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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平記在線閱讀 - 第十九章 中天月色好誰看 二十男兒那刺促

第十九章 中天月色好誰看 二十男兒那刺促

    第十九章中天月色好誰看二十男兒那刺促

    本來泰山派搞的喜氣洋洋,待要在天下英雄前大大的出一個風(fēng)頭,卻被蘇元這一刀劈的臉上無光,草草收了,與會群雄也都覺得不大自在,紛紛辭去,雖是泰山都已有食宿安排,卻未能留得幾人,只幾個路遠(yuǎn)不便的留在了山上。朱燕也留下了。

    晚飯時,王靈機(jī)索性不見蹤影,劉補(bǔ)之卻甚沉得住氣,從頭相陪至尾,且滿面笑容,殷殷相勸,那里看得出半點不豫之色?

    朱燕吃畢晚飯,回到客房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將白天之事理出個頭緒來,卻總是想不明白,到的后來,煩燥起來,一發(fā)的睡不著了,心道:"左右明天沒什么事,不如出去走走吧。"

    其時乃是初夏時光,山下已頗為炎熱,但泰山高寒,玉皇頂上仍如早春一般,再加上夜深露重,更是難堪,朱燕走將出來,放眼四望,那有別人在?她卻甚是喜歡,心道:"必得這般才好,若多一班俗物在此,沒來由點污了這一色好風(fēng)景。"

    此時方是月初,新月如鉤,星光繁密,只見群峰隱于夜色,朦朦朧朧,卻又都矮與玉皇頂,就似一群潛伏草莽的猛獸,正向踞伏于中的獸王行禮膜拜,黑黝黝的,極是壯大好看。

    朱燕走了幾步,見有幾名泰山弟子來回逡巡,她不愿多有糾纏,向北走出好遠(yuǎn),自覓了一塊方大青石,躺了下來。

    這青石之側(cè)頗生了些灌木矮樹,朱燕身材又小,躺下之后,全然被遮在當(dāng)中,她長長出了一口氣,懶洋洋的,突然童心泛起,抬起頭來,去數(shù)天上星星。

    這等事情,在朱燕幼小之時本是家常便飯,每每夏日晚間,?;镏R飛玲,劉天瓊幾個一處在那里點星星,何謂織女,何謂參宿,雖是當(dāng)時年少,卻也知道得七七八八。

    朱燕看了一會,數(shù)到北斗七星,見那斗柄如拐,忽然心中一動,想起齊飛玲來。

    她們少時數(shù)星,識得識不得,多有爭執(zhí),曾有一次,朱燕說是當(dāng)喚作破軍,齊飛玲卻說是玉磯,兩人爭執(zhí)不下,竟至一起大哭起來,直鬧到半夜方好。

    朱燕回想兒時往事,嘴角不覺淺笑,又想道:"自當(dāng)日一別,便再沒有齊師姐消息了,不知她現(xiàn)在那里,過的怎樣?那傻小子待她可還好嗎?"

    忽聽得腳步聲響,有兩個人一先一后,向這邊走了過來。

    朱燕心道:"那群老家伙里,難道也有解景雅人?"她睡得甚是舒服,雖聽得腳步,卻也不肯起來,更兼童心發(fā)作,想道:"能知夜色可觀,想也不是什么死板之人,待會我突然嚇?biāo)麄円粐?,豈不有趣?"

    又想道:"究竟是誰?會不會是他?"朦朦朧朧,竟是想起了劉補(bǔ)之的樣子。

    忽地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怒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卻正是王靈機(jī)的聲音。

    朱燕白天便已看他不大順眼,現(xiàn)下突然聽到竟是他深夜到此,頓時心下大怒,想道:"怎地是他?當(dāng)真可厭?。?/br>
    又想道:"他在和誰說話???火氣好大。"

    便聽到一個溫和好聽的男聲道:"七叔公何必發(fā)這么大火氣,有話慢慢說不成么?到底怎么啦?"卻是劉補(bǔ)之的聲音。

    朱燕聽得竟是劉補(bǔ)之,不覺心下大驚,

    要知劉補(bǔ)之再怎么說,總是泰山掌門,王靈機(jī)雖是王家長老,大面子上,卻也不當(dāng)對他如此不敬,朱燕心思甚快,已是想道:"難道白天兩人并未商量好?他是故意看這老家伙出臭的?"

    她此時已知這事必是非同小可,本不當(dāng)再在旁偷聽,但一來便是此時起身離去,只怕也已得罪不淺,二來她天性好奇,似這等有頭無尾之事,若是遇不上倒也罷了,既然遇上,那肯輕易放過?

    便聽王靈機(jī)怒道:"你問我怎么啦?你還好意思問我怎么啦?中孤明明說了,要我們將姬淑禮擒在山上,咱們早布下鐵打埋伏,你為何不肯發(fā)動?卻要眼睜睜看著我出丑?"

    劉補(bǔ)之笑道:"所謂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那也沒什么奇怪的,義父下令時,可沒想到會有蘇元這回事。"

    他語中帶刺,暗諷王靈機(jī)白日之?dāng)?,朱燕聽的心中大快,想道:"說的好?。?/br>
    又想道:"義父?他和王家的關(guān)系可不淺啊?"

    朱燕聽得出,王靈機(jī)自然更聽的出,怒道:"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倒是我的錯了?"

    劉補(bǔ)之笑道:"補(bǔ)之不敢,但請七叔公細(xì)想,咱們原是打算由七叔公出手,邀戰(zhàn)姬淑禮,無論勝敗,總之強(qiáng)指她有不武之舉,再由先行請動的幾位前輩一起發(fā)難,將她們一鼓而擒,但今日七叔公先敗于蘇元之手,且是敗得無話可說,咱們這邊卻還有什么道理邀戰(zhàn)?又有誰夠資格邀戰(zhàn)?今日英豪滿座,當(dāng)著天下好漢之面,咱們總不能無緣無故,一哄而上吧?"

    他這番話說得并不甚急,口氣也甚是和緩,卻是含鋒蘊(yùn)刃,綿里藏針,不動聲色間,已將好大一頂帽子扣在了王靈機(jī)頭上,朱燕聽的暗暗心驚,想道:"他竟如此深沉?。?/br>
    王靈機(jī)怒道:"你說這話,到底想要怎樣??。?/br>
    劉補(bǔ)之悠然道:"小侄本就不贊成此時對玄天宮動手,乃是義父和七叔公您覺得時機(jī)已至,強(qiáng)要發(fā)動。"

    他頓了頓,又道:"今日之?dāng)?,正說明玄天宮氣數(shù)未盡,取而代之的時機(jī)其實尚未成熟,就此收手,未見的不是好事。"

    王靈機(jī)怒道:"你說什么?你是對中孤不滿嗎?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放肆了?。?/br>
    朱燕心道:"這老家伙好生驕橫,照這樣看,他這掌門也只是個招牌。"

    又想道:"但他方才那幾句話卻著實不輕,這老家伙既然驕橫慣了,那里咽得下去?"

