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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翎笙依然是一身方才的白色戲服，頭上頂著翎子，緩緩地走出了后臺，來到了后院。

    后院鳥語花香的，遠(yuǎn)處種上青蔥大樹，近處種滿了各色花卉。院里有較為貴氣的牡丹、艷麗的繡球、杜鵑等?？粗@些花，吸入熏人的香氣讓玉翎笙忘了方才不好的事。

    假山后流水潺潺流進(jìn)鯉魚池中，鯉魚池后有個(gè)亭子。亭子里垂著薄紗幔帳，幔帳隨風(fēng)飄起，隱約間似乎有一人坐在那里。亭里傳出了悠悠琴聲把玉翎笙吸引了過去。

    他來到亭子那，停下腳步。

    亭內(nèi)坐著一個(gè)絕色美人，玉指芊芊在彈著古箏。美人一身素衣襦裙打扮，一頭烏黑秀發(fā)挽成云鬢髻上頭斜插了一根金步搖和一些淡雅的珠花。她微微抬起頭讓玉翎笙看清了她的容貌。她有著一雙漂亮的鳳眼，小巧的朱唇在她那張粉嫩的臉上煞是好看。

    當(dāng)她看見玉翎笙出現(xiàn)后，她立即起了身來到了他的身邊，欠了欠身子，「小女久仰玉家班里的玉翎笙已久，今日有幸遇見，真好?！?/br>
    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唐突的玉翎笙立即抱拳做輯道歉：「是翎笙失禮了，不知翎笙可有冒犯到小姐，打擾到小姐彈琴的雅興？」

    小姐用她那寬袖掩嘴淺笑，「哪里，哪里。要不是二樓的廂房剛巧被我哥拿去談生意，書蘭倒是有機(jī)會一睹玉家班的風(fēng)采?！?/br>
    玉翎笙也不曉得回答，只好笑笑?！感〗愕那購椀谜婧??！?/br>
    「玉公子見笑了?！箷m回到了大理石桌，倒了兩杯茶水，「公子要是不介意，不如坐下來與書蘭品茗一番?！?/br>
    說來，他也有些渴了，直接不客氣地在小姐的對面坐了下來，抓起茶盞直接往灌了幾杯才捨得放下。

    大戶人家的小姐不得拋頭露面，所以他能了解書蘭為何會待在這個(gè)院子里。所幸自己是個(gè)男子可以四處闖蕩，不被這些世俗所約束。

    「不知公子可以給書蘭唱一段曲嗎？書蘭真的很仰仗公子?！箷m哀求道。

    「這個(gè)嗎……？」玉翎笙偏過頭想了想，最后還是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就一小段?！?/br>
    書蘭喜出望外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跳著腳拍著手歡呼起來。她發(fā)覺自己失禮后，她立即站好。

    「四平調(diào)，先只說迎張郎～」

    玉翎笙一張口唱了一句后，厄運(yùn)便降臨了。他的聲音傳到了前臺，引起了那個(gè)大漢的側(cè)目。

    大漢一拍桌嚇得在場的每一位賓客心驚膽跳的，臺上的匯演再次不得不停下。

    劉師父心知不妙，悄悄地讓還沒登場的六徒弟立即去通風(fēng)報(bào)信。

    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玉詠樂立即溜到后臺去找尋他家七師弟。

    只見大漢衝過來一把掐住劉師父的脖子，瞪眼吹鬍，「你竟然騙我！」他收進(jìn)了指間的力道，劉師父整張臉漲紅發(fā)紫，不斷用手撥開他的手。不消片刻，劉師父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雙眼發(fā)白。大漢便松開了手，劉師父應(yīng)聲落在地上。

    地面上躺著雙眼撐得老大，臉色發(fā)紫的劉師父。他倒在地上后再也沒有起來過。

    玉詠樂循著他家七師弟的曲調(diào)疾步來到了后院。他衝上前去，抓住了玉翎笙的手，「師弟，走！此地不宜久留?！?/br>
    一臉懵的玉翎笙停下了。他一臉不解地盯著他家六師兄看。「怎么回事？」

    「沒時(shí)間跟你解釋了。再解釋，你的小命就不保了?！褂裨仒窙]解釋什么只顧拉著人走。他記得那個(gè)兇神惡煞的大漢是如何嚇壞他家?guī)煹艿?，離開臺前他隱約還聽見師兄們的尖叫。他們皆知沒人可以阻止得了大漢。大漢本身就是衝著七師弟來的。

    玉翎笙就這樣被他家六師兄拉著逃亡了。而書蘭也沒能反應(yīng)過來呆呆地讓他們匆忙消失在自己面前。

    銀色的大刀劃過地面，擦出了點(diǎn)點(diǎn)火花，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死亡的氣息開始逼近他們。

    推開了厚重的木門，左腳正要踏出后門之際，他們聽見了書蘭的尖叫聲。

    「六師兄，小姐會不會有事??？」

    「顧不上了，還是快跑吧！」沒讓玉翎笙繼續(xù)耽擱任何時(shí)間，他徑自拉著他跨出了大門，「……小姐不會有事的啦?！?/br>
    玉翎笙遲疑了一下，張口道：「可是……」

