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連日雨綿延不斷，林昕桐都快被這天氣弄到發(fā)霉了，撐著傘從補習班走回家的路上越走越慢，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踩到陷阱弄濕鞋子，這雙鞋是姊姊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她很珍惜，可不能被弄臟。

    因為下雨天她也好幾天沒抽菸了，只想早點回家洗澡睡覺。

    林昕桐專心留意柏油路上的水洼，忽然發(fā)現(xiàn)倒影里多出一雙腳在自己身后，她感覺頭一陣發(fā)毛，今天老師才在宣導附近公園有變態(tài)老頭露下體，該不會這么倒楣被她碰到了吧？

    林昕桐想也不想抓著雨傘就往家里的方向狂奔，慢一秒響起的水聲提醒她對方追了上來的事實，一個不注意腳就踩進水洼中，濺起的污水沾濕了她整個小腿和鞋子，林昕桐驚叫出聲，又反應過來現(xiàn)在不是管鞋子的時候。

    她正要繼續(xù)狂奔，就被人從后面抓住手，林昕桐嚇得尖叫出聲，「救命！救命──」

    那人立刻摀住她的嘴巴，林昕桐想都沒想就咬住他的手心，沒想到那人比她想的還要可怕，竟然被咬也沒放開手，反而對她說，「不要叫了！林昕桐！是我！」

    你媽啦！你喊誰啊，我跟你很熟……林昕桐正想再用力咬掉他的rou時，才反應過來，他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嚴丞澤感覺懷里的人稍稍松口，遲疑片刻才放開手，吃痛的甩了甩差點殘廢的手。林昕桐幾乎一被放開就回頭了，見眼前的人是嚴丞澤不禁愣了，一臉莫名其妙地問，「你沒事干嘛跟在我后面不出聲？」

    「我想說你還在生氣，我怕一出聲你就跑了?！箛镭梢仓浪阉龂槈牧耍Ь降亟忉屩?。

    林昕桐眨了眨眼，他不提她都忘了這件事，拿著雨傘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嚴丞澤連忙上前拉住她，「昕桐?！?/br>
    「不要碰我！你再碰我我就要叫救命了。」林昕桐甩開他的手，氣憤地警告著。

    「你起碼也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吧？」嚴丞澤像被人腦袋抵槍似地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解釋什么？解釋你怎么把我當白癡嗎？你要解釋，早不解釋晚不解釋，都過多久了，你現(xiàn)在才來解釋？」林昕桐話說出口才發(fā)現(xiàn)她氣的早就不是他的謊言，而是他沒有來跟自己求饒。

    期中考結(jié)束后她想了好幾個態(tài)度，如果他來找自己解釋，她一定要給他好看，管他說什么就是要他哄到自己爽為止，可是過了一天、兩天，他都沒有來，林昕桐又忍不住想他為什么沒有來？

    他又像高中畢業(yè)那時候一樣，什么都沒有說就走了嗎？這又算什么？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在她人生只留下惡作劇后，就這么走了嗎？

    林昕桐瞪大雙眸看著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光想到這些日子來的矛盾情緒，就不禁委屈的紅了眼眶。

    「公司出了事情，我必須去處理，所以……」「這也是你身為大人的理由嗎？反正說出來不管是不是我都必須要接受，我不接受就是無理取鬧、沒大沒小，嚴丞澤，我告訴你，我受夠你總是拿輩份和經(jīng)歷來壓我了！騙誰不會長大啊?！?/br>
    林昕桐第一次不在乎后果，把自己的想法全部一次衝著嚴丞澤吼了出聲，蓋過喧鬧的雨聲。

    嚴丞澤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到林昕桐稍稍平撫了情緒，甚至涌上一點點懊悔時，他才終于開口，「你冷靜下來，可以聽我說話了嗎？」

    林昕桐沒有說話，嚴丞澤知道沉默已經(jīng)是她最冷靜的允許，他開口，「我上上禮拜就曉得你知道了，但你在考試，我也真的在處理公事抽不開身，我覺得這件事我們應該當面談才能說清楚，所以我拖到今天才來找你?！?/br>
    林昕桐默默聽著，沒有任何反應，直到聽見下一句，「至于騙你這件事，我沒什么好說的，我的確騙了你，對不起?！?/br>
    她看著嚴丞澤毫無悔意的臉，緊握拳頭，林昕桐想要得到他的道歉，更想知道原因，可是他卻說沒有原因？那跟前面她說的有什么不同？他不就是耍著她玩嗎？

    「說完了吧？說完我要回家了?！沽株客┟鏌o表情地問，接著不等他回應轉(zhuǎn)身就要走。

    「昕桐?！箛镭珊白∷?，問了一句自相矛盾的問題，「你不想知道，我為什么騙你嗎？」

    「你不是沒什么好說的嗎？」林昕桐不耐煩地頂了回去。

    「因為我想讓你同情我?！顾f。

    林昕桐止住步伐，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緩緩轉(zhuǎn)過身看向他，「什么？」