    果然聽得呼的一聲,似是王靈機(jī)已忍耐不住,要出手教訓(xùn)劉補(bǔ)之了。

    只聽得衣襟帶風(fēng)和幾下?lián)醺裰?,跟著王靈機(jī)便怒喝道:"你,你竟敢還手?你好大的膽子??。?/br>
    朱燕再也按捺不住,壓住呼吸,上半身緩緩坐起。

    她這一下本甚是危險,但好奇心動,卻是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住了。而且,朱燕的心中,還有另外一個計較:

    若是他當(dāng)真不行了,自己又趕得及,便當(dāng)幫幫他。

    當(dāng)然有著很好的理由:自己這般偷聽,已是犯了江湖大忌,若是教王靈機(jī)發(fā)現(xiàn),決難善了,與他比較起來,這劉補(bǔ)之要和氣的多,也可親的多,兩相比較,當(dāng)然還是讓劉補(bǔ)之勝出更好一些。

    給了自己一個理由,朱燕緊緊的握住了劍柄。透過草叢,悄然看向外面。

    兩人斗的正緊。

    王靈機(jī)用得仍是漢方八擊,劉補(bǔ)之卻也似是甚為熟悉,格駕躲閃,甚是中規(guī)中矩,王靈機(jī)雖占盡上風(fēng),一時之間,卻也不易得手。

    再斗的一時,王靈機(jī)漸漸急燥,想道:"再和他耗下去,萬一有泰山弟子過來,便不好了。"連出數(shù)記重招,將劉補(bǔ)之逼入死角,忽地招數(shù)一變,躍在空中,一記"泰山壓頂",直劈下來。

    劉補(bǔ)之也不驚慌,肩頭一提,雙手翻起,看勢是要硬接這一招。

    王靈機(jī)心下冷笑道:"想和我拼內(nèi)力?你找死嗎?"忽聽到背后風(fēng)聲,心下一凜道:"他竟還有伏人暗助?"手上不覺減了兩分力氣。他并未將劉補(bǔ)之放在眼里,自覺便用七八成力也足以讓他一擊倒地,首要之務(wù),倒是留下幾成力來,對付背后的人。

    王靈機(jī)背后的人,自然便是朱燕了,她眼見劉補(bǔ)之遇險,那里還忍得住,早撲了出來。只他兩人漸斗漸走,已離她有了五六丈遠(yuǎn),她身法雖快,卻也不及了。

    波的一聲,王靈機(jī)的雙掌已和劉補(bǔ)之的雙掌對在一處。

    一聲慘叫,一條人影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

    這人竟是王靈機(jī)!

    雖感意外,朱燕卻不是個會被意外打擾的人,她的劍,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寒光閃閃,直取王靈機(jī)的后心!

    勉力一擰,閃開了這一劍,可王靈機(jī)的背上,仍是多了一條血痕。而劉補(bǔ)之,已又撲近!

    先機(jī)盡失,迫不得已,王靈機(jī)雙手揚(yáng)起,再度對上劉補(bǔ)之的雙掌!

    而戰(zhàn)果,也和剛才一樣。

    王靈機(jī)踣倒于地,不住的咳嗽著,吐著血,顯見已受了極重的內(nèi)傷。

    他瞪著劉補(bǔ)之,嘶聲道:"你,你,你竟然練成了,浩然正氣?。?/br>
    劉補(bǔ)之笑道:"小侄也是初得成功,究竟威力如何,可有錯誤,還望七叔指正。"

    朱燕心下暗驚,想道:"浩然正氣?他年紀(jì)輕輕,竟已練成了浩然正氣?難怪內(nèi)力這般好。"

    要知這浩然正氣乃是瑯琊王家的鎮(zhèn)家之寶,號稱"天下第一內(nèi)功",傳說為當(dāng)年亞圣孟珂所創(chuàng),渾厚剛勁,無鋒而利,威力猶勝于少林的金剛伏魔神功。卻只為極是難練,以至少見江湖,傳言中,歷來成功者,少有四十以下的。

    可是,這劉補(bǔ)之,才不過三十歲年紀(jì),竟已練成浩然正氣?!

    王靈機(jī)嘶聲道:"你…你好,難怪,你…你敢對我出手,可是,你…你難道不怕中孤,中孤他…"

    劉補(bǔ)之笑道:"我自然不是義父的對手,可義父也不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對手。"

    王靈機(jī)怔了怔,喃喃道:"天下第一高手,是誰?"

    劉補(bǔ)之笑了笑,只說了一個字:

    "周。"

    王靈機(jī)的眼睛驟然睜大,幾要滴出血來,死死盯著劉補(bǔ)之,道:"是他?是他在背后主使你?"

    劉補(bǔ)之嘆了一口氣,道:"今天月黑風(fēng)高,正是個殺人放火的好日子,只不知,臨沂那邊的天氣如何?"

    王靈機(jī)怒吼一聲,身形驀地翻起,直撲向劉補(bǔ)之,劉補(bǔ)之卻似早知他必有此一擊,一拳揮出,不偏不倚,正打在王靈機(jī)胸口的膻中xue上,王靈機(jī)連哼也未及哼出一聲,已是軟軟的頹在地上。

    劉補(bǔ)之低頭看了看他,長嘆一聲,卻是甚為憂傷。

    南邊仍是黑漆漆的,沒一人走動,也沒有燈火。

    朱燕忽地心中一動,道:"你早準(zhǔn)備今天夜里殺了他?"

    劉補(bǔ)之笑道:"何以見得?"

    朱燕笑道:"你們兩這一戰(zhàn),若要人聽不到,除非是聾子,竟沒一個過來,那自是早教你安排過了,你既然先有如此安排,那自然是決意殺他了。"

    劉補(bǔ)之并未正面回答,只從容笑道:"但他的內(nèi)力,卻還在我估計之上,若沒你從背后分了他的心,我那一下,便不能這般輕易將他震成內(nèi)傷。"

    他這般說法,可說已是直承朱燕所言,朱燕想了想,又道:"你說的周,可是周龜年。"

    劉補(bǔ)之笑道:"若非是他,還有誰能殺得了王中孤?"

