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跟回向家，尉遲兄妹早已入了房。

    石更打小在向家長大，對格局自是一清二楚，腳跟沒幾旋就走到尉遲不盼房前，卻不敢進(jìn)去，小山似的杵在外頭聽她兄妹二人對話。

    「還疼不？不行?瞧你抖成這樣?我瞧得讓大夫來一趟?！?/br>
    「不用?！刮具t不盼止下了哭聲，只是仍一抽一抽的，「都大半夜了，別擾了上官叔叔?！?/br>
    「?」尉遲不悔不放心，老的擾不得，小的總可以吧，「那上官好呢？讓上官好來看看?！?/br>
    「真的不用，哥哥。」她依舊不肯，「我沒事，就是腳板上那道口子疼，不是多大的傷，你讓上官哥哥來會笑話我的，你幫我上藥就好?！?/br>
    「你不疼，我可要心疼死了?」尉遲不悔才要繼續(xù)說服，馬上又舉旗投降，「罷罷罷，你別這模樣，不請就不請，我去看換兒水燒好了沒?！?/br>
    知尉遲不悔要出來了，石更連忙退了一步，就怕他撞見自己貼在門板上偷聽，見他推門而出，眼巴巴的望著他，等著他告知尉遲不盼的近況。

    可尉遲不悔看他守在門外，半句話也不說，一把扯住石更的衣襟，將他推至數(shù)步之遙的木柱上。

    「石更，我不想冤枉你，就問你兩件事?！顾荒橁廁v，哪還有半點方才跟尉遲不盼說話的輕慢溫語，指節(jié)緊得發(fā)白，「你雖沒和盼兒一道出去，可是你有碰上她是不是？」

    見石更點頭，他臉色更青，「然后你讓她一個人走了，是不？」

    這問題讓石更有些遲疑，他真以為尉遲不盼和汪秀是一道的，才強(qiáng)逼自己讓她離開，怎么想的到她竟會一個人在外頭徘徊到那么晚??

    但就結(jié)果而言，他終究是讓她落了單，還弄得如此狼狽，故而他愧疚點頭。

    只是他點下的頭還沒抬起，尉遲不悔的拳就砸在他腹上，痛得他彎下腰，壓根兒站不直。

    「石更，虧我和盼兒真把你當(dāng)親哥，你是這樣子見色忘妹的？」尉遲不悔這一拳一點也沒留力，收回了手仍將關(guān)節(jié)折得啪啪作響，「我告訴你，盼兒若真遇到了什么事，我唯你是問！」

    石更回不出話來，只能按著腹部直直作嘔，聽見尉遲不悔丟下這么一句話就往灶房而去，不僅將怒氣發(fā)洩在一路所見之物，更是遷怒在自家小弟身上，吼聲震天，「向不換，你是去跟太上老君借爐火了是不是？水燒好了沒？」

    尉遲不悔動手他是毫無怨言，只是這下他又多對不起向不換了?

    石更無奈嘆息，誰知這么一來就牽動了腹部，疼得齜牙咧嘴，好半天才能慢慢挺起腰來，搖搖晃晃地又走回她房前守著。

    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沒換得尉遲不悔的半絲同情，端著熱水入房時依舊是惡狠狠的一剜眼刀。

    石更默然受了，待他關(guān)上門后又躡手躡腳的附耳偷聽。

    「你腳上有傷就別沐浴了，擦擦身子就好，待換過了衣服再上藥?！?/br>
    「嗯?！刮具t不盼輕聲應(yīng)了，頓了頓才遲疑開口，「哥哥，石更哥?在外頭嗎？」

    「沒。」尉遲不悔一聲冷笑，「我哪有看見半個人，只看見了個畜牲?！?/br>
    「哥哥！」她輕聲止下他刻薄言語，「不關(guān)石更哥的事，是我不好?他本來就和另一個姑娘約了，是、是我自己心血來潮到湖邊去放水燈，一不留心才摔到湖里去，沒想到教石子磕了腳?跟石更哥半點關(guān)係也沒有?！?/br>
    「你甭替他說話?！刮具t不悔嗤出聲來，「今天要換是我，就算和人相約，也不會落下自己meimei一個人。」

