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少時光
12年前。 顏巧20歲,楊紓21歲,檀寧21歲。 這一年夏天,顏巧拖著行李箱,從國際航班的到埠大廳出來。 她手持著電話,正和楊紓聊著:“我到了?!?/br> “抱歉,寶貝,沒辦法去接你?!闭凳澜绫?,楊紓這幾天應該都在熬夜看球賽。 “沒關系啦!我爸來接我了?!鳖伹尚χf,掛了電話。 她并不覺得失望,畢竟,不知道為什么,其實,她也沒有很期待,要見楊紓。 其實從沒談過戀愛的顏巧,不知道喜歡一個究竟是什么感覺,但她,并不討厭爽朗的楊紓,很快就接受了他的告白。 顏巧出生在一家公務員之家,父親是衛(wèi)生部的官員,母親是教師。 在這種父母皆在單位里象征權威的家庭里出生的顏巧,可以說是視“聽話”為唯一的行事準則。 出國念書之前,顏巧從沒有在晚上十點之后回過家。她一路遵照著父母規(guī)劃好的人生路線前行,從沒有出過錯。 從小到大,她都是父母、老師還有隔壁家的家長眼中的“乖孩子”,就連在顏巧當時和楊紓的戀情當中,顏巧扮演的也是個二十四孝女友的角色。 她不僅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照顧好楊紓,對楊紓那些鶯鶯燕燕也抱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 不用有人來說“男人嘛,都很花心”,顏巧自有分寸,就跟天生就懂這些道理似的。 很早,顏巧就知道,楊紓有其他女友,在朋友的口中,無意在楊紓家發(fā)現(xiàn)的別的女生的貼身衣物,化妝品,或者是對方直接打來的挑釁電話,對方在電話里是這么說的:“要不是你爸是官員,楊紓早就跟你分手了?!?/br> 當時,顏巧很平靜地掛了電話。顏巧的閨蜜有些無言地看著顏巧:“你不生氣嘛?” 顏巧那時和朋友在咖啡店里吃甜品,她鏟了一勺芝士蛋糕:“為什么要生氣?!?/br> 她是真的覺得,這有什么值得生氣的地方嗎?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太愛楊紓了,還是你根本就不愛她?!?/br> 其實,顏巧也不確定。 “為什么不分手呢?” “找到下家再分?!鳖伹墒沁@么說的。 閨蜜啞然:“你當找工作??!” 她已經想好下家了——檀寧,楊紓嘴上的那個好兄弟——只是還沒有接近那個人的機會。 其實,顏巧也疑惑——楊紓既然有其他喜歡的人,為什么不跟她分手呢? “正牌女友、妻子這種角色,就跟當權者的道理是一樣的,誰上去都一樣,她沒什么不好?!睏罴偸沁@么對檀寧說的。 那一年,楊紓和檀寧大叁了。 檀寧會問這個問題,是因為,前兩個月,他到楊紓的公寓時,無意撞到一個女人,和楊紓光溜溜地躺在床上。 他知道,楊紓有個在國外念書的女朋友,那個時候,還沒暑假,也就是說,躺在床上的那位,并不是楊紓常常打電話叫的那位——“寶貝”。 “你換女友了?”在那位女人離開楊紓家,之后,檀寧這樣問。 “沒有……前幾天夜店認識的……”楊紓說著,就來了方才那番“誰上去都一樣”的言論。 “哦……”檀寧還沒談過戀愛,不懂。 “等你談了,你就知道了,談戀愛結婚要找我寶貝那樣的?!睏罴傉f著話的時候,點起了一根煙,靠到了沙發(fā)上。 “哪樣?”檀寧低著頭,問。 “賢惠,溫柔,懂事!” 