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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點石成心在線閱讀 - 拾伍、有花堪折直須折(上)

拾伍、有花堪折直須折(上)

    他回頭往向家走的時候天都已經(jīng)黑了,雨依舊淅瀝瀝下得惆悵,像誰人在月夜里吟哦著驪歌。

    幾乎是他跨過門檻的同一刻,就有人奔過來將他撲住了。

    「石更哥!你總算回來了!」

    石更一愣,下意識的就想抬手替她遮雨,又很快想起自己身上濕漉漉的,不由得就弓起了背,虛虛的避了開來。

    可尉遲不盼哪里肯,只是將他抱得更緊,沾濕了額前的碎發(fā)也不在乎,哽咽指控,「石更哥你上哪去了!我都要擔心死了?還以為?還以為?」

    以為什么她不肯說,石更卻是明白。

    心知尉遲不悔肯定已經(jīng)說了下午發(fā)生的事,他悄然無聲的吐了口氣,安撫的順了順她的背脊,費了許多力氣才哄得她放開自己,半勸半拉的牽著她進去躲雨。

    尉遲不盼是隨著他回了廳內,卻緊緊抱著他的手臂不肯再松手了,縱然他暗示的捏了捏她的手心,她依舊扣緊著十指,好不委屈的看他。

    她這樣明顯的依戀讓他心房酸軟得都痛了,幾度揚起手來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最后只能屈起食指來輕輕揩去她盈滿眼眶的淚。

    第一次和她在旁人面前如此親暱,他自己是有幾分做賊心虛的不自在,卻不知他人已沒有心思去多管這些了。

    她娘的眼只是輕巧在他倆交握的手上轉了一圈就移開,更關心另一件事,「阿更,我知道過去的事你不想再提,可事情都走到這地步了?你不說,我們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想對策,是不是?」

    知自己不可能再隱瞞下去,石更默了默,好一會才艱難的打了幾個手勢,最后凌空一拋。

    「那婆娘棄了你?」明白他的意思,她爹一下就發(fā)作了,「好個不要臉的女人!良心是被狗吃了嗎?怎么就做的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如今還敢來要脅你,簡直比畜生?」

    她爹后面一連串的話語隨著她娘在他手背擰了一記后勉強止下了,但仍不甘的將那些粗魯字眼含在嘴里,含糊的咒罵不休。

    雖然早就可以從石更的反應窺知端倪,可這事得到證實,尉遲不悔也是低低的罵了一聲,擰著眉沉思,「石更,我們自然是信你!只是這事?你和那女人各執(zhí)其詞,咱們是吃虧的多。」

    「更何況那時你年歲不大,若那女人咬定了你記不清楚或只是記恨?你也是百口莫辯?!箍v使話不中聽,尉遲不悔仍是一一分析,「最最怕的是她還真曾厚著臉皮去報過失蹤?縱使沒有,炎律重孝,你若提不出個證據(jù)來,縣太爺判你得認那女人的可能大得多?」

    尉遲不悔一按眉心,沒接著說下去,可誰不是了然于心?

    依婦人的性子,一旦縣太爺這么判了,接下來石更又豈有好日子可過?要成日鬧騰便罷,怕的是她已有了心眼想攛掇石更離開?

    「石更哥不能走。」尉遲不盼一下就哭了一鼻子,眼淚染濕了睫毛,暈在他的袖上,「石更哥,你哪里也不許去!」

    石更是打死也不愿認回婦人的,可聽尉遲不悔這樣說,幾乎是絕了望,垂眸去看緊揪著他不肯放的淚人兒,眼也紅了。

    眾人皆是不忍,這一時半會的又提不出什么方法來,也只能靜靜地默下了,徒剩尉遲不盼一哽一哽的啜泣聲在廳內洩了一地。

    好一會,她才自己慢慢止下了,只是仍抽抽噎噎的,「我?我?有個法子。」

    這法子要由她自己開口實在艱難,尉遲不盼不知深吸了多少口氣,才有辦法說出口,「石更哥,你?你入贅咱們家好不好?」

    這話是平地驚起一聲雷,她頰面的紅潮都要把臉皮給脹破了,仍是吞嚥著口水,結結巴巴的說了下去,「石更哥,你?你要入贅了咱們家,就和本家脫了關係,再不用受那大娘擺佈了?若那大娘再來鬧,爹娘和我們也都有個理由能幫襯著你,是不是?還?還有?」

    她是拚了命想理由說服他,但她沒能把話說完,就教人截了去。

    「我不同意!」尉遲不悔難得對她沉了眉眼,「盼兒,你說這是什么傻話?要留著石更有的是法子,犯不著用你的一輩子下去賠!再說了,你要怎么和石更成親?你?你和石更是?是?不管!總之這事不能這樣辦!」

    「我也不同意?!顾彩巧駪B(tài)凝肅,「盼兒,你現(xiàn)下不過是想找個法子留下石更才如此衝動,成親是一輩子的事,得兩人情投意合才是,不是任你這樣當家家酒似的玩!」

    「我明白呀!」她被訓得委屈及了,「我和石更哥?和石更哥?」

    姑娘家臉皮薄,當著眾人的面怎么也說不出自己的情意,她續(xù)不下話,僅能求救的扯著石更衣袖,就盼他出來解圍。

    可是石更如何能說?

