么臟東西?。 ?/br> 瓊白臉色凝重上前一步,問:“哪個道觀的道士?叫什么?” 李玫道:“就是出云觀的侯道長,我們家的風水都是他來看的,以前他也替我們做過好幾場道場祈福的法事?!?/br> “出云觀,侯延耀,是嗎?”瓊白說道。 李玫點頭:“是的,就是侯延耀道長?!?/br> 瓊白跟黎錦秀說道:“我出去打個電話,” 黎錦秀問她:“那汪屏安呢?”樊赤云還費勁地按著人。 “回來再說,還死不了。” 瓊白說完,轉(zhuǎn)身出去打電話。 李玫眼睜睜看她出去,錯愕地問:“怎、怎么了……” 黎錦秀道:“瓊白小姐有點事,馬上回來?!?/br> “那、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總不能……一直綁著屏安吧?”鮮血已經(jīng)染紅她手指上的藍寶石戒指,她卻完全不顧自己,只顧著心疼汪屏安。 黎錦秀道:“李阿姨,你先處理一下傷口,我去問問醫(yī)藥箱在哪?!闭f完,黎錦秀走過去打開了門,但他沒想到門外蹲著一個人。 汪如意抱著醫(yī)藥箱,膽怯地站了起來,說道:“……黎總,我mama又被咬傷了嗎?” 黎錦秀點頭,問道:“他經(jīng)常咬人嗎?” “嗯,這段時間我哥不知道怎么了,他很愛吃rou,可是吃了rou都塞牙,每次弄得鮮血長流,還弄掉了牙齒,醫(yī)生說他不能再亂吃了??墒牵绻唤o他吃rou,他又會發(fā)瘋,逼急了還咬人,我們?nèi)叶急凰н^。我爸說把我哥綁起來,我mama不愿意,而我嫂子在家里受不了了,就帶著點點回她的家了?!?/br> 汪如意又解釋了一下,“點點就是我侄女?!?/br> “我知道了?!崩桢\秀接過她手里的醫(yī)藥箱,說:“害怕的話不用進來了,我會給你mama處理傷口?!?/br> 汪如意咬了咬唇:“其實我……也不是那么害怕,但是我不喜歡……我媽因為我哥罵我……”她低下頭抿著唇,鼻子發(fā)酸,眼淚控制不住地流出。 “你媽可能是太著急了?!崩桢\秀想摸摸她的頭,但考慮到這個孩子有些大了,為了避免誤會,他只是安慰了汪如意兩句,又問道:“你和你mama吃過晚飯了嗎?” “沒有?!蓖羧缫獠亮搜蹨I,搖了搖頭。 黎錦秀便說:“你去跟你們阿姨說,你mama說了,讓她做你們的晚飯,等會兒你們下來吃?!?/br> “可我mama可能不會吃……她擔心哥哥,已經(jīng)好久沒好好吃飯了?!蓖羧缫獾?。 黎錦秀說:“沒事,你先讓阿姨備著,我等下勸勸你mama?!?/br> 汪如意期待地看了黎錦秀一眼:“好?!?/br> 她雖然只是高中生,但也知道家里的生意很重要,他爸和他哥那么看重黎總,他媽應(yīng)該會聽黎總的話。 汪如意下樓,黎錦秀拿著醫(yī)藥箱進屋。 他讓李玫坐在一邊,給她處理臉上的傷口,李玫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是自己來吧?!?/br> “李阿姨,沒關(guān)系,我?guī)湍闾幚砜煲稽c?!?/br> 黎錦秀的手很穩(wěn),他拆開一次性棉簽,沾了碘伏,細致地將李玫臉側(cè)的傷口消了毒,“不是很嚴重,應(yīng)該不會留疤。不過,有點痕跡也不明顯,位置比較靠下,我聽說皮膚科有很多幫助疤痕恢復的方法,之后萬一有留疤的傾向,可以去看看?!?/br> 李玫聽到他溫和的聲音,委屈的淚水縈繞在眼眶。 自從汪屏安得了這個怪病,兒媳婦抓了jian受不了氣跑了,她老公……被咬了兩次后,就常找借口躲出去——李玫知道他多半在哪個小情人那里,家里到現(xiàn)在就只剩下只有一直陪著她的阿姨和年幼膽小的女兒。 想著屏安不能出事,李玫強撐著一口氣撐到了現(xiàn)在,卻忘了她真的很累也很害怕。 處理好之后,李玫嘴唇微微顫抖,問道:“黎總,那個瓊白小姐……她真的能幫屏安嗎?” 