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觸犯了利益的人——

    有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都顧不得可能被扒八卦了，炸毛對著許煙杪大聲謾罵。

    有的對著朱白鹿怒目而視，咬牙切齒。

    也有的不知道如何通了念頭，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念著：“程朱之思還是有妙不可言之處的。”

    但是，反正，不管怎么樣，朱白鹿想象中的大家都在討論“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的場景，是徹底沒有了。

    不僅沒有，還有利益被觸犯的人，站起來，主動(dòng)說：“我來跟你辯朱子！”

    辯倒朱子＝辯倒程子辯倒‘大夫以上無再娶禮’。

    許煙杪在心里吹了一聲口哨。

    【自有大儒替我辯經(jīng)?！?/br>
    【嘻嘻?！?/br>
    作者有話說：

    夫死而嫁，固為失節(jié)，然亦有不得已者，圣人不能禁也。

    ——《朱文公文集》

    ＊

    "建陽簿權(quán)縣。有婦人，夫無以贍，父母欲取以歸。事到官，簿斷聽離。致道深以為不然，謂夫婦之義，豈可以貧而相棄？官司又豈可遂從其請？"曰："這般事都就一邊看不得。若是夫不才，不能育其妻，妻無以自給，又柰何？這似不可拘以大義。只怕妻之欲離其夫，別有曲折，不可不根究。"

    ——《朱子語類》

    【翻譯：朱熹和學(xué)生趙師夏討論一個(gè)司法案例，建陽縣有一位婦人，丈夫無法養(yǎng)家，父母想讓他們和離，夫家不愿意，鬧到公堂，縣官最后判準(zhǔn)他們離婚。對此，有人認(rèn)為：妻子怎么可以嫌棄丈夫貧窮，并且想要因此離婚呢？

    朱熹對此的看法是：要考慮實(shí)際情況，你作為丈夫都沒辦法養(yǎng)活妻子，妻子不離開難道還要餓死嗎？】

    ＊

    大綱恁地，但人亦有不能盡者。

    ——《朱子語類》

    ＊

    昔伊川（程頤）先生嘗論此事，以為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自世俗觀之，誠為迂闊。然自知經(jīng)識(shí)理之君子觀之，當(dāng)有以知其不可易也。伏況丞相一代元老，名教所宗，舉錯(cuò)之間，不可不審。

    ——《與陳師中書》

    ＊

    大夫以上無再娶禮

    ——《河南程氏遺書》

    ＊

    第181章 難道你趴朱子床底下，知道他沒有納尼姑？

    場面很亂。

    十幾個(gè)錦衣衛(wèi)迅速護(hù)在皇帝和太子身前，拿刀的手控制不住地緊繃。

    人群蜂擁，有人往場地中間擠，有人往場地外面退。推推搡搡間，還弄得人差點(diǎn)摔在地上。

    斥罵聲、贊美聲……雜亂得仿佛一場宴會(huì)上刀叉盤子亂響。

    不知道是誰終于控制不住了，朝著朱白鹿扔了一條滑溜溜的魚，也不知道打哪兒找來的。魚身“啪”一下直中朱白鹿的臉，魚腥味直沖鼻腔。

    朱白鹿這種斯文的人哪里見過如此陣仗，想要退走，又僵硬地不敢動(dòng)，只能捂著紅鼻子，心慌地望著這亂糟糟的一幕。

    “砰——”

    竇前丞相拿出火銃，朝天開了一槍。

    場面頓時(shí)一靜。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暫停鍵，呆滯地望著竇前丞相。

    而這位老人不緊不慢地收槍，面上笑容和藹：“我們竇家是非常規(guī)矩的人家，通常不會(huì)動(dòng)火銃。你們也要規(guī)矩一點(diǎn)，可以嗎？”

    大多數(shù)人僵硬地點(diǎn)了一下頭。

    竇前丞相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

    要是鬧出點(diǎn)什么事來，他身為裁判，實(shí)在難辭其咎。

    “好了?！备]前丞相緩緩地說：“你們想說什么，想問什么，一個(gè)個(gè)，慢慢地來?？梢詥幔俊?/br>
    眾人僵硬的身體這一瞬間就松懈下來，連忙道：“可以可以！”

    有人抓緊機(jī)會(huì)，一氣呵成地問：“許神通，你說程子說過‘大夫以上無再娶禮’，這話是不是真的！”

    許煙杪看了看系統(tǒng)：“是真的?！?/br>
    系統(tǒng)里有個(gè)八卦，就是兩位大儒辯論這句話，辯到最后以一方靈機(jī)一動(dòng)“你爹娶了你后母，你怎么有臉跟我辯論這句話是正確的”告終。

    所以他現(xiàn)在能看著八卦，說：“這句出自《河南程氏遺書》?！?/br>
    問話的人震驚了：“《河南程氏遺書》共二十五卷，你真耐得住性子，全部看完了？！”

    在場很多人都沒去翻過，他們最多翻一下大儒總結(jié)的，對于程子思想的注解、合集、簡釋這些東西。對于科舉不考的書，誰那么有閑工夫去慢慢翻、慢慢看。

    許煙杪鎮(zhèn)定地說：“此話出自《河南程氏遺書》卷二二下，你可以自己去翻?！?/br>
    童心見狀，十分詫異：“現(xiàn)在二十歲的年輕人能耐下心去看完《河南程氏遺書》，很不容易了?！?/br>
    權(quán)應(yīng)璋咳嗽一聲。

    因?yàn)榫驮谙乱幌?，許煙杪就在心里說：【看完不可能看完的，只能直接照搬人家的整理這樣子。】

    但京官之外的人都不知道這事，只是對許神通肅然起敬。還有一部分人人面色羞紅，心里開始譴責(zé)自己近來對學(xué)問的研究虛浮了不少，連才加冠不久的年輕人都不如。

    “是該沉下心去，好好看看書了?！庇械娜税l(fā)出感慨。

    但還有更多的人，心里惦記著一定要先保護(hù)自己的利益。

    又有學(xué)子跳了出來：“許神通既然了解朱子和程子，那應(yīng)當(dāng)知道，他們自己都做不到自己學(xué)說里的事吧？既然他們自己都做不到，憑何說他們的學(xué)說就代表著倫理綱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