檀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楊紓的那位“寶貝”確實很符合這些設定。 檀寧沒見過那位“寶貝”,他只知道,那位“寶貝”,只有暑假會回國,回國之后,都會過來給楊紓打掃公寓,把楊紓的衣服扔進洗衣機洗,還會給楊紓做飯。 絕對是很賢惠。 有一次,檀寧留宿楊紓家之后,落下了自己的衣物,再來找的時候,楊紓說:“去我的衣柜里找一下,可能是被我寶貝洗掉了?!?/br> 他很尷尬地發(fā)現(xiàn),他落在楊紓家的貼身衣物也都被洗干凈,折好放在一邊了,他拿起來聞了聞,有一股很舒服,很溫柔的清香。 檀寧經常找楊紓蹭飯,大部分時候,楊紓也不知道吃什么,只能點外賣,或者由檀寧下廚。 只有在那位“寶貝”回來的時候,便當會有多的一份,水果也會有多的一份,還有零食和點心,都裝在保鮮盒里,水果甚至是已經洗干凈切好的。 “那份是你的?!睏罴偪吹教磳幵诒淅锟粗b在保鮮盒里切成塊的哈密瓜愣了一下,“我寶貝說,讓你帶走的。” 他頓了頓,只道:“謝謝。” “我跟你說了,談戀愛結婚要找我寶貝那樣的?!睏罴倧谋淅飺屏艘黄科【瞥鰜砗?。 而對于所有男生的陋習,抽煙,喝酒,沒日沒夜地玩游戲或看球賽,夜不歸宿,不小心犯了所有男人犯的錯,這位“寶貝”,重來沒有查崗或者是苛責過。 總是楊紓主動給“寶貝”打電話:“寶貝,你在干什么,寶貝,你有沒有想我?” 楊紓忘了去接她,生日禮物,情人節(jié)禮物,圣誕節(jié)禮物,也都沒關系,更不要說什么在一起一周年紀念日,接吻一周年紀念日,楊紓早都忘了。但神奇的是,他們從來沒為這種事情吵過架,他們只為一件事吵架。那就是,他“寶貝”的追求者。 “他都知道,你有男朋友了,還約你去圖書館,就是想挖你的墻角!” “不準去!為什么要跟別的男生去什么燒烤,有女生也不行!” “寶貝,我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穿這種超過膝蓋的裙子出去!” 檀寧多數時候,總在邊上一邊吃著西瓜,一邊默默聽著楊紓打電話。 順便說一句,檀寧一直都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會有人把西瓜切成一塊一塊的?西瓜不應該是直接開瓢,用勺子舀才最好吃嗎? 檀寧和楊紓,大一時就認識了,那個時候,楊紓已經每天晚上泡酒吧開趴體。 同一時間,檀寧也出現(xiàn)在酒吧。 “帥哥,請我喝一杯吧,帥哥!”有年輕女孩在他經過桌子的時候立即攔住了他,攬過他的手臂。 這個腳踩著幾乎快要穿爛了帆布鞋的高個男孩微微一笑拒絕。 “那我請你喝一杯總行吧?!?/br> 檀寧拿開了年輕女孩的手,去了洗手間。 他在洗手間隔間里,貼上了帶有電話號碼,代寫作業(yè)、論文的字條,便離開了酒吧。 一個小時之后,楊紓上廁所的時候,看著那個紙條,撕下了最后一張。 兩天后,檀寧第一次見到了楊紓。 “就是你?。〈鷮懽鳂I(yè)……” “叁次九折?!?/br> “成交!” 就是這樣,兩個人開始走得近。 “考試作弊接嗎?代寫論文接嗎?” “接。介紹客戶來,免單一次。” 楊紓一開始覺得檀寧這個人,真是想錢想瘋了……直到某一次,在考場上,檀寧出手幫了他一次。 那次的監(jiān)考的老師出奇地嚴格,一直盯著自己。突然,身后傳來檀寧的聲音。 “老師,請問,現(xiàn)在可以交卷了嗎?!?/br> 楊紓一頓,見監(jiān)考老師回過身,走到講臺前,而檀寧大大方方走過楊紓的身邊,直接將一張寫了楊紓名字的試卷趁機塞給了他。 