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多，列車到達皮拉鎮(zhèn)。

    他們下車向車站人員問路，來到小鎮(zhèn)最熱鬧的市集旁，由于過了收攤時間，街道沒有尖峰時段那么擁擠，非常好走。不少店家、住宅、攤車都有貼著小海報，標語寫著「保護雙眼、遠離惡魔」。

    兩人在附近幾家旅館進出，察看環(huán)境，詢問價格，最后挑了一家客人很多，吵雜又擁擠的旅館入住。不良貓拿著錢，在柜檯跟老闆娘討價還價，僵持一番，老闆娘翻了個白眼，表示勉強同意，把錢收進抽屜里。

    老闆娘對不良貓感到有些興趣，她吊著尖嗓問：「小弟，從哪來的呀？聽你的口音不是這里的人?！?/br>
    不良貓笑笑，「沒錯，果然是逃不過老闆娘您的慧眼，我是從圓領來的。」

    老闆娘指尖輕輕在木頭桌面滑動，「喲，還真是外地人，不過，這又有點奇怪。你剛剛跟我激動講價時，右手不經意做出的幾個手勢，那可須要配合手臂上幾處關節(jié)以及手指擺弄。我不可能認錯，那是我們六望角的礦工特有的，」她朝不良貓擠眉弄眼，「你是不是隱瞞了什么呀？」

    不良貓心中暗笑。他故意洩漏一些矛盾的特徵，果然成功引起老闆娘的注意，如此，才能打通對話的橋樑。

    他用指關節(jié)敲了敲桌子，「您這就問得太深了。我只能告訴您，我跟我姊姊是想來找多年失聯(lián)的親戚，結果才剛到，就聽到有人說惡魔出沒，這都什么跟什么??？」

    老闆娘看了站在不良貓后方的喜多一眼，心里直搖頭。她心想：「這小弟臉上一堆傷，看起來雖是挺嚇人，好歹能感受到人情味，但姊姊就不同了，從頭到尾擺出同一張死人臉，看起來一副倒楣樣，真討厭！我店里的運勢要是受到影響，她就死定了?！?/br>
    老闆娘滿臉堆笑，「哎，我說句難聽的，你千萬別介意，」她壓低聲音，用手掌遮著嘴道，「你若沒啥本事，就別管你的親戚，趕快離開吧。這里有許多人家都暫時去外地避難，怕那惡魔找上門，你現(xiàn)在看到的，很多都是來湊熱鬧的觀光客。要不是為了賺錢，我早就走了?！?/br>
    不良貓不以為然，「我那親戚很重要，您不要開玩笑。莫非，您見過那惡魔？」

    老闆娘雙手撫著胸口，「當然沒有！見到他，我就掉眼珠子了。」

    「我和我姊姊是一定要找到親戚的，這幾天，就請老闆娘您多多照顧啦?！?/br>
    「沒問題?！估祥浤餂]有成功用惡魔的事嚇走這對姊弟，只能默默把不滿往肚子里吞。

    不良貓從老闆娘手中拿過鑰匙，和喜多上樓進房。

    喜多示意用紙筆交談，因為她聽到細微的腳步聲，來到他們房外停下來。

    不良貓刻意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給外面那人聽，「唉，不曉得三叔一家住在哪呢，我們的店要重新營業(yè)，可少不了他的資助?！顾麖氐装缪莺玫艿艿慕巧?/br>
    邊說，他邊在紙上寫字。

    喜多拳頭輕捶桌子，說：「是啊，拿不到錢就糟糕了，我們孤注一擲來這種地方，結果還遇到什么臭惡魔，真的是走霉運?！?/br>
    不良貓把紙條遞給喜多。

    ──我在老闆娘抽屜里聞到微量的奶油味，這味道在某幾位客人身上也有聞到，都是同一種奶油，其他幾家旅館也有。這是怎么回事？

    她頓時皺眉。根據(jù)任務信息，她知道惡魔和受害者眼睛都有奶油，可是，那味道不該到現(xiàn)在還有殘留，而且不同家旅館都有。

    不良貓裝模作樣嘆了口氣，「明天我們得努力了，希望三叔沒事，沒有碰上惡魔?！?/br>
    喜多語氣愁苦，「女神呀，你可要幫幫我們姊弟倆，別讓我們無路可走，再這樣下去，家鄉(xiāng)的mama和弟妹會餓死的?！?/br>
    她在紙上回覆。

    ──明天我們可以去鎮(zhèn)上逛逛，要是有同樣的味道，就循線調查。出門只把換洗衣物和筆記本留下，行動要謹慎，剛住進來就有人想偷聽，我擔心這個鎮(zhèn)有古怪。

    兩人聊完尋找親戚一事，開始談日常生活的無聊小事，同時，卸掉臉上的偽裝妝容。門外的神祕人估計是覺得沒什么可疑之處，便離開了。

    不良貓靜靜檢查包里的小刀、暗器，為明天做好準備。他隸屬的不是治安部門，而是特派部，無法配戴執(zhí)劍局那種長度超過背包的刀劍，那樣會暴露身分，只能使用一些小而奇險的器具。

