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即將奏響的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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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悠祤虛弱地戴著耳機,用嚴肅的口吻和對方說話。即便他疲倦萬分,從語氣中也感覺不道一絲一毫的懈怠。對于林緹茵的事,他總是容易被牽動情緒。 蕭露芩就坐在他身邊,靜靜聽著他和黥斂鳴的對話。雖然她不很明白為何要用自己的名義撥通,但宿悠祤總是有自己的想法,蕭露芩也沒有過問。 他們間的對話一字一句鏤刻在腦海,她一直以來的憂慮得到了解答。 蕭露芩這才明瞭,黥斂鳴并不是去那座地下實驗室,而是敵人的大本營,也難怪他不能使用耳機。不過,蕭露芩卻不懂為何要前去那種地方,而反抗軍的基地又是如何被知道的?要找到時常遷徙的他們實在不容易,尤其在上回火燒森林后,他們肯定到了更遠的地方。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蕭露芩覺得有些氣惱。她不敢相信宿悠祤竟然把同伴送去敵人的面前,要是一個差錯便會丟掉性命,更何況是在一聲不吭的情況下讓他離開,一點后援都沒有。 「我沒有耐心,現(xiàn)在給我做決定?!顾抻频€森冷的語調(diào)讓人不寒而慄,他的瞳孔縮小,兩排牙齒相互磨蝕著。 不一會兒,宿悠祤勾起嘴角,將電話掛掉??磥?,宿悠祤的要求并沒有被拒絕。但是他的微笑并不是松一口氣,倒像是惡人得逞時的獰笑…… 「宿悠祤……」蕭露芩正想開口說點什么,卻被宿悠祤打斷。 「吶,你可以去幫我查黥斂鳴耳機的ip位置嗎?」宿悠祤的上身前傾,以飛快的速度貼近蕭露芩。 「咦?他跟我說最近不能使用……」蕭露芩嚇得別開目光,兩手舉起來擋在兩人之間。 「沒問題,我要他一直開著了~」宿悠祤笑咪咪的,似乎很開心。 「喔……好?!故捖盾算露狞c點頭,接過宿悠祤手上的耳機。 蕭露芩撥通了電話,打給辦公室的隊員。 「喂~這里是第一分隊最~可愛的成員唷~」接起電話的是杰赤,從聲音可以聽出他正唅著棒棒糖,漫不經(jīng)心地接電話。蕭露芩不禁認為,自己應(yīng)該替成員們做些禮儀訓(xùn)練。 「我是蕭露芩?!故捖盾藷o奈地報上名號,委婉地警告對方注意態(tài)度。 「喔!是隊長~你匆匆忙忙出去后就沒回來了~大家很擔心耶~」杰赤依舊不改拖長的尾音,語氣要多煩人有多煩人。 「幫我查黥斂鳴的座標?!故捖盾藷o視于對方的噓寒問暖,切入正題道。 「欸~隊長你好無情唷~人家很關(guān)心你耶~」杰赤低聲抱怨道,但手還是乖乖地輸入資料。在說完沒有意義的廢話時,東西已經(jīng)傳送到蕭露芩的收件夾了。 「謝謝,效率真高?!故捖盾嗽缫蚜晳T了隊員的性格,和大家建立起了一種無聲的默契。 她從不介意對方要用什么態(tài)度、什么手法達到目的,只要足夠公平,凡是仰仗自己所能利用到的人脈、做法,蕭露芩都沒有意見。但是別人怎么想,她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基礎(chǔ)的禮節(jié)依舊是必須的。 「哎呀!被夸獎了呢~」電話那頭傳來杰赤吮吸糖果的聲音,大聲地幾乎全辦公室都聽得見。 「吃糖果小聲一點,不然我以后禁止大家在辦公室飲食?!故捖盾搜a完這句,便掛掉電話開啟收件匣。 蕭露芩點開收件匣中的附件,一張數(shù)位化的地圖立刻在眼前張開,一個閃爍的光點出現(xiàn)在地圖中央——那就是黥斂鳴的位置。 「原來在這里呀?真是驚喜?!顾抻频€瞪著那閃爍的光點,眼神淡漠。