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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韓澤星后來又說了些什么。 讓我最不敢相信的是,他喜歡的人是我。 打從心底,對心媛學(xué)姐感到抱歉。 所以我選擇沉默,對誰都好。 韓澤星并沒有勉強我給他一個答案,我也不用因此逃避,仍像往常一樣,沒有改變我們的相處模式。 因為世界上要逃避的事情太多了。 只是,彼此心里的某一區(qū)塊,已經(jīng)不一樣了。 一個還算晴朗的傍晚,我接到一通韓澤星的電話,他說他想到附近散步,問我有沒有空一起去。 打開家門,韓澤星一貫往常迷人的微笑,而這次,他身旁多了一個韓默星。 他果然有記得我說的話。 一路上,誰也沒開口說話,我低頭看看我們的步伐,三個人腳步的速度、左右腳踏步向前的順序,竟然一模一樣。 于是,我陷入沉思。 其實我不是個懂愛情的人,更不會去探討如果愛情里出現(xiàn)三角關(guān)係或是多搶一這種狀況該如何爭奪或退讓,那樣的世界太過復(fù)雜,我沒興趣給自己添麻煩。 因為如果是你深陷其中,你只會想逃。 我已經(jīng)有同伴,我不會再奢求。 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幸福早就在我身邊圍繞。 * 自從韓默星收了李羽潔的圣誕禮物之后,李羽潔又開始跟我作對,沒事就纏著他,或是我經(jīng)過她身邊也要絆我一腳。 我不懂,這樣她到底有得到什么。 一天,我在樓梯口聽到李羽潔叫韓默星的聲音,我止住腳步,明知道這舉動很不應(yīng)該,但我還是躲在角落偷聽。 「韓默星!」 「干嘛?」 「不要走那么快嘛!」 「我的速度就這樣?!?/br> 「你就會等宋紫鴛?!?/br> 他們的聲音更近了,但腳步聲好像停了下來。 「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不知道我喜歡你嗎?」李羽潔的口氣變得有些激動。 最近,我常聽到這種告白的臺詞。 「知道又怎樣?」 「那為什么不看看我?為什么除了宋紫鴛,其他的你都不在乎?」 我閉上雙眼,她近乎咆哮的問句,擊痛了我的胸口,就像在斥責(zé)我是個不值得在乎的人。 「你想知道為什么?」韓默星的語氣依舊冰冷,「那我就告訴你。因為,除了單純,我看不見別的?!?/br> 沉沉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啜泣聲卻逐漸清晰。 從樓梯口走回教室,我假裝自己什么都沒聽見。 晚上,我將落地窗打開,走出陽臺,撥了通電話給韓默星。 今天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放學(xué)又看他的臉色比平常凝重,我可以猜出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嗯。」他接起電話。 「出來吧,我在陽臺?!箍粗鴮γ嫱更c燈光的房間,我說:「對了,我想聽你彈吉他。」 「嗯。」他連話都懶得說了。 他拿著吉他走到陽臺上,開始做調(diào)音動作。 「好久沒聽你彈了?!刮艺f。 「因為太冷,不想出來。」他抬起頭問:「想聽什么?」 「都好?!馆p輕倚在護欄上,那感覺十分愜意。 他只要一彈起吉他,那分清冷就全消失無蹤,他臉龐映著夜色,有種不能言喻的唯美。原本在他撥弦的手上的視線,不知不覺又移到他臉上了。 如果彈吉他能讓他暫時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當(dāng)然最好了。 「欸,我想聽你唱歌?!?/br> 他像上次一樣,繼續(xù)彈他的,連頭都不抬。 