    朱燕盯著他,靜了好一會,忽道:"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劉補(bǔ)之笑道:"你可以問,我卻未必答。"

    朱燕也笑道:"那我自問自答總可以吧?"

    劉補(bǔ)之笑道:"朱姑娘果然有趣,補(bǔ)之洗耳恭聽。"從懷中摸出個小小酒壺,竟當(dāng)真倒了些酒在自己耳朵上。

    朱燕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間,花枝顫動,玉皇頂上山風(fēng)又大,將她的衣衫頭發(fā)吹得獵獵飛舞,劉補(bǔ)之一時之間,幾乎看得癡了,猛然回過神來,自覺失態(tài),咳嗽了一聲,道:"朱姑娘,你想問什么,便請開始吧。"

    朱燕本不覺得什么,但劉補(bǔ)之方才委實太著痕跡,反讓她也覺得不大自在起來,也是輕輕咳了一聲,定定心神,整了整頭發(fā),方笑道:"掌門五年,本非大事,泰山派這次搞的好大,那自是另有圖謀。"

    見劉補(bǔ)之面無表情,不置可否,朱燕微微一笑,又道:"我本以為泰山沉寂已久,是想借機(jī)向武林夸耀實力,重振聲威,但從今日之事來看,卻顯見并非這般簡單。"

    "請問劉掌門,王家勢力,滲透泰山,已有多久了?"

    劉補(bǔ)之淡然道:"已歷兩代,快二十年了。"

    朱燕點點頭,笑道:""北地武林當(dāng)中,玄天宮乃是第一大勢力,根深蒂固,無人能撼,但是,總會有人不服氣的,對嗎?"

    劉補(bǔ)之笑道:"你若知道自漢以來瑯琊王家一共出過多少宰相大員就好了。"

    朱燕笑道:"小女子雖未讀過多少書,卻也知道瑯琊王家號稱天下望族之首。"

    又道:"王家子弟自是從未放棄過重振家名的努力。"

    劉補(bǔ)之嘆道:"有野心本不是罪,但若并無實力,又沒有自知之明,便是大大的罪。"

    他這句話語氣極是憂郁,顯是深有所感。

    朱燕微微一頓,看向劉補(bǔ)之。

    劉補(bǔ)之說完這句話,看向朱燕,再不開口,兩人就這樣靜靜對視在那里。

    此時月色雖暗,星光卻密,灑落下來,將兩人頭發(fā)衣服都映作一片銀白,面色手背,更是一片晶瑩之色,若沒一個滿面滿胸都是鮮血的王靈機(jī)躺在地上,那里看得出這兒剛剛有過一場惡戰(zhàn)?

    不知過了多久,朱燕才又開口:

    "原來,是這樣的啊…"

    "你,是先入王家,后進(jìn)泰山的,對吧?"

    劉補(bǔ)之神色微變,道:"你是什么意思?"

    朱燕卻不理他,又道:"周龜年這一次,想必也不會笨到公然毀去王家,只是暗中刺殺掉王中孤和幾名王家長老,對不對?"

    "能夠接掌家主之位的人,想來是和你關(guān)系不淺之人,而且,也是一個,會采取一種較為穩(wěn)妥和現(xiàn)實的路線的人,對不對?"

    劉補(bǔ)之緊緊閉著嘴,似是已決心要用沉默來回答到底了。

    朱燕笑道:"你的行動,不是為了泰山派,而是為了王家,對不對?"

    "以王家目前實力,確非玄天宮的對手,若是強(qiáng)行為之,到得后來,只怕便是家滅族絕,也未可知。對不對?

    "所以,你認(rèn)為,寧可通過別人的手,來將這些淤血肅去,以求讓王家能夠有一段更為安靜和低調(diào)的成長,也要好過在一場無意義的惡戰(zhàn)中白白耗盡王家的力量,對不對?"

    "其實,你才是最為關(guān)心王家的人,對不對?"

    劉補(bǔ)之默然良久,方嘆道:"玉女宮的時代,又將要來臨了嗎?"

    "你真聰明。"

    "你所說的,并不全對,可那并不是你的錯。"

    "接掌王家的,會是王天程,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一個聰明人。"

    "王家,的確想要接替玄天宮,而至少在現(xiàn)在,王家,也的確不可能勝得了玄天宮。"

    "特別是,在看到象蘇元和肖兵這樣的年輕人以后…"

    "可是,義父本來并沒有這樣的打算。"

    "他所擬得,本是一個較為穩(wěn)妥,也較為漫長的計劃。"

    "但是,在聽說了姬北斗的敗績之后,他的心態(tài),卻開始悄悄變化,開始漸漸失去了耐心。"

    他的眼中,漸漸現(xiàn)出了恐懼之色,"他只是以為姬北斗名過于實,他沒和周龜年交過手,他不知道,周龜年有多么可怕。"

    "姬北斗不敵周龜年,卻不等于說義父就能勝得了他。"

    "所以,我決定,采取一些行動。"

    "我相信,我沒錯。"

    "不過啊,你說我才是最為關(guān)心王家的人,我卻不敢當(dāng)。"

    "我,的確的確,是一個另有主子的人。"

    "我是王家的人,可也是周龜年的人。"

    "去年,他曾以我泰山為媒,試圖引起王家和玄天宮的斗爭,還好,那一次,他敗在了蘇元他們的手里。"

    "可是,通過那一次,他卻盯上了我。"

    去年九月間在泰山發(fā)生的事,在江湖上流傳甚廣,朱燕自然也知道一些。

    "你是說,那一次,你當(dāng)面怒斥其非,得罪了他?"

    劉補(bǔ)之苦笑道:"若這樣就好了,他那是會為了一言之怒就尋滋生事的人?"

    "他看穿了我,這才是他有興趣的原因。"

    "那一天,我所說的,其實都是假話。"

    朱燕失聲道:"假話?你那天說的是假話?"