還好有這張卷子。 楊紓也不用辛苦怎么把小抄拿出來了,他裝模作樣地寫了兩筆,終于順利交了,邁出教學樓之時,有人對他吹口哨,他轉過頭去——是坐在教室外的欄桿上吃著冰淇淋等著他的檀寧。 楊紓走來問:“你是拿了兩張卷子嗎?” “嗯。傳試卷的時候,多拿了一張?!?/br> “你這家伙!”楊紓一把勾住了檀寧的肩膀,“冰淇淋喂我一口?!?/br> 檀寧真敢喂,但在楊紓一口含下去之前,就抽出手。 “喂!”被耍了的楊紓惱得要罵人。 檀寧把冰淇淋扔給他,跳下了欄桿走人。 沒有檀寧,楊紓怕是很難好好畢業(yè)。 后來,他們漸漸混熟。 楊紓的嘴邊,滿是檀寧。 “檀寧,打球??!” “檀寧,打游戲??!” “檀寧,人呢!” 那個叫做檀寧的,好像都不能準時到,但顏巧記得他的名字。 “跟你說哦,好好笑哦,那天我跟檀寧在食堂吃飯,檀寧排在我后面,我轉頭看檀寧跟我隔了一個人的距離,我問他,你站那么遠干嘛,檀寧低頭瞄了瞄我后面的位置,我才發(fā)現(xiàn),我們中間站了一個一米五左右的女生!” “你知道哦,我跟檀寧那天在球場上,跟隔壁班的賭球,痛殺他們……隔壁系的系花來給檀寧送水,都被檀寧拒絕了。嘖嘖,你說,這個檀寧,是不是其實是gay,喜歡我??!” “我爸不是給我買了臺敞篷車嗎?我今天帶著檀寧出去兜風,結果,遇到有人在游行,堵在人群里,慢慢挪,結果,檀寧的臉被路人給摸了?!?/br> 聽著楊紓聊著那個檀寧,顏巧也會在電話那頭,忍不住想,那個檀寧,到底是什么樣的? 顏巧第一次見到檀寧的樣子,是在這個名字被念了兩年以后。 那一天,在楊紓學校的宣傳欄上。 他獲得某個競賽的第一名,她可能當時忽略了獎金,檀寧會參加這種比賽,完全是因為有獎金。 她看到那張第一名的照片,只覺得照片上的人,意氣風發(fā),器宇軒昂,兩道劍眉之下的目光炯炯有神——原來還是個帥哥。 其實那個人,就在兩分鐘前,從教學樓出來的時候,瞄了正在看自己照片的顏巧一眼便匆匆走了,他趕著去pizza店打工。 前腳檀寧剛走,后腳楊紓出來了:“寶貝,你來了!” 顏巧放過那照片,笑著朝楊紓走來:“你的那位檀寧,好像獲了個獎?!?/br> “哦,那家伙就是鉆進錢窟窿眼里了,為了獎金才去的。真的拿了個第一名,平常幫我們寫作業(yè),作弊也在掙錢,還要出去打工,連學費都是獎學金出的?!?/br> 顏巧和楊紓都生在中產家庭,周圍沒有這樣的人。 “聽說,家里很窮,山區(qū)出來的?!?/br> “照片看起來很精神!”就是這么一句,楊紓便不滿。 “我就是說說!”顏巧真的就是隨口一說。 “我知道?!睏罴傋焐线@么說,但那句話,他放在心里了。 大叁這一年的暑假,楊紓很難在約到檀寧,每每給他打電話問:“你最近天天都在忙什么?” “有些麻煩事……” “你的打工呢?” “被辭退了……” 那是檀寧的在酒吧里貼紙條的生意,干翻車的時候。 但不是被校方抓到,而是酒吧的人。 那天,檀寧接了電話,和客戶約在學生餐廳的大門口見面的時候,他看了一眼那張在學生餐廳大門口的拿著電話東張西望的人,再看了看周圍,有幾個彪形大漢分布在一邊,其中有個正用無線耳機打電話。 檀寧立馬意識到不妙,這是酒吧里看場子的馬仔。他轉身就跑。 不料想,還是有人先發(fā)現(xiàn)了他,一個出身,將他撞倒在了地上。 那天,謝縉第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