他原本想要把這場游戲拖到日子無聊時在拆封,沒想到這么快就必須將它完結(jié)。 「你想做什么?」蕭露芩不安的問道,朝對方瞥了一眼。她明白對宿悠祤而言、對政府軍而言,要滅掉反抗軍再容易不過,但總理們一致認為他們無法真正施行革命,不如將財力拿去開發(fā)科技,于是消除異端一直處于消極的狀態(tài)。 「欸,你會幫我的吧?」宿悠祤牛頭不對馬尾的說。他神采飛揚地看著蕭露芩,用手臂勾住對方的脖子,雙唇逐漸與對方貼近。「我已經(jīng)受夠這無聊的游戲了,你會陪我一起過關(guān)的吧?嗯?」 ??? 蕭露芩躺在宿悠祤身邊,遲遲無法入睡。而從對方平穩(wěn)地呼吸及靜置地身體看來,八成是安穩(wěn)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宿悠祤的手臂上仍有著傷口,沒有辦法做太大的伸展。蕭露芩小心地將手搭在對方胸口,輕輕抱著宿悠祤。雖然她不假思索地答應(yīng)了宿悠祤,但心底還是擔憂著對方的安危,畢竟槍傷復(fù)原的速度沒有那么快。 「宿悠祤,我不會讓你死在他們手上的?!故捖盾四抗饪斩吹哪曋胺?,思緒早已回到遙遠的過去?!肝也粫膊荒茉偈ツ阋淮瘟?,悠翔……」 蕭露芩和宿悠翔的愛太過深刻,對兩人來說都是。這場愛情來的太快,卻也消失的太過突然,瞬間如泡影般被摧毀。初戀的滋味過于甜膩,使她沒有辦法忽視殘留心頭的那股溫暖,但如今的愛,卻成了腐蝕內(nèi)心的酸澀,讓蕭露芩痛不欲生。 宿悠祤是她找到的一項慰藉。或許是相似的面容,也可能是同樣失去重要之人的痛楚,建立起了深深的連結(jié),更是從小到大陪伴在對方身邊的那種溫存,讓彼此成為對方最后的依靠。 「姊……」睡夢中的宿悠祤發(fā)出了低喃聲,小時候的宿悠祤習慣叫蕭露芩姊姊,以區(qū)分他們的年紀關(guān)係?!覆灰墒帧?/br> 「我沒有放開呀!在宿悠翔來交班之前……我不會放手的?!故捖盾宋站o對方的手,含著眼淚回應(yīng)。 「對……在宿悠翔回來之前,我是不會放開宿悠祤的。」蕭露芩和自己說道,椎心一般的痛蔓延全身?!敢驗槲液湍銈冃值芗s好了……就算一輩子都困在你們宿家人之間,我也心甘情愿。」 宿悠祤是個比想像中害怕孤單的孩子,也是因為如此,他才會緊抓著周圍的人不放?;蛟S在大家眼里看來很彆扭,但是他別無選擇。若不想要回到宿悠翔和蕭露芩都離他遠去的日子,就必須抓穩(wěn)自己所愛的人——林緹茵,讓自己不再孤獨。她是宿悠祤找來的替代品,替代離他遠去的家人,永遠陪伴在自己身邊。 他很寶貝林緹茵,因為她是唯一無法離開自己的人,只有林緹茵會陪在她身邊,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小茵,我不準你離開我……」宿悠祤喃喃道,不禁濕了眼眶。「我不準你和大家一樣……你是我的。」 在這樣的低喃中,兩人皆懷著沉重的心情沉入睡眠之中。他們都各自想著自己所愛之人,卻只能依偎在對方懷中,所謂相濡以沫……并不是那樣溫暖。 即使沒有設(shè)定鬧鐘,蕭露芩依然準時起床,整裝準備出門。 「蕭露芩……你要去哪?」經(jīng)過一個晚上,宿悠祤的氣色好了許多,這也讓蕭露芩放心不少。不過也因為翹班的緣故,工作肯定積累不少。 「我得去辦公室工作呀!每天都一樣。」蕭露芩拉著皮衣的領(lǐng)子,將頭發(fā)撩起來。 「不需要?!顾抻频€用單手撐起身子,吃力的坐起來?!肝椰F(xiàn)在是你上司了,我要你留下來陪我?!?/br> 「宿悠祤……」蕭露芩心疼的看著對方的滿面愁容,不禁對失去愛人的他起了惻隱之心?!肝抑滥悻F(xiàn)在很痛苦……」 「那就陪我?!顾抻频€板起臉要求道。「你昨晚答應(yīng)我了吧?」 「你當時還醒著?」蕭露芩皺起眉,難為的雙手抱胸,站三七步問著對方。 「沒有,但我記得你說了什么?!