    劉補(bǔ)之苦笑道:"不錯。"

    "其實我怕他,怕得要死。"

    "五大夫劍自大無能,本就討厭的很。"

    "可是,那時,我忽然覺得,在那種場合,他不會對我出手,能賣個人情給五大夫劍,也不是一件壞事。"

    "所以,我說了那些慷慨激昂的話。"

    "無論怎樣計算,這事都沒有風(fēng)險。我本是這樣想的。"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

    "周龜年竟盯上了我,他說,我很有意思,反應(yīng)也快。"

    "他對我很好,沒有他的指點,我不可能這么快練成浩然正氣。"

    "可是,作為代價,我成了他的人。"

    "…"

    朱燕雖是早覺這次泰山之會透著層層迷霧,卻也沒有想到,背后的真相,竟會這般跌蕩起伏,這般撲朔迷離。

    原來,如此…

    王家以為這是他們對玄天宮的一次"行動",卻不知道,這其實只是別人對他們的一次"計劃"。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啊…

    但是,在劉補(bǔ)之的說法中,仍有一些東西令朱燕難以釋懷。

    雖是初次見面,劉補(bǔ)之的身上,卻有一些東西令朱燕感到親切和熟悉。

    如果自己的想法是對的話,那么,他就仍有一些東西還未說出,而唯有這樣,才能給一切一個合理的答案啊…

    "在你的心中,你到底是怎樣看待你和周龜年的關(guān)系,能告訴我嗎?"

    劉補(bǔ)之極為古怪的笑了一笑,道:"你不是想自問自答嗎?你說啊?"

    他的態(tài)度并不友好,可是,卻全然沒有影響到朱燕的情緒,甚至,還更加堅定了她的信心:

    對啊,確實應(yīng)該是這樣的反應(yīng)才對,這也正是自己會有的反應(yīng)啊…

    "你想說你是他的人?可你不是,你只是在和他合作,他在利用你來削弱王家,但你也在利用他來改造王家,對嗎?"

    劉補(bǔ)之的眼中,放出了一道極為復(fù)雜的光芒,卻仍未開口。

    朱燕看著他,道:"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會欺騙自己,當(dāng)他們?yōu)槿耸召I時,仍會對自己說,自己不是出賣,不是背叛,只是在和人合作,只是為著那些人好。"

    "可是,也有的人,是反過來的。"

    "你就是這樣的人。"

    "你寧愿被人誤會是個叛徒或小人,也不愿說心里話,也不愿冒險被人當(dāng)成是文過飾非的偽君子來看,對嗎?"

    "你,很驕傲啊…"

    劉補(bǔ)之看著朱燕,忽然道:"你很自負(fù)。"

    他不等朱燕說話,又道:"聰明人我見過很多,自負(fù)的人我也見過不少,但真正有資格自負(fù)的人,其實是少之又少。"

    朱燕并未回答,她知道,劉補(bǔ)之說這話時,也并未期待她的回答。

    他只是在陳述一樣他認(rèn)為的事實而已。

    劉補(bǔ)之忽又道:"你今天見到了很多事情,也聽到了很多事情。"

    他的笑容,忽地變得極是狡黠,卻仍又頗為可親。

    "你是聰明人,此事非小,極是機(jī)密,你既然知道了,便該想得到后果。"

    朱燕笑道:"想到又如何?在這玉皇頂上,劉大掌門想要殺人滅口,當(dāng)真和捏死一只螞蟻差不了多少,小女子孤身一人,還敢怎樣,還能怎樣?"

    劉補(bǔ)之笑道:"你可知道,要封人的口,并不只有殺人閉口這一種方法的。"

    朱燕笑道:"怎么,劉掌門竟想收買我嗎?只不知劉掌門想出什么價?我的胃口可一向不小啊。"

    劉補(bǔ)之走近幾步,笑容更是狡黠,道:"也不是收買,還有一條路,朱姑娘不知道嗎?"

    朱燕笑道:"也不買,也不殺,劉掌門到底想怎樣,我可真是猜不…"

    她的話沒有說完。

    她的嘴被封住了。

    不是用刀劍,也不是利益,劉補(bǔ)之封住了朱燕的嘴,用他自己的嘴。

    朱燕本可閃開,也可出手,她的輕功點xue,都要好過劉補(bǔ)之。她手中也有劍。

    可是,她沒有任何反應(yīng),就這樣手足無措的,被劉補(bǔ)之抱在了懷中。

    這是一種朱燕從未體驗過的的感覺,但是…也是一種她并不討厭的感覺。

    當(dāng)劉補(bǔ)之終于戀戀不舍的將朱燕放開時,朱燕沒有動手,也沒有翻臉。

    她仍是笑著。

    笑著問劉補(bǔ)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嗎?"

    劉補(bǔ)之笑道:"當(dāng)然知道。"

    "吾便無文,也還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朱姑娘只要嫁了給我,自然就不會賣我。"

    朱燕看著他,一幅很好笑的樣子。

    "你要娶我?"

    "不經(jīng)父母之命,不由媒妁之言,你就說要娶我?"

    劉補(bǔ)之大笑道:"我非俗夫,君本天人,奈何說這些個陳詞濫調(diào)來污人耳目?"

    朱燕靜了一會,忽然笑道:"那,你用什么來下聘?我說過了,我的胃口很大的。"

    劉補(bǔ)之微笑道:"北地武林盟主的位子夠么?"

    一語出口,兩人都靜了下來。

    劉補(bǔ)之仍是笑著,站在那里,但不知為何,看在朱燕眼中,他的樣子,卻比白天有了些改變。

    他的笑容仍溫和,卻多了幾分豪氣,他的神情仍謙恭,卻似有狂傲潛動。

    這個人,好自信,好狂妄,好深沉啊。

    可是,他也好象自己啊…

    象這樣的人,在這世上,不知還有幾個?

    "如果劉掌門不后悔的話,小女子并無他議。只有一事,還望劉掌門俯允。"

    "在小女子辦齊彩禮之前,還不想嫁人,而成家之后,只怕也不知道怎么相夫教子。"

    劉補(bǔ)之笑道:"哦,什么彩禮,朱姑娘竟這般看重?"

    朱燕嫣然笑道:"一個能夠蓋過少林武當(dāng),壓制慕容南宮的玉女宮。"

    朱燕的這句話,說來雖是輕松,里面代表的含義,卻是整個南方武林的重新洗牌。

    這是朱燕一直以來的想法,也是一個在大多數(shù)同門看來是愚不可及的想法,所以,真正知道的,只有玉女宮主和林素音兩人而已。

    大多數(shù)人,在聽到這種話時,第一個反應(yīng)該是捧腹大笑吧?