黎錦秀一邊蓋上碘伏的瓶蓋,一邊說道:“應(yīng)該可以?!?/br> 自從他們進來以來,除了和李玫吵架,瓊白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神色,應(yīng)該是有把握。 “那……屏安到底是怎么了……?侯道長說,沒有臟東西??!”李玫很是著急。 黎錦秀先安撫了她:“先別急,李阿姨?!?/br> “這種事就像看病一樣,有時候可能有誤診,或許那位侯道長那時候還沒能發(fā)現(xiàn)問題?!?/br> 據(jù)他所知,出云觀是正規(guī)的道教機構(gòu),汪屏安家里不至于找錯道士,所以,要么這個侯道長道行不夠,要么…… 黎錦秀想起了之前道盟和司徒建蘭的事情。 道盟都能有人動歪心思與金子燭、沉摶合作,那么其他的玄學中人也有可能做出類似的事。 這么想著,黎錦秀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一個思維漏洞。 金子燭和沉摶的躲貓貓游戲是分別跟生前和死后的同一人達成交易,道盟的內(nèi)鬼在這件事里充當了什么樣得角色呢? 無利不起早,總不能是因為金子燭的賄賂。 從孽鏡顯示的往事來看,金子燭愛財如命,黎錦秀覺得他很難做出把自己拿到的錢分出去這種事。 還有一點,道盟的資源和地位應(yīng)該天然高于金子燭和司徒建蘭,道盟的人可能只是這一點因為被發(fā)現(xiàn)賄賂的風險就去栽贓甚至殺害司徒建蘭嗎?他們明明只需要先一步殺掉金子燭,或者將金子燭和沉摶暴露出去就可以了。 太反常了。 他掌握的信息不多都能發(fā)現(xiàn)這么多疑點,恐怕瓊白他們了解得更多,黎錦秀又想起剛剛瓊白跟李玫確認侯延耀身份的神色,難道這兩件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這時,樊赤云突然站到了黎錦秀的身旁。 黎錦秀收回思緒,下意識望向床上的汪屏安,問道:“他不鬧了?” 汪屏安被綁得像個蟬蛹一樣躺在床上,眼眶凹陷,眼珠子卻突出地瞪著天花板,脫力地赫赫喘氣。 “對,終于不折騰了。” 樊赤云嘆了口氣,“但是我餓了?!睕]想到會出這件事,晚上他沒吃特別多。 的確,控制住發(fā)瘋的汪屏安是個體力活。 黎錦秀對李玫說:“李阿姨,剛剛汪如意說你沒吃飯,她擔心你的身體,讓阿姨做了飯,剛好我朋友也餓了,能不能讓他跟你們一塊吃一點兒?!?/br> 李玫聽到汪如意關(guān)心自己,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好、好,沒問題……但是……屏安怎么辦?” 黎錦秀道:“你幫你們守著,你們下去吃飯吧?!?/br> 樊赤云拒絕:“不行,我不能走?!?/br> 萬一汪屏安等下又當竄天猴把老板給咬了怎么辦? “那這樣,我讓阿姨把飯端上來,我們在對面的茶室吃,開著門也不怕出事?!崩蠲档馈?/br> 黎錦秀道:“那也好?!?/br> 叁人去吃飯,黎錦秀坐在瓊白剛剛被綁的單人沙發(fā)上,守著還喘著氣的汪屏安。 雖然高中的時候他很少與汪屏安接觸,不怎么熟悉,但前段時間還一起吃飯的人突然變成了這樣,黎錦秀難免心生同情, 瓊白打完電話回來,見房間里只有黎錦秀一個人,李玫不在,她松了一口氣:“他媽呢?暈了?”千萬得是暈了。 黎錦秀指了指她身后開著的門:“在對面茶室吃飯。” “噢?!?/br> 瓊白有點失望,隨后她又打起了精神,“趁他媽不在,趕緊干活,我聽她說話我就頭疼?!?/br> 黎錦秀沒說什么李玫是太著急的話,剛剛的李玫對瓊白的確挺沒禮貌。 他問道:“汪屏安到底怎么了?” “魘祟。”瓊白道。 黎錦秀問:“什么是魘祟?” 