    「別可是什么了。保住你的小命要緊?！?/br>
    書蘭的面前站著的大漢不斷逼近她，大漢舉著大刀指著她，「那個(gè)花旦在哪里？說——」

    嚇著直喘氣的書蘭臉色蒼白，掩住嘴，手指顫抖地伸出去，指了指右邊的方向。

    大漢沒說話，也不打算對書蘭做什么，加緊腳步追上去。

    眨眼間，大漢便消失在她的面前。她整個(gè)癱軟無力跌坐在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摀住胸口好讓自己平伏起來。

    等大漢追到后院大門的時(shí)候，他們兩個(gè)早已消失了。

    大漢氣急了，回到前臺，看見在場的賓客，見人就殺。好好的一場匯演就變得了大漢的大屠殺，玉家班的所有師兄弟包括劉師父無一倖免，全部成為了大漢的刀下魂。

    血紅的顏色沾染了四處，朱紅色的浮雕柱子都被染成深淺不一的斑斑血跡。七橫八豎的尸體更不在話下，血腥味濃得化不開，好好的一齣戲竟成了他們的絕唱。

    大漢看著一地的尸體滿意地勾起了一抹弧度。大刀一橫架在自己的后頸上，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那里。滴血的刀子隨著他的離去不斷滴落，滴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來。

    大街上早已沒人敢出來，靜無一人。

    三日后，玉家班僅存活的玉詠樂和玉翎笙到義莊去領(lǐng)回他們師父與其他師兄們的尸首。

    義莊里暗得很，陰陰沉沉的。一踏入義莊，六口棺木橫躺在大堂中央，每口棺木前都擺放了一個(gè)用來供奉亡者的小香爐。香爐里插了三根香冒著淡淡的白色細(xì)煙。

    看見棺木的那剎那，玉翎笙的鼻頭很酸，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了。要不是他，師父以及師兄們都不會遭遇不測。

    一個(gè)打著哈欠不修邊幅的中年人從內(nèi)堂里出來了。

    「找誰呀？」

    玉詠樂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口看著面色不善的中年人問道：「你就是這里的仵作？」

    睡眼朦朧的中年人看著他們兩個(gè)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領(lǐng)尸這邊來?！?/br>
    「我想來領(lǐng)我的師父和師兄?！褂裨仒犯谪踝骱箢^小聲說道。

    仵作沒出聲，默默帶著他來到一張黑色案子前，打開了一本名錄。他快速地翻動本子，然后把本子擱在桌面上，指著本子上的名字道，「找了死者名字，在此畫押即可?！?/br>
    找好名字，畫上押后，玉詠樂回到了棺木前，看到跪倒在地面上的七師弟。

    「師弟，我們走吧。我們帶師父回家了?！?/br>
    玉翎笙雙眼紅腫含淚，抬起頭來對著六師兄，「為什么師父這么好的一個(gè)人，為什么他要被殺掉？要是我不害怕，我上臺演出，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師父和師兄們都不會死，對不對？！對不對？！」

    他抓住玉詠樂的衣角不斷飲泣。

    玉詠樂何不悲切，他早已把劉師父和其他師兄視為親人。要是沒有劉師父的收養(yǎng)，恐怕他早已餓死街頭，活不過十六年。他們七個(gè)師兄弟皆是無父無母的孤兒，也因?yàn)閯煾傅氖震B(yǎng)而聚在一起。這么多年來的相伴早已化成了不可分割的情誼來比血濃于水的親兄弟還要親。

    看著他師父的棺木，里面躺著的劉師父的尸首，他悲從中來，強(qiáng)忍著眼淚不讓流淌在臉上。

    「師弟，師父、師兄都不會怪你的。師父還等著我們帶他回家歇息的?！?/br>
    玉詠樂把跪在地面上的師弟拉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來，我們走吧?！?/br>
    玉翎笙哭著鼻子，渾渾噩噩地被他家六師兄帶出了義莊。

    那日天空陰沉，街上人煙稀少，好似在為他們哀悼。四周一片愁云慘霧的，然而他們再怎么難過還是得繼續(xù)活下去。

    他們領(lǐng)著劉師父與師兄們的尸首找了個(gè)山明水秀的地方下葬了。

    輕蹙眉毛，玉翎笙跪在墳前上香，摸著刻在墳上的字，淚濕了雙頰。

    「師父，你還喜歡這里嗎？」

    墳前擺著劉師父與師兄們生前最愛吃的酒菜，茶點(diǎn)。白色的雛菊散發(fā)出幽幽的香氣混合著白蠟燭與香火的味道。

    而在一旁燒紙錢的玉詠樂把最后一張紙錢火化掉才起身，盯著青塚道：「但愿您老人家和師兄們都會喜歡這里。我答應(yīng)您無論如何都會好好照顧七師弟的。」

    燭火在風(fēng)中搖曳，風(fēng)吹散了點(diǎn)燃的紙錢，著火的紙錢隨風(fēng)飄散。

    「師兄，現(xiàn)在我們能去哪里??？」玉翎笙開口詢問道。

    玉詠樂默默盯著青塚許久。

    真是一個(gè)好問題啊，天大地大的玉家班就僅剩他們二人。他也不曉得哪處是他們的落腳處。無親無故，孤苦無定的他們又能去哪里呢？

    玉詠樂抬起頭來看著湛藍(lán)的天穹，「等師父指引我們吧?！?/br>
    飛在空中的紙錢不斷往西飄去。他想這應(yīng)該是他師父的意愿。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