    不過,很明顯,劉補(bǔ)之,并不是大多數(shù)人…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真好。"

    "其實,我本以為我會孤老一生,因為,我不以為我能遇到一個能夠理解和支持我的志向,我的驕傲的人。"

    "我一直是這樣想的,直到昨天,我看見了你。"

    "第一眼看見你時,我就覺得很奇怪,因為,我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人會和我有一樣的眼神。"

    "最讓我心動的,是你的聰明。"

    "你是第二個能夠看穿我的驕傲的人。"

    "你也是第一個讓我覺得親切的人。"

    "我可以等你。"

    朱燕笑了。

    我可以等你。

    簡單簡單的五個字,卻已在二人間締下了生死盟約。

    這兩個人,都聰明,勇敢,自信,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一如此刻,平平常常的五個字,對他們來如,卻已足夠,已勝過了千言萬語,山盟海誓。

    朱燕行了個萬福,笑道:"夜色已深,想來你也還有一夜好忙,我先回去睡了。"

    劉補(bǔ)之笑道:"請。"

    朱燕翩然離去,腳步輕靈,一如平日,可是,無法自制的,她的心情在激蕩,在振動。

    自練成慧劍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她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可是,她不在乎。

    齊師姐,你的心情,到了現(xiàn)在,我才能夠明白一點啊…

    什么叫做,幸?!?/br>
    泰山上的諸多變化,蘇元肖兵自是不知,為防日久生變,他們自下泰山,便日夜兼程,直到出了山東省地界,方松下了一口氣。

    若依著姬淑禮,便要蘇元莫再干什么侍衛(wèi),直接回山便是,只管叫"那周老兒"上山來要人,蘇元心中卻是另有計議,又慮著莫要為此弄得金人對玄天宮有所舉動,且是牽掛著周龜年的三月之約,那里肯同姬淑禮回山?只是有些話卻不便明言,好說歹說,又陪著她在河南河北一帶頗玩了幾個地方,后來還是姬北斗飛鴿傳書,才將姬淑禮召回宮去。

    此時,已是七月了。

    二人于周龜年所約日期,乃是七月十一,眼見尚有十天,盡來得及,倒也不急,緩緩驅(qū)韁,并肩返洛,這一日間,已是入了汴梁地界。

    汴梁本是宋都,繁華興盛,一時無兩,惟自靖康年間金人破汴京,擄兩帝之后,一火焚盡,弄至破敗不堪,再不復(fù)舊日榮光。如今雖是已去之六十余年,當(dāng)日瘡痍卻雖未去盡,放眼看去,仍然不堪入目,雖也有些個華屋美廈,卻都雜亂無章,更兼不成氣候,映著邊上的矮小破落,反而一發(fā)顯的凄涼。

    蘇元肖兵都久讀史冊,更又胸懷壯志,看到這等景象,心下無不嘆息。

    汴梁城中的開寶寺塔乃是一時名勝,雖經(jīng)戰(zhàn)火兵災(zāi),仍能不墜,蘇元聞名已久,卻一向未曾到過,自盤算道:"今既有緣過此,何不去登臨一番?"肖兵卻也正有此意,兩人一說即合,胡亂吃了些午飯,便出城去了。

    這開寶寺塔在汴梁東北方向,本是北宋年間所建,因是顏色近鐵,是以民間都呼作"鐵塔",由建至今,卻也已有了百多年了。

    這一日天氣有些陰沉,游人無多,卻正合著兩人心意,上下賞玩了一番,下來之時,已是近暮,又各助了些香銀:這開寶寺原是宋皇所建,以之不為金人所愛,雖未鏟除,卻也不樂布施,寺僧過的也是極苦。

    兩人方要出門時,卻見一輛馬車緩緩?fù)O?,一個錦袍公子跳下車來,笑道:"二叔,這地方又破又舊,究竟有什么好看的,你老不嫌氣悶嗎?"

    肖兵眉頭微皺,心道:"那里來的俗物,好生可厭。"卻見蘇元竟是臉色一變,心下奇道:"他怎么啦?難道認(rèn)得這人?"

    此時那公子已回過身來,一眼看見蘇元,愣了一下,忽然面色大變,指著蘇元,怒道:"你…是你??。?/br>
    便回身向車中道:"二叔,真是老天有眼,是蘇元這小子!"

    肖兵心道:"難道是玄天宮的對頭?"便見一個中年人自車中出來,看了蘇元一眼,道:"蘇公子,久違了。"

    蘇元皺皺眉頭,仰上前去,肖兵掃了周圍一眼,略略站后一些,半擋在他身后。

    那人身著一襲灰袍,年紀(jì)約有四十來歲,留著三綹長須,面貌清峻,甚是威嚴(yán),顯是個慣于發(fā)號施令之人。

    肖兵心道:"這人是誰?"卻見蘇元早躬身行禮,道:"不知仲前輩到此,晚輩有失遠(yuǎn)迎,真是得罪。"

    肖兵心道:"仲前輩?是仲家的人?仲長天年紀(jì)已高,仲長松面有青記,難道是仲長風(fēng)?"

    那人嘆道:"自洞庭一別,已近一年了,蘇公子近來好威風(fēng),好得意啊。"

    蘇元道:"不敢,前輩言重了。"

    那人尚未開口,另一人早怒道:"二叔,和這種敗類有什么好說的,直接廢了他吧?。?/br>
    蘇元心下冷笑道:"果然是個草包。"

    又想道:"仲長風(fēng)來這里干什么?"

    仲長風(fēng)揮手止住仲一英,看向蘇元,道:"老夫今次北來,別無它事,乃是特地來尋蘇公子一戰(zhàn)。"

    蘇元面色一變,躬身道:"前輩太抬舉在下了,實不敢當(dāng)。"

    要知仲長風(fēng)江湖地位遠(yuǎn)在蘇元之上,這般動手,實可說是以大欺小,以強(qiáng)凌弱,蘇元話中諷刺,他豈會聽不出來?臉上微微一紅,卻道:"蘇公子太客氣了。"

    又道:"仲某雖是癡長公子幾歲,但江湖地位,全看實力,公子既能力挫王七公子,又何必自謙如此?"

    蘇元苦笑道:"但在下卻委實想不到要和前輩過招的理由。"

    仲一英怒喝道:"你這等無恥敗類,人人得而誅之,要什么理由!"

    肖兵冷笑一聲,踏前半步,朗聲道:"既如此,何不上來,試著誅誅看?"