    這一切像一齣鬧劇,他又怎么敢。

    她那么美好,家庭那么和睦,不像他,天生殘疾,有一個如此勢利鄙陋的娘親。

    她父兄是如此反對,他要承認了,他們當如何看他?會不會笑他的不自量力,耽誤了她的幸福,又會不會不恥他的忘恩負義,辜負了他們的信任?

    更何況在這風口上成親,固然是能解了他娘的煩擾,可外人又如何會相信他和她是兩情相悅?說不定還會在背地里竊竊私語,嘲笑向家為了留下他,連女兒都捨得犧牲。

    他不要天工坊背上這種污名,也不要她在背后遭人指點!不要!

    他遲遲不說話,尉遲不盼就慌了,「石更哥,我知道入贅這事是委屈了你、是下下之策,可是?可是?」

    「盼兒!」她爹喝了一聲,想讓她別再一廂情愿。

    尉遲不盼自然是不愿他們這樣誤解,急得什么矜持都不管不顧了,「我真的不是一時衝動──我喜歡石更哥,很喜歡很喜歡石更哥!」

    「盼兒,這種喜歡和男女之間的喜歡是不一樣的?!刮具t不悔頭疼的按了按額角,「你對石更親如兄妹,那種喜歡不過是手足之情,你若只是為了留下石更而這么做,往后你遇上真心喜歡的男子,你和石更又該怎么辦?難不成要和離嗎?這世道女子的清白最是重要,對方又當如何看待你?」

    「不是的、不是的。」她自覺說什么都只會被當成孩子的無理取鬧,只能軟軟朝石更央求,「石更哥,你和爹爹他們說呀!」

    偏偏石更連看她的的勇氣都沒有,眼不自在的別了開來,直直盯著地上。

    「盼兒,別為難石更?!顾绱斯虉?zhí),尉遲不悔只得放柔了聲調哄她,略略施力想扳開她的手指,不料她更是攥緊了他的衣袖,半點不肯放。

    她這倔強模樣讓尉遲不悔實在沒辦法,只得搬救兵,「娘,你勸勸盼兒?!?/br>
    她娘是開口了,卻不是要勸自家女兒,「阿更,你看呢?」

    她娘都這樣點白了,石更如何能再躲?乾啞的吞了數(shù)口口水仍止不下那種窒息感,嘴張了張,擠出幾個簡短而破碎的單音。

    那聲音那么難聽,那么刺耳,讓他一下就被張牙舞爪的自卑感吞噬。

    這樣的他?怎么敢?怎么配?

    所以他只能小心的、慚愧的把自己的臂從尉遲不盼的手里抽了出來,靜默的退了一步。

    一切盡在不言中。

    尉遲不盼壓根兒不敢置信,手就這么懸在空中,茫然喊他,「石更哥?」

    石更依舊是垂著眼,可就算盯著地面,仍能看見她踉蹌的步伐,和一滴滴暈在地上的淚漬。

    「盼兒,沒事的?!共幌胱寛雒娓y堪,尉遲不悔哄慰的摟住自家妹子,「我們誰也捨不得石更走,我會找到法子的?相信哥哥,嗯?」

    「?嗯?!顾且魸夂竦慕倘寺牪怀鍪菓艘宦曔€是哽得輕咳,虛弱至極,傷心至極。

    她娘欲言又止了半晌,終只能輕輕嘆息,「這事發(fā)生的突然,大家心底都亂,明日再說吧?盼兒,昨日的衣服還沒補完呢,你來替娘穿針。」

    「嗯?!顾謶艘宦?,好像除了這樣一個單音,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她就這么被她娘拉著手牽出了廳內,和他擦身而過時衣袖不經(jīng)意擦過他手背,分明是那樣輕淺的碰觸,卻帶來那樣劇烈的疼痛,讓他不自覺收攏手指,只覺得手里空蕩蕩的,心底也是。

    她爹搖了搖頭,一拍他的肩,「阿更,沒事,不怪你。」

    他魂魄宛若隨著尉遲不盼去了,只覺得六神無主,木然點頭。

    他舉步想跟上,尉遲不悔卻又攔在前頭,「石更,我看這事不能再拖,要不?」

    石更愣愣看他,分明看見了他嘴巴動得飛快,可不知怎么的,一個字都聽不進耳里,但他不愿拂了他的一片好意,只好一個勁地點頭,換來他滔滔不絕的下文。

    「你和我說你老家在哪處?我讓人去探聽一下,說不定可以得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