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察覺
6.察覺 顧淙也打來的這通電話,讓顧春回立馬產(chǎn)生種不好的預(yù)感。 她沒有立即接通,而是走到窗邊,借著屋里的燈光往下看,只見三奶奶家那扇銹跡斑斕的鐵門敞開著,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門口,正專心看著手里的手機(jī),似乎察覺到什么,忽然抬起了頭,視線和顧春回在半空中遙遙相撞。 預(yù)感成真,顧淙也真的跑來了。 顧春回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直接掛斷電話,踩著拖鞋就下了樓。 鄉(xiāng)村的夜里蟬聲陣陣,附近不知是哪個池塘的青蛙一個勁兒叫個沒完,連綿不絕的呱叫和聒噪蟬鳴此起彼伏,擾得顧春回火冒三丈,好歹存有一分理智,怕吵醒一樓臥室里睡著的三奶奶,走到院子里,拽著顧淙也的手腕就往外走。 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少年乖乖地任由她拉著走出院子,才輕輕地喊了聲寶寶。 “別生氣了,我不是沒分寸自己跑過來找你,出門之前跟爸媽說過了,他們不會怪你的。這兒這么偏僻,你一個女孩子,我擔(dān)心你出事?!?/br> 顧淙也聲音實在是溫柔,那雙專注望向她的狐貍眼又實在是誠懇,里頭滿滿裝著的無法作假的關(guān)心。 他實在是太會拿捏顧春回,簡單一段話就讓她原本想指著村口讓他滾出去的心思歇了,只是仍舊皺著眉,瞪著他,“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忽然跑過來你是想嚇?biāo)勒l?” “我給你打了電話,直到剛剛才打通,但你沒接?!?/br> 說到最后,又軟聲補(bǔ)充了句,“我只是很想見你?!?/br> 顧春回:“……” 這黏黏糊糊的一句讓顧春回像是一槍射進(jìn)泥沼地,徹底啞火了,唯一剩下的疑問就是,“你怎么來的?” “打車來的。” 顧淙也兩手空空,身上除了口袋里裝著的錢包就只剩下手機(jī),而手機(jī)電量也即將告罄。 顧春回雙手環(huán)臂,語氣冷酷,“我不會借充電線給你的?!?/br> “沒關(guān)系,我?guī)謾C(jī)也只是為了聯(lián)系你?!鳖欎纫惨琅f一副沒脾氣的樣子,聲音自始至終都溫和。 “……” 絕了。 怎么有人能做到每句話都讓人雞皮疙瘩起一身的啊? 顧春回能接受自己跟顧淙也zuoai,那是欲望支配的結(jié)果,你爽我爽大家爽的互惠互利,但不代表她能夠在意識清醒的狀態(tài)下聽顧淙也說這些黏糊讓人感到不適的話,還頂著一張她親哥‘顧淙也’的臉。 多瘆人吶。 人都來了。 顧春回只好領(lǐng)著顧淙也去了二樓,找了間空房給他。 顧淙也顯然不滿意,皺著眉沒說話。 顧春回滿柜子給他找被子,“反正我們不能一起睡,不然明天三奶奶發(fā)現(xiàn)怎么辦?” 顧淙也亦步亦趨地跟著,“但我們在家也是一起睡的?!?/br> “睡個屁?!鳖櫞夯乇С鰝€大紅鴛鴦圖案的毛巾被塞給他,白了他一眼,“你不都是半夜就跑回自己房間了嗎,反正我們不能一起睡?!?/br> 她轉(zhuǎn)過身,結(jié)果對上顧淙也那張頃刻間放大的臉。 顧淙也偏著頭,認(rèn)真看著她。 兩人之間距離過近,從他的瞳孔里甚至能看見自己瞪圓的眼睛。 “你你你、你別靠我那么近!”顧春回手忙腳亂地推開顧淙也,又警告,“你就不能有點分寸嗎?!” 要是有外人在場,聽到這話一準(zhǔn)覺得新鮮。 闖禍大王讓別人有點分寸,話還說得理直氣壯,像極了心累的老母親。 而她那不懂事的兒子聽到她的指控有些無辜,“有個蟲子。” 他伸出左手,食指和拇指之間夾著個青色的毛毛蟲,正在蠕動。 顧春回一跳三尺高,“哪兒來的蟲子??。。。。 ?/br> 顧淙也沖著衣柜的方向抬了下巴,“你剛才拿被子的那里?!?/br> 他伸手拉住顧春回的手腕,及時阻止她撞向一側(cè)放著的椅子,借機(jī)又問,“寶寶,要不要一起睡?我擔(dān)心你房間有蟲子?!?/br> 最后還是沒有一起睡。 哪怕顧淙也找盡借口百般勸說,顧春回就是沒松口。 最后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自己房間時,還聽見顧淙也略帶失望的嘆氣。 怎么就這么黏人呢? 顧春回想不明白,她不知道在這個夜晚版的顧淙也這兒,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樣的meimei,總不能是拿著救贖劇本在他最艱難命懸一線的時候舍身相救吧? 