    仲一英自恃家傳武學(xué),心道:"那姓蘇的雖然厲害,卻決不是二叔的對手,看你年紀(jì)不大,難道還能勝得過我仲家武學(xué)?"他不愿失了面子,喝道:"好,小爺就讓你知道知道厲害!"右手握拳,一躍而上。

    仲長風(fēng)不動聲色,并未阻止,心道:"讓英兒先掂掂他的份量也好。"

    他雖聽說蘇元力敗王靈機(jī)之事,卻終是不信他真能勝得了這名震山東的頂級高手,料想多半是王靈機(jī)一時不慎,為他所算,以自己數(shù)十年苦修玄功,對上這樣一個小輩,只要全神戒備,豈有不敵之理?。

    片刻之間,兩人已走了近四十招。

    仲一英的拳很快:仲家的飛魚手,一向以閃電無倫著稱。肖兵似是被他的急攻打的透不過氣來,不住閃退,全不還手。

    仲長風(fēng)微微頷首,心道:"一英這月來總得沒有白白用功,確有不小進(jìn)益。"

    仲一英心下也暗暗得意,不覺又偷眼看向蘇元,神色甚是鄙夷。

    蘇元心下冷笑道:"便是你二叔和他過招,也不能這般大意,你倒也好大的膽子。"

    仲一英見蘇元面色不屑,有些惱怒,心道:"待我加些力氣,先放翻這小子再說。"忽聽肖兵一聲冷笑,道:"久聞湖南仲家的玄水功,飛魚手并稱雙絕,今日一見,原來也不過爾爾。"

    仲一英還沒弄明白,便聽仲長風(fēng)急喝道:"英兒,小心?。⒏挥X手上一輕,腰間一麻,腳下一松,不知怎地,竟已被肖兵掀起老高,摔出一丈多遠(yuǎn)。

    仲長風(fēng)不等仲一英落到地上,已是急掠過去,將他接下,信手拍開xue道,扶在一邊,方盯著肖兵,冷然道:"請問這位小兄弟貴姓?"

    他方才幾個動作做得極快,閃身,接人,解xue,都只是片刻間事,偏又都做得舉重若輕,從容不迫,肖兵心下也是暗暗吃驚,想道:"此人成名已久,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但他卻生性高傲膽大,想道:"那又怎樣?"冷然道:"在下肖兵。"

    肖兵這兩年來,卻也著實做了不少事,已是有些名聲,仲長風(fēng)也有耳聞,不覺皺眉道:"你便是肖兵?"

    肖兵卻連答也不答了,只是微微點頭而已。

    仲長風(fēng)看向蘇元,笑道:"蘇公子,你還欠著我一戰(zhàn)吧?"

    蘇元尚未回答,肖兵已是搶道:"然則仲先生便不管令侄的面子了?"

    仲一英驚魂方定,聽人這樣說,頓時勃然大怒,喝道:"好放肆的小賊,二叔,教訓(xùn)他一下?。?/br>
    仲長風(fēng)心下暗嘆,想道:"一英終是不懂事。"

    要知他今日偶遇蘇元,本是想和他過上幾招便走:一來二人本有戰(zhàn)約;二來蘇元新勝了王靈機(jī),名聲大噪,仲長風(fēng)若能勝他,與自己名聲也是大有好處,但他自知不是姬北斗之?dāng)常瑓s也并不想怎樣開罪于蘇元。更不想多惹是非,肖兵這些年頗做了些事出來,出了名的武功怪異,如無必要,仲長風(fēng)實是不想先和他過招,卻被仲一英這句話逼到無可奈何,苦笑一聲,向肖兵道:"既如此,肖公子請。"

    肖兵知他決不會先行出手,也不客氣,只一閃身,已迫了過去,一拳打向仲長風(fēng)小腹。

    仲長風(fēng)上身不動,袍袖逆卷,擋在身前。肖兵一拳打在他袖子上,只覺手感極滯極韌,竟不能進(jìn),他反應(yīng)極快,立時變?nèi)瓰檎?,向下直劈,將他袖上沾力破去,身形順勢倒翻而起,雙腳一先一后,踢向仲長風(fēng)"百會","人中"兩處xue道。

    仲長風(fēng)面色一變,雙手一合一分,托向肖兵腳上,肖兵雙腳未及踢實,已覺一股大力涌至,知道內(nèi)力比拼,自己并非對手,腰間再度發(fā)力,翻了個跟頭,落在丈余之外。

    仲長風(fēng)滿面寒霜,道:"你這'倒踢紫金冠'一式,是自何處學(xué)來?"

    肖兵漠然道:"這招不是'倒踢紫金冠',仲先生只怕看錯了。"

    仲長風(fēng)怒道:"胡說!"雙手一會,正是一式"錦鱗游泳",來拿肖兵雙手。

    他和譚家甚是交好,這"倒踢紫金冠"乃是譚門三絕腿之二,他豈有不識?他素知這三絕腿乃是譚家鎮(zhèn)家之寶,從不輕傳,料定肖兵若非偷盜,必是叛弟,心道:"蘇元倒也罷了,這小子卻決不能放過,今日定要把他拿下,問個清楚。"

    蘇元心中自然明白,卻又無法分說,暗自苦笑,想道:"這等誤會,卻也著實是說不清楚。"

    仲長風(fēng)這一下怒火引動,下手如風(fēng),雖一般用得是一十五路飛魚手,和仲一英卻是大不相同,出手沉穩(wěn),運(yùn)用老辣,再加上他已練到了第九層的天水功,一招一式間,當(dāng)真是有如驚濤駭浪,猛鯊巨鯨,肖兵不動聲色,將一路鐵線拳施展開來,從容應(yīng)付,雖是全無攻勢,卻也守得極是嚴(yán)密,仲長風(fēng)急切之間卻也拾之不下。

    蘇元在一旁觀看,越看越是佩服,心道:"這幾月來,肖兄弟又有進(jìn)益了。"

    要知兩人功夫相差太遠(yuǎn),若是當(dāng)真內(nèi)力相拼,肖兵便連一招也接不下來,也即是說,仲長風(fēng)只要能逼著肖兵硬接自己一招,勝負(fù)便已分了,可是,二人已是激斗了數(shù)十招,竟還無一式正面交手!

    若肖兵用得是太極八卦之類,以柔克剛,以小搏大的武學(xué),那也罷了,可是,肖兵用的卻是鐵錢拳,招招狠,式式猛,快攻快退的鐵線拳!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不和仲長風(fēng)交手,只因他已成功做到了兩點:

    料敵機(jī)先,避其鋒銳;攻敵必救,擊其老病。

    仲長風(fēng)的拳,大多數(shù)都落在了空處,而少數(shù)真正構(gòu)成了威脅的拳,則總不得不中途轉(zhuǎn)回。

    他成名已久,無論如何,也不會用自己的一只手或一條腿去換一個后輩的命。

    這兩點,說來雖是容易,但惡戰(zhàn)之際,想要將之實踐,卻是何等之難?至少,蘇元知道,自己做不到…

    已斗了八十幾招了,以仲長風(fēng)的身份,決不能和一個后輩纏斗百招以上,十招之內(nèi),必出殺手,只要肖兄弟能挨過這十招,自己便可叫停,那時仲長風(fēng)該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吧?

