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變奏的青春(2) 愛的枷鎖(下)
以為分別了兩個星期,她會在小套房里等著,但是空蕩蕩的房間里,手機只是一次又一次傳來無人接聽的反應(yīng)。 去了哪里?怎沒告訴他?遇到甚么麻煩嗎?在這微飄著雨的夜。 直到夜?jié)u深沉,才看到手機訊息留給他一句:「今晚有事不回去。」 他不是那種隨時緊迫盯人的男友,但以她的個性、他們的關(guān)係來說,這樣也太不尋常。 杜鑫評盯著窗外黑暗蒼芎的夜風呼嘯,視線卻沒有焦距。伴著雨點打在玻璃上的叮咚聲,還有墻上時鐘秒針的喫嚓聲,撩撥著無止盡的煩躁不安。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延續(xù)著兩周以來的孤枕,卻從來沒有像如此輾轉(zhuǎn)難以入眠。最后一次醒來,是趴在書桌上她的電腦前,春晨的陽光懶洋洋撒在身上時。 週日的早上,心情也懶洋洋的悶。 愛一個人,沒有必要無時無刻膩在一起,只是疑惑而雜亂的思緒,猜想著她在想甚么,她在做甚么,便像是心情活生生地被綁架一般。 聽到窗外樓下一聲車門關(guān)閉的聲音,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從玻璃一望而下,竟是姚典娜站在對街一輛??吭诼放缘能囎舆?,甜美的微笑對著車內(nèi)說:「謝謝學長,掰掰!」 鄒子陽?他看見了車內(nèi)的身影。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到的景象,當失蹤了一整夜未交代去處的女友,坐著別的男人的車子回來。 gentalman學長?呵! 他冷笑一聲,卻抑不住心中竄起憤忿燃燒的火焰,一把抓起房門鑰匙,奮力奪門而出。 姚典娜才開啟了鐵門,準備上樓梯,想著學姐說的—相信。 確實還是得好好問清楚。 一步跨上,一個陰暗的影子便立在階梯上方,以她從未見過的可怕眼神直瞪。 「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震怒的問話如暴風一樣地襲來。 她都還沒開口詢問關(guān)于他和那群女孩的事,他倒是劈頭如罪犯一樣地質(zhì)問,讓她鼻子涌起一陣酸楚。 這算甚么?為什么這樣的態(tài)度對她說話? 傲執(zhí)的姚典娜眉頭一扭,無名火也跟著被點燃,硬是別過臉,不愿回答地直接上樓與杜鑫評錯身而過。 纖瘦的手臂一把被抓住,男人猛然的力道像是要把她掐出瘀青,立即接著吼出:「昨天晚上去那兒了?為什么不接我的電話?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她抬起頭,不甘示弱地對上他的眼,回應(yīng)道:「我需要一一跟你報告嗎?」 杜鑫評愣了一秒,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讓他更加咄咄逼人的語氣再問:「你做了甚么事是不能讓我知道的嗎?」 「你也沒有每一件事都跟我報告,你也做了甚么事不能告訴我嗎?」樓梯間回聲太大,怕是整棟出租套房的房客,都要聽見他們的爭吵了。她趁隙用力甩開他的手,便快步上樓,進了他們的小套房。 杜鑫評跟著他進房,重重地扣上門,便是直白地說:「我沒有做甚么對不起你的事,但是你呢?我從樓上看見鄒子陽送你回來,你整個晚上跟他在一起嗎?」 她擺明了是要將他的怒火整爐傾翻的意思,挑釁地說:「我如果說是呢?」 他瞠視半響,炯然目光似是要掐住她的咽喉一般,在深吸一口氣后,便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盒子,二話不說地猛力甩進垃圾桶,「碰」地好大一聲。 甚么東西?她不知道。 只是突如其來的莫名舉動,讓她驚嚇地震了一下肩膀。 姚典娜低下頭,坐在床邊靜默了幾秒,才低聲地說:「昨天晚上,我本來想到醫(yī)院門口等你,等你一起回來吃飯,卻看到你載著一群女生回來,遠遠聽見,你還請了她們吃飯,可是那時我卻一個人空著肚子……」 倔強的眼里佈滿暈紅的血絲,委屈寫在臉上,好勝地就是不讓眼淚流下。 牽扯著心中的不捨,杜鑫評終于軟下聲音,坐到她身邊輕聲說:「我不是跟你說了要你先吃飯,我怕回來晚了!」 