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千金之怒
在茶館休息了一陣子,還是看不到表哥的人影,顏薔等的有點悶,不禁想要起身四處走走。 「小姐,那個農(nóng)家姑娘的香包攤就在附近,小姐要不要先去瞧瞧?我請掌柜留話給少爺,要他回來時,等候我們一下?!?/br> 「也好,我們先去買香包吧!反正表哥大概又看上什么古董茶壺之類的,瞧得忘了時間。」 很不湊巧,當顏薔和小翠走到婍蘿的攤位前時,婍蘿已經(jīng)將僅剩的最后一個芙蓉花香包,遞給一名客人。她小心翼翼的將兩文錢放在手帕中包起來,那個手帕很沉重,看起來包了好幾串錢。 「姑娘,我們小姐想看香包,有什么新花樣都拿出來吧!」 「對不起,香包全部都賣完了?!箠硖}滿臉歉意,尷尬微笑著。 小翠驚慌的看著顏薔,顏薔的臉色開始難看,畢竟她冒著大太陽出門,有一半是為了香包。她走了那么多路,流那么多汗,還在茶館枯坐老半天,如今連一個小小的香包都沒得買,實在令她極度不悅。 「真是的,做生意做得那么寒酸……不會多存點貨呀!什么時候還會進新香包?」小翠連忙追問。 端午節(jié)過后,婍蘿就要全心打理菜園的農(nóng)作。 繡荷包這種東西,畢竟不是生活必須品,不是每天都有人買,也只有快接近節(jié)日,她才會花大量時間製作。 「暫時沒有了。姑娘們如果喜歡,等一兩個月后,我會再來擺攤。到時候,我再免費奉送給姑娘們。」 眼前的兩位姑娘,服飾華麗,氣質優(yōu)雅,分明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來她攤位買東西的,多半是尋常人家的婦人,很少有那么高貴的人來光顧,還對她的香包那么執(zhí)著。 顏薔走到攤子前,拿起攤位上一只陳舊的淡黃色繡荷包;那只荷包雖然有點舊,卻清新素雅,纖細的白色蝴蝶更有如在布面上翩翩飛舞般生動。 「我買這個?!闺m然買不到香包很掃興,蕭薔倒也不真的放在心上,畢竟,只是窮酸的便宜物品;但是眼前的繡荷包,她還滿喜愛的。 「不好意思,這個不賣……」 小翠忍不住開口斥喝:「喂,你一下子說香包賣光了,一下子又要我們等一兩個月,一下子又說這個荷包不賣,你以為我們真的很希罕你的東西嗎?告訴你,我們小姐買你的東西,是你的福氣,平常連省城的玩意,她都瞧不上眼呢!你以為你一再刁難,就可以把賣價提高嗎?告訴你,鎮(zhèn)上多的是商家要免費送東西給我們小姐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這個荷包,我用了五六年,是舊東西,不敢賣給小姐……」這是母親的遺物,無論如何她都要留住。 顏薔:「無所謂,就算是舊東西,我也要買。你開個價錢好了,不論你出價多少,我都買。」 「這……可是……這個荷包真的不賣,對不起!」 「這樣夠不夠?」小翠從懷中抽出一碇銀子,這碇銀子,是婍蘿所有賣出香包的好幾倍,父親更是要工作好幾季,才能籌得這么一碇銀子。 有了這碇銀子,足夠她跟父親省吃簡用好幾年了。實在難以想像,有人會出這么高的價錢,買下這只舊荷包。 可是母親慈愛的笑容,又在婍蘿腦海中浮現(xiàn)。 這個荷包是母親特地繡給她的生日禮物,多年以來,都是這個荷包陪伴她度過孤單困苦的歲月,每當看到這個荷包,她就感覺母親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對不起,我不賣。」她狠心拒絕。 對她來說,這是多么大的誘惑。不過,只要辛苦一點,她跟父親兩人日子還是過的下去,可是荷包一賣出,她跟母親的聯(lián)系就形同斷了。 