瓊白道:“你就當是一種妖術(shù)吧,但他的情況有點復雜,不知道為什么,他身體里有一股陰氣?!?/br> 她取出幾張空白的符紙,道:“我要給他灌符水,讓他把肚子里的東西吐出來。黎錦秀,你幫我找?guī)讉€杯子或者碗,我還要水。” 她本來準備了一大瓶符水呢,結(jié)果正灌的時候被李玫打斷了,瓶子也不知道哪去了。 “好。” 黎錦秀走到房間里的吧臺前,找出了好幾個杯子,又打開了一桶放在一旁的純凈水。瓊白也不含糊,她將將五張符紙在吧臺上依次擺放開來,又從身后的腰包里取出叁柱香、一盒朱砂和一支小巧的毛筆。 “我要占手竅畫符了?!?/br> 出馬仙的占手竅指的是請仙家上身,借人的手畫符,黎錦秀知道,這個過程不能打擾,便退開了些。 瓊白點香,閉著眼嚴肅而虔誠地禮拜,低聲默念一長串黎錦秀完全聽不懂的話,那些話語的發(fā)音非常奇特,不像黎錦秀知道的任何一種語言。突然,瓊白身體抖了抖,睜開雙眼,神情變得更為木訥,她右手持香,左手卻握住了那只已經(jīng)蘸過朱砂的毛筆,快速地開始畫符,不過一分鐘,那五張符紙便畫滿了奇特的圖樣——與道教或者佛教的符箓不同,就黎錦秀看來,它更像是一幅畫。 瓊白收筆,轉(zhuǎn)過頭看了黎錦秀一眼,她嘴唇動了動,黎錦秀卻什么都沒有聽到。 下一秒,瓊白長吸了一口氣,重新睜開了眼睛。 “成了?!?/br> 瓊白并未放下那叁支香,而是開始燒制符水,直到黎錦秀給她準備的容器都裝滿了渾濁的紅褐色液體,瓊白手中的香也燃盡了。 “黎錦秀,你去給他灌下去?!杯偘渍f。 黎錦秀雖然不喜歡汪屏安現(xiàn)在身上的味道,但是救命要緊,他沒有猶豫,端起符水走到床邊,掰開了汪屏安的嘴巴,一杯一杯地往他的肚子里灌。 灌完了所有的符水,汪屏安開始痛苦地打滾。 “啊……啊……” 黎錦秀見他好像要吐了,眼疾手快地把床邊得垃圾桶拉了過來,正巧汪屏安忍不住了,他翻身俯靠在床沿,對著垃圾桶張嘴就吐。 黎錦秀退避叁舍。 這時,李玫等人聽到動靜忙里忙慌地跑過來:“怎么了!?屏安怎么了?” 瓊白怕她又誤事,趁她還沒進門,沖過去關(guān)上了門,說道:“在外面等著,待會兒就還給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兒子?!?/br> “真的嗎?畢小姐!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隔著門板,李玫忍不住哭道。 而屋內(nèi),汪屏安嘔得撕心裂肺:“嘔——嘔——” 黎錦秀遠遠地站著,也不敢仔細看,生怕自己也吐出來。 瓊白倒是不嫌棄,她認真觀察著汪屏安吐出來的東西,在汪屏安最后一次劇烈地嘔吐后說道:“有了。” 她捏著鼻子將一個迭好了的紅色叁角符箓從垃圾桶的穢物中撿了出來,而汪屏安干嘔了幾下以后,脫力地倒在床邊,終于恢復了安靜。 “這東西……居然……” 瓊白慍怒地握住了拳頭,“豈有此理!” 黎錦秀問道:“怎么了” 瓊白起身,用旁邊的礦泉水將手中的符箓沖洗干凈,說道:“我說了你可能不懂,簡單地說,這東西其實不是單純在害汪屏安。” “它像一座橋梁,將汪屏安和另一個鬼魂連接了起來,汪屏安發(fā)作,每次吃rou的時候,對那個鬼來說,它會覺得自己正在被汪屏安啃食,所以也會反擊汪屏安。” 黎錦秀背脊發(fā)涼:“什么?可是……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養(yǎng)鬼。” 瓊白看向人事不知的汪屏安,“那只鬼應(yīng)該是汪屏安直接或者間接地害死的人?!?/br> “制作這個符的人在利用汪屏安不斷地讓那只鬼經(jīng)歷最痛苦的時刻,直到那只鬼成為厲鬼?!?/br> 黎錦秀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