「可不可以啦……」 「不可以。」 「唱一句就好?!?/br> 「不要?!顾褪撬酪膊幌氤?。 「怎么還是那么小氣?!刮移财沧煺f。 他抬起臉,微微揚了唇角。 看到他笑,我也就放心了。代表他心里的云層已漸漸散去。 如果我這樣單純的關(guān)懷讓你的心情變得晴朗,我也引以為傲。 * 等期末考結(jié)束,高一上學(xué)期也就畫下句點。 一大早,心媛學(xué)姐就打電話給我,說除夕那天是她生日,班上同學(xué)要幫她慶生,問我要不要去。 「學(xué)姐,期末考還沒結(jié)束你知道嗎?」我抽了抽嘴角。 「唉呀,先策畫一下嘛!人家可是很期待你會來的?!?/br> 也是,她這種人是不會為成績而煩惱的,我都忘了。 「可是……你知道我不愛那種場面?!?/br> 「澤星也會來啊,你不用擔(dān)心?!?/br> 但我不能夠把握自己的冷酷在生日派對上不會遭到排斥。 「對不起,我沒辦法走進那樣的圈子?!刮疫€是沒勇氣冒險。 「唉,好吧,我不勉強你。」她的聲音略顯失望。 「抱歉,不是不給你面子,生日禮物我再請韓澤星帶去給你?!顾闶俏揖芙^她的邀請的補償。 「我知道,畢竟都是我同學(xué),你會覺得比較格格不入。」她溫柔說,「那就期待你的禮物囉!」 在電話這一端,我微微笑著,感激學(xué)姐的諒解。 受傷過的心就像貝殼,怕被人觸碰,又留下傷口。 但,我能逃到什么時候? 下午的打掃時間,班長副班長等等干部不斷被傳喚,不是收掃具,就是被叫去集合,吳易帆跟韓默星都忙得不可開交,看著他們空著的座位,我突然感到一陣空虛,很莫名其妙地。 在我打算拿出其他書本來翻看時,我的桌子被人拍了一下。 抬眸,李羽潔冷著一張臉站在我桌前。 「可以出來一下嗎?我有話問你?!?/br> 以為早就撇清關(guān)係,沒想到學(xué)期末了還要這樣冷眼相看。 百般無奈地起身,我跟在她身后,暗自猜想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為什么韓默星會拒絕她吧。 她在這條走廊的盡頭停了下來,轉(zhuǎn)身面對我。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自以為這架勢很駭人,「你跟韓默星是在交往嗎?」 她的問題我聽了很刺耳。她憑什么可以這樣猜測? 「你想聽什么答案?」我反問。 「實話?!?/br> 「沒有?!?/br> 「是嗎?」她冷笑了一聲,「可是你們關(guān)係很曖昧?!?/br> 我把頭低下,把眼睛閉上,很想順便把耳朵塞起來。 「你每天都跟兩個學(xué)校的萬人迷一起放學(xué),這件事不是只有我知道,大家都在謠傳宋紫鴛腳踏兩條船,八卦滿天飛?!顾焓滞屏宋乙幌?,「你現(xiàn)在是怎樣?以為不講話我就會放你走嗎?」 我抬頭,怒氣和倦意一併涌上,「你要我說什么?」 「我不需要你說什么,我只要你離韓默星遠(yuǎn)一點!」她聲音開始大了起來,「既然你說沒跟他交往,那就離他遠(yuǎn)一點證明給所有人看?。 ?/br> 她以為用激將法我就會馬上妥協(xié),但有股酸酸的感覺卻堵在我胸口,使我呼吸困難。 「我覺得你這個人很可怕,表面裝得很冷漠,實際上不是這樣吧?到處留情之后讓男人接近你,好掩飾同性朋友少得可憐的事實吧?」 我微微張嘴獲取氧氣,因為頭像被炸開那樣的難受。 也許她說的并不全然是錯的,其實我根本就不獨立,那些一個人的日子里我都是熬過來的,只因為我想去習(xí)慣、試著去習(xí)慣,證明我并不寂寞,事實上我有多么渴望身邊的人會永遠(yuǎn)不離開,而且是真心地留下來,不是為了同情或是可憐。 原來我一直在欺騙自己。直到李羽潔說了那句話,和看到他們兩個的空位會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后,我才頓悟一件事…… 我早就背叛了我自己。 