    蘇元的盤算,如能變成現(xiàn)實,肖兵必會很有面子:一個二十多歲的后輩,竟能和仲長風(fēng)纏斗百招,不分勝負(fù),這個消息傳到江湖上,必能讓他的聲名地位更高一線。

    只是,這卻只是蘇元的盤算而已。

    肖兵的驕傲,蘇元久已知道,可是,他還是沒有想到,肖兵究竟有多么驕傲…

    在化去了仲長風(fēng)的第九十一招之后,肖兵忽地一聲清嘯!

    清嘯聲中,他竟再不退讓,一掌推出,印向仲長風(fēng)胸膛!

    早已熟悉了蘇元的性子,肖兵知道,最多十招之內(nèi),蘇元便會叫停,而以他的口才和此時的戰(zhàn)況,仲長風(fēng)最終必會收手退走,可是,這,正是肖兵無法容忍的。

    胸中其實并無必勝成算,可是,肖兵就是不能容忍自己在未分勝負(fù)下便放棄戰(zhàn)斗。

    敗無所謂,可是,卻不能未戰(zhàn)先敗。

    明知不敵,可那又如何?

    這樣做很不智,可是,自己本就不是一個聰明人啊…

    永不,言敗??!

    蘇元面色大變,卻是無法說停,心下焦急道:"肖兄弟瘋了嗎?"

    仲長風(fēng)見肖兵主動邀戰(zhàn),不怒反喜,想道:"你自尋死路,需怪不得我?。⒂艺破狡脚某?,擋向肖兵掌上。

    自然擔(dān)心肖兵另有計謀,但仗著遠(yuǎn)遠(yuǎn)勝出的功力,仲長風(fēng)相信,無論肖兵的手上藏了什么,只要他肯硬接自己一下,吐血倒地,便會是他唯一的下場。

    十二成功力玄水功,水天一色!

    看你怎么辦!

    如果國不入在這里,他一定會告訴仲長風(fēng)說,肖兵,其實是一個諳熟內(nèi)家拳法的人。

    但是,國不入不在這里,而且,即使他在這里,仲長風(fēng)也未必會信。

    雖有很多武林人士號稱內(nèi)外兼修,可是…也就只是號稱罷了。

    真正的內(nèi)外兼修,是何等不易,必要練到了似仲長風(fēng)這等地步的人,才能真正明白。

    肖兵的拳法腿腳,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正是因此,他才完全不虞有它。

    可是,肖兵卻正是一個內(nèi)外兼修的高手!

    雙掌一對,仲長風(fēng)立時面色大變!

    也曾斗過太極門的高手,他當(dāng)然明白,這種感覺是什么。

    他仍不肯相信,可是,已來不及了!

    當(dāng)仲長風(fēng)的右手被帶開的同時,肖兵的右手撮成鶴啄,狠狠搗進(jìn)了仲長風(fēng)的小腹!

    仲一英一聲驚呼,蘇元的心,卻已沉了下去。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啊…

    肖兵的手,在最后一刻,為仲長風(fēng)阻住。

    "你,很了不起啊…"

    當(dāng)仲長風(fēng)嘆息的時候,肖兵已快速退開。

    一擊無功,若再戀棧,只怕便會陷入于已不利的消耗戰(zhàn)。

    仲長風(fēng)瞪著肖兵,他的眼中,竟似有烈火燃起。

    "剛才,我確實小看了你,我道歉。"

    "現(xiàn)在,我會全心全意,拿出我每一分力氣來和你交手,你小心了。"

    肖兵仍是木無表情,仲一英卻已按捺不住,怒道:"二叔,你說什么,這小子怎配…"

    他話未說完,仲長風(fēng)忽地怒聲喝道:"一英,住口?。⒅僖挥樗捖曋信瓪馑鶓?,囁嚅了幾聲,終是沒敢再說下去。

    仲長風(fēng)長嘆一聲,道:"舍侄無知,教兩位見笑了。"

    蘇元拱手道:"不敢,仲先生言重了。"

    仲長風(fēng)又向肖兵道:"請。"肖兵并不做聲,只微一點頭,身形已然躥出。

    他兩人這番交手,與方才又是大不相同,肖兵已是看盡十五路飛魚手的諸般變化,也知仲長風(fēng)這次再不會大意輕敵,招數(shù)上全無保留,天道中的萬千變化,盡數(shù)使了出來。

    蘇元在一旁看的目眩神馳,心道:"當(dāng)日在泰山上,周先生曾夸說若純以招數(shù)而論,肖兄弟的拳法足稱天下無雙,如今看來,確實不是過譽(yù)。"

    "萬里長風(fēng)"仲長風(fēng),仲家事實上的第一高手,威震洞庭多年,手下不知挫敗過多少名流宿老,可是,此刻,在全力出手的肖兵面前,他竟然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無論速度還是反應(yīng),他都跟不上肖兵,而論到招數(shù)精妙,變化多端,飛魚手雖也是千錘百煉,卻終不能和集天下武學(xué)大成的天道相比。

    兩人二次交手,戰(zhàn)況竟與方才大相徑庭,只二十幾招間,仲長風(fēng)竟已五次遇險,三次被肖兵擊中!

    只是,仲長風(fēng)的嘴邊,卻始終帶著笑意。

    肖兵每擊中他一次,他的笑意,就更輕松。

    而相應(yīng)的,他笑的越輕松,蘇元的眉頭,就鎖得越緊。

    糟了,肖兄弟已被他逼住,再這樣下去,就不好辦了。

    兩人功力相差太遠(yuǎn),無論肖兄弟能擊中他多少下,只要傷不到要害,便都無改于戰(zhàn)局,而他久攻之下,必有破綻,到那時…

    "開?。?/br>
    呼喝聲中,兩條人影一觸即分,含笑負(fù)手而立的,是一身青衣的仲長風(fēng),而被震出了六七步,面色慘白的,是肖兵。

    蘇元早躥至兩人中間,急道:"勝負(fù)已分,仲先生手下留情?。?/br>
    仲長風(fēng)笑道:"我豈是好殺之人?"