好離譜。 她睡前雙手合十,虔誠地沖著天花板喊了聲哈利路亞。 虔誠許愿:希望顧淙也能正常一點,無論是哪個顧淙也,都正常一點,謝謝蒼天。 * 清晨是被公雞打鳴聲給叫醒的。 劃破蒼穹的一聲咯咯噠讓顧春回十分痛苦地把臉埋進(jìn)枕頭里,一摸手機(jī)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才早上六點。 底下一串未接來電,全是林鄉(xiāng)雨跟顧程嚴(yán)打來的。 顧春回瞬間清醒,從床上坐起來給林鄉(xiāng)雨撥了電話回去。 那頭立馬接起,問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哥人呢?” 顧春回滿頭問號,“他不是說跟你們說了來找我嗎?” 林鄉(xiāng)雨沉默片刻,才說,“他是發(fā)了信息說他去找你,但我跟你爸也沒想到他能真的大晚上跑那么遠(yuǎn)。”她這個當(dāng)媽的都納悶,“你們關(guān)系什么時候那么好了?” 顧春回?zé)o話可說。 林鄉(xiāng)雨嘆口氣,“行吧,反正現(xiàn)在都放假了,你在那兒聽你哥的話,別跟他對著干知道沒?” 電話那頭還有人在喊林鄉(xiāng)雨的名字,她似乎很忙,說完就掛了電話。 顧春回從床上爬起來,換了身衣服,下了樓。 樓下,顧淙也還穿著昨晚那身衣服,正坐在院子里跟三奶奶聊天。 三奶奶滿臉笑容,握著他的手,隔幾句話就夸聲好孩子。 兩人都聽到顧春回的腳步聲,回過頭。 顧淙也唇角還掛著淡淡的笑意,表情已不復(fù)昨晚的溫柔。 顧春回從中得知,顧淙也又切換回了白天里的人格。 ……簡直比百變小櫻還能變。 廚房留了早餐,三奶奶跟顧淙也起得早,都已經(jīng)吃過了。 顧春回坐在廚房小板凳上把面吃完又洗了碗,出去就見不到顧淙也的人了。 她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問正往身上背竹筐的三奶奶,“奶奶,顧淙也人呢?” 三奶奶把鐮刀丟進(jìn)竹筐里,聽見顧春回的話愣了會兒,才伸手拍拍顧春回胳膊,“那是你哥,哪有直接喊名字的?” 顧春回沒說她上幼兒園之后就沒喊過顧淙也一聲哥了,只是乖乖眨眨眼,一副你說得都對的乖巧模樣,“那他人呢?” “說是找充電的東西去了。” 顧春回知道了。 她扭頭就要往自己房間去,又看三奶奶背著竹筐杵著拐棍往外走,急忙說,“您別忙活,一會兒我讓顧淙也來幫你!” “幫什么,我還能動彈呢,你和你哥自己找什么東西玩兒啊,我晚點回來。”三奶奶依舊一副笑瞇瞇的樣子,但就是不聽,直接就往門外走了。 顧春回匆忙上了樓,果然在自己房間看見正給手機(jī)充電的顧淙也。 她簡直想拿著他昨晚的鬼話直接甩他臉上,沒好氣地瞪他,“你跑我房間來干嘛?!” 顧淙也正盯著手機(jī)微信出神。 屏幕上是他發(fā)給顧程嚴(yán)和林鄉(xiāng)雨的消息:她一個人在望北不安全,我去找她。 這兩人顯然也是驚到了,估計察覺到他真的走了后,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一大堆。 差點卡死剛充上電開機(jī)的手機(jī)。 但顧淙也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發(fā)過這樣的消息。 絕對沒有過,他昨天放學(xué)回到家跟朋友出去打了球,回家后洗了個澡寫了幾份試卷就去睡了。 這消息又是什么時候發(fā)的?總不可能是夢游發(fā)出去的吧? 顧淙也無比確定就算是自己夢游,也絕對不可能因為擔(dān)心顧春回而從綏北一路夢游到望北。 擔(dān)心顧春回?鬼故事吧。 他擔(dān)心醫(yī)院里那個睪丸損傷的林志都不可能擔(dān)心顧春回。 問題就又回到了起點。 ——他是怎么跑來望北的,消息又是誰發(fā)出去的? 正這么想著,顧春回就跟個炮仗一樣跑進(jìn)來了,開口就問他怎么跑自己房間來。 顧淙也本來沒打算搭理她,但忽然意識到什么,抬頭看向她,“你怎么不意外?” 顧春回覺得顧淙也有病,“是我問你話,你轉(zhuǎn)移什么話題?又什么意外,什么亂七八糟的,大清早的你就不能說人話?” “我出現(xiàn)在望北,三奶奶早上看到我都驚訝,你怎么一點都不奇怪好像早就知道我來了的樣子?”顧淙也沒理會顧春回說的話,手里握到發(fā)燙的手機(jī)直接丟在了桌上。 啪噠一聲,像是在替主人宣泄情緒。 房間沉默片刻。 顧春回難得被哽住,半天說不出話。 然后就聽見顧淙也語調(diào)平淡地做了總結(jié),“你昨晚見過我,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