    他們輪流守夜，由喜多先睡。一夜平安過去。

    朝陽升起，為皮拉鎮(zhèn)灌入活力。喧鬧的人聲此起彼落，將小鎮(zhèn)最后一絲睡意給驅離。

    喜多和不良貓吃著煎rou餅。行人有說有笑，氣氛祥和，彷彿恐怖事件從未發(fā)生。

    喜多結帳，順便向小販問路，記清楚路線后，兩人便朝著鎮(zhèn)中央附近的祝福圣所前進。

    今天并不是信徒集合的活動日，圣所內只有幾個人兀自向女神像祈禱。

    這間圣所由馬茲神父管理。

    兩人朝神像唸了篇圣詩，正巧馬茲經過，他們便喚住了他。喜多以一個外來客的身分向他自我介紹，并針對奶油惡魔事件，抒發(fā)心中的不安。

    神父為人和善、慈藹，見到姊弟倆無依無靠，離家來找尋親戚，心生憐憫出言安慰，提醒他們必要時可以來此獲得庇護。對于兩人的問題，他也都耐心地回答。

    當不良貓?zhí)岬?，有沒有什么人或事須要特別注意，避免觸犯。

    神父想了想，手綹鬍子，眉眼有些無奈，「你們見到鎮(zhèn)長或執(zhí)劍官，打聲招呼后，記得不要在原地逗留。鎮(zhèn)長為了這次的事件，傷透了腦筋。居民人心惶惶，但執(zhí)劍分所卻抓不到兇手，鎮(zhèn)長多次向他們抱怨、指責，雙方心情都不是很好。如果不想被找麻煩或無端挨罵，最好還是離他們遠點?！?/br>
    兩人步出圣所，不遠處能看見執(zhí)劍分所和鎮(zhèn)辦公樓，他們觀察一會，靜靜地靠近，裝作是路過。那兩個地方屬于政府下轄單位，以普通人的身分不適合去問東問西，太過突兀，只能隨意瞄個幾眼。

    鎮(zhèn)中心有祝福圣所和執(zhí)劍分所，這一帶相對安全，卻不能防止有誰的眼線在進行無差別監(jiān)視，要是讓人起疑就不好了。

    他們接著逛了一趟市集后，坐在路邊的座椅上小聲討論。

    「市集氣味太混雜，我聞不太出來?！共涣钾埌櫭紘烂C道，「倒是我發(fā)現(xiàn)昨天在幾家旅館聞到的奶油味，跟一般路邊的小吃使用的兩三種奶油不同，有種微妙的腥，不臭不嗆，可是，聞久了會讓頭涌上一股不適的飄忽感?！?/br>
    喜多擔憂地關心他，「沒事吧？」這個任務，多虧有不良貓的嗅覺，進展才能如此迅速，他是首要功臣，如果他沒法再施展祝福，這條線索就白費了。

    不良貓搖搖頭，「沒事，我用冷水沖把臉就把那感覺消除掉了。重點是，奶油味在鎮(zhèn)辦公樓門口出現(xiàn)了……」

    兩人交換眼神，喜多思索后說：「奶油味不可能整天都存在，你卻恰好在旅館跟鎮(zhèn)辦公樓聞到，我懷疑是某種特定物品不小心沾到奶油之后，氣味還來不及自然消散。」她從口袋掏出一個硬幣給不良貓，食指在硬幣上點了點。

    一個小販恰好推著推車過來，販賣不知道從哪兒製造的奶油惡魔玩具。

    不良貓輕蔑地撇撇嘴，「小鎮(zhèn)為了惡魔還在一團亂呢，居然就有人在賣這種玩意?！?/br>
    「有人潮，就有商機，畢竟有不少觀光客都是衝著惡魔而來，其中，一定有人是想賺取賞金?！瓜捕嘤沂稚斐瞿粗负褪持?，在左手背輕捏幾下，暗示不良貓，賞金獵人的動向值得關注。

    熱心民眾如果在執(zhí)劍官逮捕到犯人之前，把犯人送交到執(zhí)劍分所，就能獲得一筆賞金，賞金依照犯人的作案嚴重程度會有所變動。執(zhí)劍總局立意是鼓勵人們重視正義，促進社會安寧，雖說誘因有些功利，成效卻非常好。

    不良貓問：「我們接下來到哪里？」

    喜多等待小販遠去后，才說：「去傳言中，有人目睹惡魔的墓園。」

    實際到了墓園，結果如喜多預料，什么奶油味都沒有。她早就想過，這可能是個假消息，又或者味道已經消散。

    現(xiàn)在，他們只能檢查看看，是否有殘留的蛛絲馬跡。

    他們每一排，每一個墓碑都不放過，卻一無所獲。

    剛走出墓園門口，一個身材介于健壯與微胖之間的大鬍子大叔，擋住了他們的路，他搖了搖手中的單筒望遠鏡，饒富興味打量兩人。

    「孩子，你們到墓園來做什么呢？沒有停下來悼念親人，反而鬼鬼祟祟巡視一遍。我記得這個鎮(zhèn)的守墓人可不是一對姊弟呀?！勾笫迮呐耐钩鰜淼亩亲樱χf。

    不良貓兩手一攤，無辜地解釋，「大叔，我們只是來找失聯(lián)的親人，因為不曉得他是生是死，就乾脆來墓園核對姓名，這你也要管呀？」

    大叔臉笑得都扭曲了，「開玩笑呢你，你們也是來拿賞金的？」他用右手食指朝兩人比了比，一臉兇狠，「我勸你們不要妄想，你們還不夠格來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