    尉遲不盼默然，好半天才幽幽嘆息，「可是你是我親哥呀，石更哥哪有那個責(zé)任照顧我?」

    她話說不下去，停滯了一會，「哥哥，你請石更哥回家吧，這事和他無關(guān)，他也不用自責(zé)?！?/br>
    「誰管他！」尉遲不悔一呸，「我恨不得他在外面跪上三天三夜，最好還以死謝罪?」

    「哥哥，你別這樣?！顾龂@氣聲藏不住疲倦，「我梳洗一下，你在外頭等會，順便讓石更哥回去好不好？」

    尉遲不悔拗不過她，環(huán)臂出門，口里說的卻是另外一套，「石更，盼兒要你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別在這里礙眼。」

    這讓她在里頭抗議，「哥哥！」

    「好吧，那不是盼兒說的，是我的意思?！刮具t不悔一撇嘴，「但還是一樣，你給我滾！」

    石更怎么肯，直直比著房內(nèi)，一連打了好幾個揖，表示自己想入房看看她，給她賠罪。

    「好啊?！刮具t不悔笑了，眉眼卻沒半點笑意，「你進(jìn)去正好，去瞧瞧盼兒腳底那道口子，足足一指長，傷口多深吶！羅襪上都是血，一擰能擠出大半盆。你去看看，然后割兩斤rou下來賠罪。」

    「哥哥?」尉遲不盼實在是無奈不已，知尉遲不悔是不會幫自己勸石更了，索性自己開口，「石更哥，晚了，你回去歇著吧?！?/br>
    他好不容易才聽得她對自己說話，怎么肯走，才剛跨出一步，就教尉遲不悔橫身擋在前頭。

    尉遲不悔雖口口聲聲要讓石更進(jìn)去看，可是行為表現(xiàn)可不是這么一回事，瞇著眼和他相望，修長身軀半步不讓，一直到尉遲不盼開口讓他進(jìn)房上藥才碰的一聲關(guān)上門。

    石更被甩了一鼻子灰，這下更是沮喪了，頹然垮著肩站在門外，聽著她上藥時的嘶嘶直抽氣，心肝是那個疼啊，恨不得扇自己幾十個耳光。

    都不知等了多久，尉遲不悔才又開了門，見他還在外頭，一揚眉，把魚洗塞在他手上，「去倒了，然后告訴換兒不用再燒水，可以下去歇息。還有，今晚我就在這守著，免得盼兒有事，一個人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

    尉遲不悔最后一句故意說的極重，就是存了心思要石更難受，而他也真的自責(zé)不已，羞愧地垂著眼不敢看他，只是直直盯著水面。

    水色鮮紅，像是在提醒他的罪孽。

    他知道尉遲不悔對于自家妹子的事向來都是小題大作的看待，給針扎了下都像斷手?jǐn)嗄_似的，可他知道他這回說的句句屬實。

    那傷?該多疼啊?

    他多想進(jìn)去看一看她，好好向她道歉，可他不敢。

    莫說尉遲不悔肯定飽拳轟他出來。他最怕的卻是?看見她眼底對他的疏離。

    懷著這矛盾的心情，他焦躁吐氣，依言去倒了那盆水，又去灶房找向不換。

    向不換早就坐立難安的燒了許久的水，沒得到兄長的吩咐又不敢任意離開，見石更進(jìn)來，嗖一下站了起來，「石更哥，姊姊還好嗎？哥哥說她受傷了，傷口嚴(yán)重嗎？」

    石更知道的沒比他多多少，對于這些問題只能苦笑以對，簡單打了幾個手勢表示有尉遲不悔照顧她，要他不用擔(dān)心，早點去休息。

    「不行不行?！箾]從石更那得到半點有用資訊，向不換再坐不住了，「我得去看看姊姊才安心。」

    他話音未落，人已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也不顧灶中的柴火燒得正旺，獨留石更高舉著欲攔他的手，好半晌才訕訕放下。

    他比向不換謹(jǐn)慎的多，怕灶火引來祝融之災(zāi)，只得無奈收拾殘局，誰知他也心急著要回去，動作粗魯草率，一不小心就被nongnong煙霧嗆著，重重咳了好一陣，眼角都給逼濕了。

    可他沒去拭，只是喪氣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重回尉遲不盼的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