「可是我還是想等你??!那時候我看了很生氣,不想回去,也不想接你的電話,自己一個人散步到運河旁。是學姊和學長剛好路過,看我一個人在那里,才邀請我到他們家去。他們……今年要結(jié)婚了!」 「他們要結(jié)婚了,讓你很難過嗎?」他的妒火似乎仍未完全熄滅,還在試探著。 她轉(zhuǎn)過頭瞪了他一眼:「你在說甚么?學長和學姊都是我的朋友,學姐還安慰我,叫我要好好問你……」 「我和那群女生并沒有怎樣?我的車子真的壞了,我沒有騙你?!?/br> 杜鑫評起身走到垃圾桶旁,把方才丟掉的盒子撿了回來。 「我剛到衛(wèi)生所的第一天,就跑到附近的柴燒窯去訂做了這個,昨天要回來時想順道去拿成品,那群護專實習的學妹說也想去訂做杯子,我就帶了她們一起去,回來的路上車子壞了。」他打開盒子,將盒子里一對的柴燒陶杯遞到她眼前。 「她們陪著我一起找修車廠、幫我推車子,還一起等到車子修好,都已經(jīng)傍晚了。我覺得對她們很抱歉,也想謝謝她們的幫忙,才請她們吃飯,順便載她們回市區(qū)?!?/br> 那是一對寫著他和她名字的對杯,墨青得發(fā)亮的釉彩,仿如黑夜的深邃。 姚典娜含著些許歉意地噘起嘴:「如果沒有甚么好心虛的,那你為什么不先跟我說清楚?」 「我就是怕你想太多,而且,本來這個就是打算要給你的驚喜,所以沒有詳細告訴你去柴燒窯的事。」 杜鑫評轉(zhuǎn)過頭看著她:「才分開幾天你就不相信我,那以前寒暑假的時候你怎么不會擔心?!?/br> 「你寒暑假回家跟你爸媽在一起,我有甚么好擔心的?」 「那我以后去當兵也不在你身邊怎么辦?」 「你去當兵就是跟一堆男人在一起,那我又有甚么好擔心?除非你對男人有興趣!」 他終于「嗤」地一聲笑出來:「我當然只對女人有興趣。哦不!我只對你有興趣,這樣可以嗎?」 一隻大掌輕輕握住了她拿著對杯的手,又把嘴靠到她耳后曖昧地加了重音說:「我只對你有『性趣』?!?/br> 頑皮的言語挑逗倒讓她皺起眉,她當然明白這男人在說甚么,怒嗔了一句:「你很討厭!」 又開始說話不正經(jīng),是不是表示心中的烏云已經(jīng)散去? 「我才要擔心你兵變,醫(yī)院里這么多優(yōu)秀的男人?!顾χf。 猜忌,是感情里的毒瘤,但愛卻總是這樣,情人眼里容不下一顆砂粒。有時在一不留意間,便無法控制地越滾越大。 相信,常常沒有想像中容易。 「我看見你電腦上在搜尋醫(yī)院徵住院醫(yī)師的訊息,決定好了嗎?」 「我想去apply耳鼻喉科,你覺得如何?」 「因為鄒子陽?」 當然,昨夜鄒子陽的一句推波助瀾,對她不是沒有影響,有個熟悉的前輩在同一個單位互相照料,會讓人覺得比較安心??墒撬麄冎g,并沒有特殊的情愫。 姚典娜沒有回應(yīng),看著他突然又再度變得深沉的表情,也陷入躊躇的兩難。拿出硬紙盒里的對杯,輕撫過兩個杯子上的名字,才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擺在桌上。 表面看似平靜而內(nèi)心洶涌的一天,在淡然的例行日常中渡過。這夜盥洗后,杜鑫評兀自上床,蓋了被子翻過身,便閉上眼睛。 分離了兩個星期,好不容易可以相擁入眠,她原本以為他應(yīng)該會迫不及待與她纏綿,但是冷漠僵直的氣氛,卻在靜默的小套房中蔓延開。 感覺身后的她坐在床沿,欲言又止的猶豫,杜鑫評開口說:「昨天一整夜沒睡好,我累了,先睡囉!」 她躺到他身邊,望著他寬厚的背影所隱藏著那難以捉摸的心思,低聲地問:「我跟你說我想apply耳鼻喉科,你生氣了嗎?」 「你想apply甚么科,我都不會干涉,畢竟那是你自己要走的路,只要你高興就好?!顾穆曇艋卮?,讓人猜不出是否出于真意。 「有熟悉的人可以幫我推薦、提供經(jīng)驗、帶我,那當然很好,但是那跟我一開始想走耳鼻喉科沒有甚么關(guān)係?!挂Φ淠瓤桃鈱⑸碜优驳酶拷恍?,挨在他身后柔聲的道。 而他只是伸過一隻大手,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又繼續(xù)閉上眼睛。 「明天一大早還要到病理科報到,你也早點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