    又向肖兵道:"你武功之奇,見識之廣,是我生平僅見,我方才疑你偷學(xué)他人武功,確是屈了你。"

    "若你能有我一半功力,我早已落敗,你若能靜心修練二十年,必能名動天下。"

    以他的身份,說這些話,可說已是給足了肖兵面子,而言中稱譽(yù)之意,更是非同小可,蘇元聽著甚是歡喜,仲一英的臉上,卻已有不忿之色。

    "只是,你卻為何定要和一個屈膝胡虜?shù)娜俗咴谝黄鹉???/br>
    肖兵一聞此語,猛然抬起頭來,眼中精光大盛,而蘇元的臉色,也已改變。

    "請問仲前輩,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仲長風(fēng)嘆道:"人各有志,無謂相強(qiáng),我今來此,只為著想和你交一次手而已。"

    蘇元自知今日此戰(zhàn)終是避不過去,拔出金刀,橫于胸前,坦然道:"蘇某自問于心無愧,于人無虧,至于江湖人言,丈夫在世,卻也實是管不了許多。"

    仲長風(fēng)面有贊許之色,道:"你出手吧。"

    蘇元正要出刀,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這人自是肖兵,他面色仍是有些發(fā)白,卻已比方才好得多了,他沉聲道:"蘇兄,這一戰(zhàn)是我的。"

    也不等蘇元回答,便又向仲長風(fēng)道:"方才我確輸了,但還要想向仲先生請教一拳。"

    仲長風(fēng)長嘆一聲,意興不覺有些蕭索,心道:"我本看他不是凡品,怎地卻這般放不下勝負(fù)之念?"

    要知兩人方才兩次交手,可說并無僥幸,肖兵之?dāng)?,本就不在招式變化,只要肖兵無法縮短他和仲長風(fēng)間功力上的差距,莫說一拳,便再有千拳萬拳,又能怎樣?

    肖兵也似知他心意,朗聲道:"此拳原本不見于世,乃是肖某剛剛自敗戰(zhàn)悟得。"

    這一句話卻勾起了仲長風(fēng)的興致,雙眉一軒,笑道:"哦?竟有此事?"

    看看蘇元,笑道:"既如此,就煩你等一會如何。"

    蘇元看看肖兵,微有憂色,卻仍是笑道:"無妨,仲先生客氣了。"

    仲長風(fēng)這句話,可說甚是無禮,那是全未將肖兵放在眼中,肖兵卻也不以為忤。,走上前來,雙足微分,左手提到胸前,右臂屈于小腹,守住全身要害,方道:"仲先生,我出手了。"

    仲長風(fēng)微微點頭,肖兵也不呼喝,跨前一步,左手揮出,平平一拳,打向仲長風(fēng)胸口。

    仲一英一見他出手,便大為不屑,心道:"這是什么東西,這般松軟無力,也算是拳么?笑死人了,難道他被二叔打傻了不成?"忽地面色大變,張開嘴巴,竟是再也合不上了。

    仲長風(fēng)竟是不躲不閃,就眼睜睜看著這一拳打上了自己的胸口!

    肖兵的拳打上他檀中xue時,仲長風(fēng)的身子微微一震,似要出手,肖兵卻已收手退開,恭聲道:"前輩,承讓了。"

    仲長風(fēng)目注肖兵,神色極是復(fù)雜,并不說話。

    蘇元長長出了一口氣,心道:"肖兄弟竟連這等招數(shù)也想的出來,直是神來之筆。"

    仲一英不明就里,只覺得一頭霧水,卻才被仲長風(fēng)罵過,不敢開口。

    過一了會,仲長風(fēng)方道:"請問小兄弟,這一拳叫什么名字。"

    肖兵恭聲道:"我想叫它做破陣子。"

    "破陣子…",仲長風(fēng)將這三個字翻來覆去,念了幾遍,忽地釋然一笑,道:'好名字,好拳法,我敗啦。"

    不等兩人說話,他已挽上仲一英,道:"一英,我們走。"不等仲一英回過神來,已將他推上了馬車。

    肖兵蘇元對視一眼,同時躬身道:"多謝前輩。"

    仲長風(fēng)笑道:"沒什么,已有了那樣的拳,我的確是不敢再厚顏行走江湖了。"

    "你們兩人,前途無量啊…"

    馬車軋軋遠(yuǎn)去,蘇元看看肖兵,只一笑,翹出右手拇指,肖兵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方覺得背上衣服竟已濕透了。

    剛才,好險啊…

    遠(yuǎn)去的馬車中,仲一英正不忿的向仲長風(fēng)發(fā)問,"二叔,您剛才是怎么啦?是不是那小子用邪法迷了你?要不,回去給爹說一聲,咱們下次多來些人,把這個場子找回來…"

    怔怔聽著仲一英的聒噪聲,仲長風(fēng)苦笑一聲,無力的揮了揮手,不覺又想起了蘇元和肖兵。

    真可惜,這樣的人物,為何沒有生在我仲家啊…

    那一拳,剛才的那一拳,如果是大哥或是老三,又或是第一次和他交手時的自己,都一定能接得下吧?

    可是,就是針對那時,那樣的自己,那一拳,卻偏偏就能發(fā)揮出最大的效力啊…

    當(dāng)那一拳打出的時候,自己只一眼,便至少看出了六七個變化。

    他的右腳尖明顯前突,他的左肩斜斜挑起,他的左膝并未收緊…如果自己隨意出手的話,很可能會被其中的一記伏招所算吧?

    是虛招,好高明的一記虛招。

    那時的自己,是這樣的自信的,等待著他的變招。

    當(dāng)那一拳擊中自己的檀中時,仲長風(fēng)才終于明白,這一拳,才是實招,所有那些肩,腿,肘,指,都只是虛招,只是為了吸引自己注意力的虛招。

    如果不是剛見識過肖兵那敏如電,繁似星的拳招,仲長風(fēng)就不會中招。

    如果不是將一身真力都散入四肢應(yīng)變,縱然中招,也沒這么容易被他制住。

    如果…

    如果,又有何用?

    事實是,剛才的自己,被人封住了xue道,雖然自己旋即驚醒,沖開xue道,可在那一瞬間,如果肖兵要下殺手,便有十個仲長風(fēng),也已倒下。

    最為可怕的,還不是這一拳,而是想出這一拳的心。

    那一顆只在片刻之間,便看透了自己的心,那一顆在出手之前,便料定了自己的反應(yīng)的心…

    只在片刻之間,便針對對手設(shè)計出了最為有效的戰(zhàn)術(shù)和招數(shù)的那顆心…

    本以為已給了他足夠的重視,卻沒想,還是小看了他啊…

    終于無法再壓制住胸中的遺憾與驚懼,長嘆一聲,仲長風(fēng)伸開腰身,躺了下來。

    他的腰有些酸了。

    老了啊…

    軋軋聲中,馬車帶起一路風(fēng)塵,向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