這下子連顏薔都忍不住動了怒。 本來自恃身分,她一直不屑跟眼前的農(nóng)家女計較,但是眼前的女孩一再拒絕,明顯不識抬舉。 傳出去,人家還以為她顏薔好欺負。 「小翠,這農(nóng)家姑娘是哪里人?好大的架子?!?/br> 小翠搶著回答:「我知道,她是東門城外江姓佃農(nóng)的女兒。東門城外的農(nóng)地全部都是咱們方家的,聽管家說,江姓佃農(nóng)欠了老爺一大筆錢,拖了十幾年,直到去年才還清。原本夫人一直想把租給江家的農(nóng)地收回來,要不是老爺再三勸阻,江家一家老小早就淪落街頭當乞丐了。」 「姑父真是糊涂,那么慈悲做什么?我看我回去勸勸姑父,要他別把農(nóng)地租給不識好歹的人,反正那種人忘恩負義,給她好處,她也不會感激你的。」 「小姐,我聽說鎮(zhèn)上的錢莊想跟老爺買下東門城外的農(nóng)地,再高價出租呢!這么一來,看那些老是遲繳租金的佃農(nóng)們還會不會那么囂張!」 兩名主僕你一言我一語,聽得婍蘿難受不已。她又是驚訝又是害怕,萬萬沒想到眼前的千金小姐竟然是佃農(nóng)們的主雇…方家的大小姐,更沒想到為了一個繡荷包,她們會如此刁難。 萬一,真要因為自己的繡荷包,害得大家都沒田可耕作,自己豈不成為罪人? 顏薔冷笑:「我回去一定要跟姑母說,東門城外的佃農(nóng)們個個尊貴無上,咱們方家養(yǎng)不起。姑母一定會聽我的話,要姑父把那些農(nóng)地轉賣給錢莊。小翠,咱們走,別留在這種臭地方聞窮酸味?!?/br> 小翠得意的看了婍蘿一眼,主僕倆轉身便要離去,婍蘿的淚水不斷在眼眶中打轉,她知道此時她必須要放下自尊,承受屈辱,更必須斬斷對母親僅存的依戀。 農(nóng)地佃租是攸關數(shù)百人生存的大事,她不可以為了自己,害那么多人斷了生計。 她開口叫喚:「小……小姐請留步,剛剛是我太狂妄,如果小姐不嫌棄我的荷包粗陋破舊,還請小姐一定要收下我的荷包,當做我對小姐的賠罪。希望小姐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剛剛的無禮?!?/br> 顏薔冷冷道:「這種又舊又臟的東西,我已經(jīng)不想要了!不過……」 她上揚的眼尾露出狡獪笑容,每當她想惡意捉弄別人時,就會露出這種表情:「你如果答應做一件事情,我就原諒你。」 「小姐請說,不論是何事,婍蘿一定盡力完成?!箠硖}急道。 顏薔一把抽走婍蘿手中的繡荷包:「上個星期,我跟姑母去城外的敬天寺上香,路過荷花池,我不小心讓一只金耳環(huán)落入水里!只要你在天黑之前找到耳環(huán),交還給我,我就原諒你,還可以把這個繡荷包還你?!?/br> 身旁的小翠也露出惡意的促狹笑容。 當時顏薔坐在轎內,嫌空氣悶熱,便掀開簾子透透氣,誰知道一陣強風忽然吹來,顏薔耳上的金耳環(huán)便噗通一聲落入水中。 顏薔的首飾多如天上繁星,一只小小的金耳環(huán)她當然不放在心上,也不覺得可惜。 況且荷花池遼闊無際,池底又是一堆爛泥巴,她也懶得命人停下來找;重要的是她知道只要跟姑母撒嬌哭訴,隨時可以得到更名貴的耳環(huán)。 要眼前的農(nóng)家女去找耳環(huán),當然只是想看看在大熱天里,她在爛泥巴堆中穿梭打滾,汗流夾背,滿身臟兮兮的可笑模樣。 「如果天黑前,我看不到金耳環(huán),你就別怪我狠心斷絕你們的生計?!?/br> 顏薔得意洋洋的領著小翠離開,獨留婍蘿愁悵的望著兩人的背影,心中又是屈辱又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