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博山美人爐雙姝魅(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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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惠子再次來到李曄的住所,卻已不再是那日本女郎的模樣,一襲湘紅色霏緞拖尾長裙,外罩一層紫色束腰薄紗,紗面上細細銀線勾勒出朵朵金紅色牡丹,雍容華貴,裙角邊幾點透明的珠花散散的裝點著,迤地清脆有聲。肩上一件白色狐裘大氅,將豐潤的身子包裹在其中,襯托白皙勝雪的肌膚吹彈可破。 她是惠子,也不是惠子。上窮碧落下黃泉,她從不曾離開過。 而大門依舊深鎖,走廊上的燈光比先前更加晦暗不明,一股微酸的異味從門縫下鑽出,像是食物發(fā)酵腐朽的味道,還隱隱夾雜著,男女情愛的呻吟聲。 嘲諷突兀地溢出嘴角,她想到了過往被強加在身上的罪,「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怪皇沁@次君王不早朝的原因,不再是因為她了。 她抬起手,如過去的每一次,禮貌地按下門鈴。她太習慣做人,以至于總忘了自己已不是人。 門鈴規(guī)律而續(xù)地響著,一聲接著一聲,可屋內(nèi)一片死寂像沒人在似地,門始終沒有打開,可惠子感覺的到,門后李曄微弱的氣息。 挑了下眉,她握緊手上的曼珠沙華,狠狠地掐了一下花瓣,剎時從花中發(fā)出凄厲的呼喊哀鳴,尖銳地刺耳。 那聲音活人是聽不見的,但對于鬼魂,尤其是心懷怨恨的厲鬼,格外的難以忍受,彷彿有錐子直往人的耳膜里鑽。 「楊玉環(huán)你真是個瘋子?!?/br> 一抹纖影穿墻而來,依舊一身的白,是江采蘋。 只是此刻的她,少了那份淡漠的清冷,蒼白的臉上泛著青光,頭上的簪釵步搖都已滾落,一頭青絲混亂的披散。腰間插著把匕首,血,滴答、滴答而下,凝成一窟血溪。 這是她真實的模樣,含恨而死的怨鬼。 「你為什么非要妨礙我?」她細白的牙狠咬住唇,印下一痕失血的青?!笟⑷藘斆?,欠債還錢。這是他欠我的,他該還我?!?/br> 「但我也欠他?!够葑娱L長的裙襬在半空中飄揚,像團燃燒的火,「當年他傾盡天下仍要想辦法救了我一命,今生我要還給他。」 帝王江山無以為報,唯有以命相陪。 「你這是想和我搶人,就憑現(xiàn)在的你?不自量力。」江采蘋笑得極冷,眸底盡是猙獰寒意。 多少年了,從大唐爭到民國,思想、制度、生活方式什么都變了,可笑的是她們?nèi)耘f爭奪著同一個男人,從生到死。 「不,」出乎意料的,惠子搖了搖頭,「放手吧,我和你,我們一起放手!你并不恨他,你只是太愛他,愛到無法忍受那種刺痛的孤獨。但是,若是兩個人共同分擔,那孤獨也就不那么可怕了?!?/br> 無論是她還是她,她們兩人都是屬于舊時代的亡魂,而李曄是屬于現(xiàn)代的。他不是李隆基,不是她或她的三郎,即使同樣的靈魂也不再是曾經(jīng)用盡生命愛過的那個人。 她一度以為他們可以再續(xù)前緣,事實上「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情綿綿無絕期」,不過是詩人在作品中過于美麗的幻想。 所以不如她倆一起走,有人相伴,哪怕思念再沉,哪怕黃泉路上再暗,至少不會太過寂寞。 江采蘋神色驀然有些發(fā)怔,前塵如夢似幻,悠悠渺渺掠過— 她自幼聰慧靈秀,雙親待她如珠如寶,九歲時就能誦讀《詩經(jīng)》中《周南》、《召南》等詩篇,年方十五更以絕世姿容與才藝名動一方。 本來憑她的條件應該足以嫁入一戶好人家,偏偏在高力士的牽引下遇上了李隆基,她的劫,也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那時的她,滿心以為自己是幸運的,整整十九年,后宮三千那尊貴的人眼中只見她一人,他用行動讓自己以為她收獲了無價的珍寶。 直到楊玉環(huán)的出現(xiàn),粉碎了她建筑在沙灘之上的美夢。 冰冷寂寥的上陽東宮,讓她豁然明白她愛的是皇帝,全天下最多情也最無情的人。當他愛你,你就是天上燦爛的星辰;當他不愛你,你不過是地上卑微的砂礫。 最終所有的回憶停格在一個蒼白的畫面,她憔悴地躺在上陽東宮的床上,素色被褥被血染得通紅,旁邊木製的盆子里,放著個初具雛形的嬰兒,那是個甫成形的男胎,太醫(yī)說約一個月有馀。 「那天晚上,我抱著孩子坐在宮門前,坐了一天一夜。求他來看我們母子一眼,只要一眼就好,可那話連朝陽殿的宮墻都傳不進?!?/br> 「我,」惠子愕然,「……并不知道?!?/br> 「你當時正得寵,自然是有聰明人聞弦歌而知雅意,哪會讓這種事傳進你耳中。可他是皇帝,宮中有何事能逃得過他的耳目,他卻連見那孩子一面都不愿意,現(xiàn)在你居然要我放下,楊玉環(huán)呀楊玉環(huán),是你太天真還是世人將我想得太過清高?!顾鲱^,兩行血淚滑落,「若不是他,我不過是個尋常女子,縱不能得一心人,至少也能夫妻相敬舉案齊眉。一見君王誤終身,要我如何甘心,如何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