    「我故意讓你以為我失戀，是因為我希望你同情我，我想要你不需要理由就對我好、我不需要理由就可以見你，林昕桐，我這么說你聽的懂為什么了嗎？」嚴丞澤凝視著她一個一個說給她聽，明明什么也沒說出口，卻又像什么都說了，看著林昕桐無法理解的表情，他忽然有一種釋然感，一切覆水難收，他也終于能從這一切脫身了。

    「你到底在說什么……」林昕桐明明分開什么都聽得懂，組在一起卻又什么都聽不懂，他說他想要她對他好、他說他想要隨時都能見她？為什么？他們又不是情侶，他為什么要……

    林昕桐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不敢置信，瞪大雙眼看向他，那一瞬間，看著他的眼神她知道她猜對了。

    「很變態(tài)吧？我竟然對小我這么多歲的你?！箛镭沙堕_笑容，忍不住自嘲著。

    林昕桐不禁想起她在車站見到他時，他了無生氣的模樣，還有他在耳邊輕輕問她那句，「如果遇不到了呢？」

    這一秒的嚴丞澤和那天一模一樣，他從來就沒有騙過她，他是真的失戀了，從喜歡上她那天開始，他就失戀了。這段日子以來的所有細節(jié)都找到了合理的理由，他喜歡她以前就記得她的所有喜好，喜歡她以后，對她每一個好，都只能隱晦的用姊姊當擋箭牌。

    他是林詩涵戀情的擋箭牌，林詩涵又何嘗不是？

    只是林昕桐根本沒想過戀愛這件事，更沒把他們往那個方向想過，這一切才會藏的這么容易、這么好。

    「我知道你還不懂感情，我也沒打算讓你懂，我只是想陪在你身邊陪你長大，又或者等你長大看看我們有沒有可能?！箛镭蓻]有要勉強她的意思，只是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人，他想結(jié)束的完美一點。

    「林昕桐，我騙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擔心我的每一個表情、喜歡你逗我笑的每一個語調(diào)?！箛镭砂堰@些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說出口，「我喜歡你，卻只能和你保持安全距離?！?/br>
    「阿澤哥。」林昕桐看著眼前的人忽然感到有一絲害怕。

    「我說完我想說的了，謝謝你聽我說完，回去吧?！箛镭蓳P起笑容，如過去一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安撫她，「沒事，走吧，我陪你回去。」

    林昕桐看著越過她往前走的背影，第一次問自己，她到底把他擺在什么位置，她以為是姊夫、是兄長，可是到現(xiàn)在林昕桐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錯的離譜。

    她把他當姊夫，為什么不樂見他被姊姊正式介紹給家里？她把他當兄長，為什么幾天不見就百般想念？他想要她對他好，她又何嘗不是希望他能當那個毫無保留接受自己的任性的人？

    她喜歡他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心痛又心動，到這一秒她才愿意承認，她不想要再失去他十年了，林昕桐想到這，衝上前松開雨傘就是一個擁抱。

    「……桐？」嚴丞澤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的告白太突然了啦，我這輩子沒接受過別人跟我表白?！沽株客┛吭谒成蠍瀽灥刂肛熤?。

    「對不起，我第一次跟別人告白。」嚴丞澤難得順從地向她道歉。

    「因為你八成都是接受告白那個吧？」林昕桐說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話語間醋味很重，明明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歡他的。

    「只有聽，沒接受過。」嚴丞澤知道自己應該推開她，林昕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想到這也許是最后一次，嚴丞澤就克制不住自己的私心，希望這一個擁抱比這輩子的任何一次都更長。

    「那我就當你第一個吧。」林昕桐知道自己應該是瘋了。

    「什么？」嚴丞澤皺眉，在公事上、誘拐她上面總轉(zhuǎn)得快速的腦筋，在林昕桐面前難得不靈光了起來，她說要當?shù)谝粋€，是要當被他接受的第一個嗎？但明明他們之間暗戀的是他啊。

    「你都三十歲了才第一次跟別人告白真的太可憐了，我當?shù)谝粋€你告白也接受你的吧?！沽株客┟蛄嗣虼?，用最不坦然的方式答應他的告白。

    她以為嚴丞澤會欣喜若狂，但他只是僵在原地好一會問她，「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你告白所以我答應啊。」林昕桐莫名其妙地說。

    嚴丞澤掙開她的擁抱，回過身看著被雨打濕的小臉，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褪下蓋上她的頭替她遮住大部分的雨，許久后才開口，「你不知道自己答應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害怕的是什么?！?/br>
    「你還要裝大人到什么時候？」林昕桐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接著承認，「是，我不知道我答應的是什么，連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你我也不知道?！?/br>
    「所以……」「但嚴丞澤，我很清楚知道一件事情，喜歡就是喜歡、想要就是想要，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但我想要你?！沽株客┳プ∷茸约焊涞氖郑脯F(xiàn)在離婚率這么高，連真心喜歡、考慮很久以后才在一起的人都不能保證天長地久，為什么你不順著你的心意喜歡我就好？哪來那么多廢話？」

    「我……」嚴丞澤來不及再說什么，她踮起腳尖就親上他的唇，冰冷的雙唇輕輕擦過他的，卻比冬天里的任何東西更炙熱，他最后的理智也隨著這一個吻徹底崩解。

    在她腳后跟落地前，摟住她的腰際將她更拉近自己，重新覆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