顾抻频€微微笑,朝她伸出手?!杆阅愕孟褚郧耙粯游罩业氖?,姊姊。」 「唉……你怎么還沒長大呢?」蕭露芩不再和對方爭執(zhí),輕輕坐上床鋪,將右手搭上對方掌心。 「我有長大呀~」宿悠祤靠在對方身上,親暱的親了對方的臉頰一口。 「你除了變大隻一點,也沒有什么進步了?!故捖盾嗣Ψ降念^,像十年前那樣…… 「不只吧?」宿悠祤勾起嘴角,手來回在蕭露芩大腿上摩蹭。 「還變色了?!故捖盾擞昧硪皇职醋Ψ?,讓宿悠祤不再sao擾自己。「跟你哥有的比。不過你還是太孩子氣了。」 「是呀~所以你要照顧我……在哥回家之前?!顾抻频€黯淡的目光逐漸被沉重的眼皮蓋住,負傷的他需要大量的睡眠,讓身體得以好好休息。 因為這場意外,宿悠祤的繼承典禮順延幾天,直到他康復(fù)為止。但宿悠祤對此事沒有很介意,倒是林緹茵的事情弄得他怒不可遏。 「你這樣躺在我的腿上,我能做些什么?」蕭露芩一面順著對方的發(fā)絲,一面問道。 「跟我聊天?!顾抻频€毫不遲疑的回答道。他調(diào)整自己的姿勢,小心地躺在蕭露芩腿上。 「你不是想睡嗎?應(yīng)該說,你需要睡覺?!故捖盾伺c對方十指交扣,低下頭詢問。 「不要?!顾抻频€像賭氣的孩子抬眼看像蕭露芩,要求對方和自己聊天。 「唉……好吧?!故捖盾丝吭诖差^,心想今天八成是不用上班了。「雖然你就要成為統(tǒng)領(lǐng)了,但你的鋼琴分數(shù)一直沒過吧?」 「一定要說這個嗎?」宿悠祤側(cè)過身,讓受傷的手臂在上方?!肝乙埠芟脒^呀!但那架鋼琴就是跟我不合?!?/br> 「噗哧!你也不用太難過,畢竟鋼琴的標準分一直都很高?!故捖盾寺柭柤?,不以為意的說。 宿悠翔也曾為鋼琴的分數(shù)苦惱一陣。當時蕭露芩和他兩人相約練習合奏,使宿悠翔的琴技在短期內(nèi)突飛猛進,最后不僅過了考試,還創(chuàng)下新高。 「我不喜歡古典樂……」宿悠祤將臉貼在對方腹部,不悅的抱怨道。 「可那架鋼琴的音色適合古典樂呀!」蕭露芩回應(yīng)道?!溉裟阏娴母羌茕撉俸筒粊恚尾蛔约壕幰患苄碌??」 「我在試了……」宿悠祤回應(yīng)道,抬起頭打個呵欠。「但是我好懶?!?/br> 「看得出來?!故捖盾斯雌鹱旖?,溫柔地看著宿悠祤。 在兩人結(jié)婚前,蕭露芩總迫切地渴求著對方的愛,但是當一切落入自己手中,卻又是那樣的虛幻。她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所要的東西是不可能再出現(xiàn)的,她愛的人早就隨著反抗軍的槍砲聲離開了,一直以來,她都是利用宿悠祤借鏡為自己的愛人,好讓自己不那么可悲……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是捨本逐末。 如今兩人成婚了,蕭露芩卻感覺不到任何一絲喜悅,反而被失去宿悠翔的苦痛團團包圍著。只要是宿悠祤在眼前的時間點,蕭露芩就想到以往宿悠翔給自己的承諾。兩者來回拉鋸,受傷的永遠是蕭露芩的心。 終究,她看清了一點——宿悠祤就只是她和宿悠翔的弟弟,而非愛人。 「宿悠祤……」蕭露芩抬起頭,看著深藍色的天花板。 「嗯?」宿悠祤睜著一隻眼,悠間的看著對方。 「你愛我嗎?」蕭露芩平淡地問。她想自己早已知道答案,卻總是想要聽見他人親口回應(yīng)。 「嗯,很愛呀!就像我愛我的哥哥?!顾抻频€閉上眼睛,同樣平淡地回應(yīng)。他也圖樣知道蕭露芩所要問的是什么,彼此認識十多年,有些事情是不言而喻的,或許蕭露芩終于從宿悠翔的死邁出一步了吧? 「宿悠祤?!故捖盾说拖骂^,看著閉上眼睛的宿悠祤,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他的臉頰?!改愎槐任衣斆鞫嗔??!?/br> 「喔?」宿悠祤張開眼睛,嘴角形成詭譎的角度。 「你看的比我清楚多了,從很久以前開始?!