「宋紫鴛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那么自私,韓默星早就屬于我……」 李羽潔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我漸漸聽不清楚她在辱罵什么。 她只不過是執(zhí)迷不悟、心有不甘罷了。 「你說夠了沒?」突然,一個男聲在我背后響起。 睜眼一瞧,李羽潔咬著唇,面色難看地往我身后看去,我緩緩回頭,吳易帆皺著眉,表情微慍。 吳易帆向前一步,擋在我面前,「自己得不到的,不要都怪到別人頭上,你沒權(quán)利,更沒資格!」 我低下頭,調(diào)整不太平順的呼吸。 「為什么……為什么到現(xiàn)在你還幫她講話!」 「你錯了,大錯特錯。」吳易帆的語氣很淡,「你會討厭宋紫鴛,是因為你根本不了解她?!?/br> 說完,他一個轉(zhuǎn)身,抓住我的手腕就走。 從他剛才淡漠的口氣和抓住我手腕的力量,我知道他在生氣。 但是離開那個空間以后,我松了好大一口氣。 目前司令臺附近沒什么人出入,停在小階梯上,他慢慢松了手。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坐下來,目光放遠(yuǎn),我找不到焦距。 這一刻的靜默,特別怪異。 一會兒,我也拉了拉裙擺在他身旁坐下,決定主動打破沉默:「你都忙完了?」 他點點頭,「嗯,回來就聽到她對你講了那些話?!?/br> 我的嘴邊牽起一抹淡淡的苦笑:看來他都知道了…… 「你沉默也要有個限度吧?」他忽然轉(zhuǎn)過頭來,一雙眼睛炯炯而深沉。 避開他的目光,我低頭不語。 他又向我湊近了些,「你不要一個人忍受所有事好不好?你可以說我們都會聽的?!?/br> 眼眶熱熱的,彷彿要灼傷眼眸,嚥下口水,堵在胸口的那點酸澀卻怎么都嚥不下。 內(nèi)心有個疑惑,我一直沒機會得到解答。 「吳易帆?!?/br> 「我在聽?!?/br> 「……為什么你要對我那么好?」在更早之前,我就很想問他了。 他愣了一下子,然后笑著吐出一口氣,像是要吐出隱藏在心中很久的祕密。 「就算知道不會有希望,我還是藏不下去了,」他整個人面向我,嘴唇那彎弧度,我看不到任何喜悅,「我喜歡你,從國中的時候就喜歡了。」 他的表情,和當(dāng)初心媛學(xué)姐跟我說她喜歡韓澤星時眼底的悵然竟然是重疊的! 「我知道你永遠(yuǎn)不會注意到我這樣沒特色的人,我沒有韓默星那么帥、沒有他聰明、沒有他成熟,你怎么會喜歡我嘛對不對……」 靜靜望著他喃喃低語的模樣,我有點哭笑不得,拿自己跟韓默星比較,其實明明是在吃醋。 一絲疼惜,從內(nèi)心深處開始萌發(fā)。 「就算你沒有喜歡我也沒關(guān)係,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把你當(dāng)成最重要的朋友,我跟自己說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要陪在你身邊?!顾荒樦艺\看著我,「所以,我們還是好朋友對不對?」 我點頭。 「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對不對?」 微微一笑,我點頭。 「那,你可以讓我抱一個嗎?」 「不行?!顾佬∽?,真是得寸進尺。 「哈哈……」但他仍然笑得燦爛?!付溥^來,再跟你講個秘密?!顾终瀑N在嘴邊,要我把耳朵湊上前。 「不會是想偷親吧?」我還是防范些為妙。 「我是有那么變態(tài)喔?」他哭喪著臉。 最后,我還是把臉湊過去,讓他說完那個秘密。 說完以后,他微紅著臉快步離去,我則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