故捖盾伺c她四目相交,那是以往兩人對視的眼神——一個平淡至極,一個挑撥迷離。 「是嗎?我倒是覺得,你最近太容易迷惑我了?!顾抻频€笑彎了眼,又翻回平躺的姿勢。 「誰讓你一開始蠱惑我呢?」蕭露芩回復(fù)道,輕輕閉上眼睛休息。「我還以為你是宿悠翔呢……」 ??? 過了兩三天,宿悠祤的手總算恢復(fù)得差不多,可以正常的彈琴而無傷大雅了。 原本應(yīng)該繼承統(tǒng)領(lǐng)之席的宿悠祤暫且推辭,以立功為先的理由要求先殲滅反抗軍勢力。不知情的人當然認為宿悠祤難以理解,但知曉真相的蕭露芩卻為他的任性感到煩惱,卻又無法收回宿悠祤和大眾說的話。畢竟言語總是人跟不上的,就像病毒傳播一樣。 「蕭露芩,把你的隊伍都帶上吧?!顾抻频€對蕭露芩說。剛復(fù)原不久的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去消滅反抗軍了,正確來說,是帶回林緹茵。 「……我知道。」蕭露芩呼出一口氣,隨后點點頭?!赋酥饽兀俊?/br> 「把所有持著樂器的人,都給我找來?!顾抻频€遙望著遠方,僵硬的笑容讓人發(fā)寒?!肝也恢灰蚜志熞鹫一貋恚乙麄兺床挥?。我要他們用最痛苦的方法面對死亡?!?/br> 「如果你……這樣希望?!故捖盾艘皇止醋∈直?,同樣看向了遠方。 陽光是那樣的耀眼,夕陽馀暉不眠不休地照亮這片土地……就和宿悠翔死的時候一樣。 一樣的光景,一樣的天氣……宿悠翔就是在這片天空底下,被反抗軍抹殺的。蕭露芩一直恨著他們,恨著那群奪走宿悠翔生命的人。 宿悠翔并沒有做錯什么,甚至長期投入在和平統(tǒng)一的事務(wù)上頭,但最后換得的——是一發(fā)致命的子彈。宿悠翔似乎沒有想過自己的大限只到那天,沒有人知曉他死前的絕望,只能眼睜睜看著一表人才黯然長逝。 時間會沖淡一切。至少宿悠翔的陰霾沒有讓大家沉淪很久。唯獨蕭露芩不一樣,她的人生因此完全崩塌了,一蹶不振許久,如無頭蒼蠅般茍活在世上。 蕭露芩對反抗軍的恨非同凡響,那是別人無法體會的——摯愛命喪于他們手中的痛。她以為自己可以不擇手段銷毀他們,替她駕鶴西歸的愛人報仇。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凡是想起宿悠翔的日子,都恨不得親手將他們推入無底的深淵,和他一同在絕望中體會死亡。但是看見宿悠祤肅殺的神情時,蕭露芩卻感到猶疑。 宿悠祤的模樣十分可怕,即便是他最親近的人,也被嚇得說不出話。這讓蕭露芩想,難道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嗎?想著復(fù)仇時的自己,都是這樣的表情嗎?這讓她害怕起來,蕭露芩并沒有想要這樣,這不是她要的結(jié)果。 「吶……你知道嗎?」宿悠祤看向蕭露芩,神情非常溫暖?!缸詮母绺缢篮?,我就覺得自己沒有家人存在了,但是你還是陪在我身邊……在我受傷之后,在我如此任性的時候。」 「那是因為我們約好了。」蕭露芩將頭發(fā)勾到耳后,不以為意的說。 「不?!顾抻频€笑了笑,搖搖頭道?!改氵€不懂嗎?」 「不懂什么?」蕭露芩偏頭問。 「你就是我現(xiàn)在唯一的家人?!顾抻频€說出這句話時很溫柔,他的手輕輕擱在蕭露芩臉上,撫摸著對方的臉頰?!杆浴瓱o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請你……相信我。」 「宿悠……?」蕭露芩不是很理解對方說的話,想要問出個所以然,卻被對方硬生生阻止。 宿悠祤彎下腰,兩人四唇相接。宿悠祤閉著眼睛,感受著對方的雙唇以及溫度。沒有林緹茵的生活讓宿悠祤感到孤單,他好久沒有感受到人的溫度,而眼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