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節(jié)能環(huán)保
鎮(zhèn)元子說完后, 兩人便在地脈一旁陷入了沉默。 昏暗的小空間里彌漫著一股寂靜之意, 宛如不再流動的一潭死水, 連漂浮墜落著的灰塵都好似被凝結(jié)在了空中。 蒙蒙黃光照映著紅云和木偶,給這片黑暗帶來點點明亮的色彩。 紅云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閃過幾絲猶猶豫豫之色。 他良久不曾回答鎮(zhèn)元子, 手中的法訣卻也沒有停下。 見狀,鎮(zhèn)元子不禁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 自他醒來后, 鎮(zhèn)元子了解了一下先前那件事的始末,而后便將心思放在了云中子的身上,倒不曾想到紅云已然被刺激地要斬尸了。 斬三尸之事講究循序漸進,若是cao之過急, 很容易就會走偏。 自我之尸代表修士自身的執(zhí)念,是最難斬去的一尸,眾多在紫霄宮聽過道的大羅金仙也沒想著斬去自我,都是思忖著先把善尸或者惡尸斬去。 如果讓鎮(zhèn)元子判斷善尸或者惡尸哪個更容易斬,那對他來說, 答案肯定是善尸, 他也相信大部分大羅金仙第一個斬掉都會是善尸。 打個比方, 一個修士飛在途中,迎面掉下一只根腳卓越的洪荒異獸。 這只異獸在洪荒中無親無故, 如今身受重傷,可是渾身都是寶,異獸的血液能煉丹, 毛皮鱗角能煉器, 將異獸的元神煉化了吃掉還能給修士們補補身子。 這時候, 那個修士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他或許一開始會考慮一下要不要出手相助,但是很快,他的思緒就飄了。 反正這異獸也沒啥后臺的樣子,與他又沒什么交情,他救了這只異獸大概也得不到什么好處,倒不如干脆再給異獸一掌,直接替之了結(jié)掉痛苦算了。至于這異獸的尸體,就拿來給他物盡其用吧。 最后,修士果斷出手給異獸補上了一刀。 此時,這異獸有什么想法,有沒有靈智,是否想活下去,一切卻是不再重要了。 總而言之,對于修士們來說,最容易拋棄的便是善意,反倒是惡意由于總是在心中源源不斷地襲來,能將其斬去的修士都是有些覺悟和本事的。 斬尸也有深淺程度之分,而鎮(zhèn)元子如今瞧見紅云狀態(tài),明顯看出紅云是要破釜沉舟,斬去自身善尸了。 曾經(jīng)他們在北方閑逛的時候,紅云得知此地生靈隨時處于命不保夕的狀態(tài),還催過鎮(zhèn)元子去鎮(zhèn)壓地脈,眼下知道自己手中法術會造成地上生靈喪命,紅云卻也不想管了。 鎮(zhèn)元子之前醒來時就已經(jīng)身處地底,到不清楚山上的生靈是什么時候遷移進來的,若是在兩人出手鎮(zhèn)壓地脈前就已存在,那這問題就更大了。 他為了節(jié)省神識沒有去山上探查過,紅云可是本體前來的,沒有消耗神識一說。 地衣在紅云掌控下,不斷鉗制著躁動著的地脈。 紅云猶豫不決的表情和淡黃色的流光盡皆被鎮(zhèn)元子收入眼中。 方才鎮(zhèn)元子說出的事情,已然成為紅云斬尸的一個契機,倘若紅云現(xiàn)在選擇不停下來,想必就能成功斬去一尸了。 “不……這不太對……” 鎮(zhèn)元子在心底喃喃自語。 想罷,鎮(zhèn)元子的神識自木偶中迅速脫身而出。 神識迅如疾風般地沖向地衣,須臾之間便將地衣的控制權(quán)直接收了回來,順便強行打斷了紅云的術法。 紅云臉上閃過幾絲詫異神色,驚呼道:“道兄???” 旋即,紅云身上的氣息便如逐漸冷卻的熱水,慢慢平息下來。 鎮(zhèn)元子前幾年一直不愿與紅云對在北方所發(fā)生的事做些討論,此時則是不得不開口了。 “冥河接引一事……你后悔了嗎?” 鎮(zhèn)元子此話一出,紅云的神情不禁微微一愣。 地衣的制約被鎮(zhèn)元子掐斷之后,在紅云愣神的那一瞬間,地脈終于重獲自由,立馬逃也似的遠離了此地。 地脈身如長龍,暢快地在地底擺動著尾巴,呼嘯著甩出無數(shù)看不見摸不著的靈氣浪潮。 地底下的靈氣激蕩似大海,緩緩向陸上輻射,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 鎮(zhèn)元子的神識也處于即將消散的狀態(tài)。 鎮(zhèn)元子捉緊時間,再對紅云說了一句:“我在人參果園等你?!?/br> 這條地脈的鎮(zhèn)壓算是完全失敗了,兩人早先下的功夫也全都打了水漂。 隨即,鎮(zhèn)元子的神識不再停留在地底,而是翻越過一層層泥石土塊,來到了地上的山頭內(nèi)。 地脈的自由即將導致這座山迎來劇變,山上一干生靈再不離開,就要遭難了。 神識浮上地面后,頃刻之間擴散至整座山脈。 鎮(zhèn)元子的神識朗聲說道:“此山不久便會有一場地動,還望諸君盡早離山?!?/br> 語畢,鎮(zhèn)元子的神識就此消散,了無蹤跡。 不論是有無靈智的生靈,此時皆聽到了鎮(zhèn)元子的警告。 一開始有些生靈還不以為意,只當是誰弄出的一場鬧劇。 直到那些修為比較高深的生靈真的察覺到地下的異變后,一山的小妖大妖才急急忙忙拋下了洞xue巢xue,收拾收拾物資,就帶著一家老小火速逃離了這座山脈。 山上一片兵荒馬亂的混亂景象,不時有大樹傾斜,湖水四處飛濺的現(xiàn)象出現(xiàn)。 與陸上的慌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地下卻還是一片靜謐,與陸上的現(xiàn)實構(gòu)成鮮明的對比。 木偶沒有了鎮(zhèn)元子的控制,就如同死物般安靜地掉落在灰撲撲的泥土上。 紅云揮袖一甩,先將地衣收入袖中,而后緩緩踱至木偶一旁,輕輕將其抱起。 失去了地衣的黃光,地脈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狹小黑暗的空間里,紅云的道袍也隨之沉入了深邃的漆黑當中,瞧不出一點鮮紅的色彩。 紅云緊握著木偶,手中力道十分之大,以至于木偶的外衣被捏出了幾道褶皺。 ………… 人參果園中,鎮(zhèn)元子漸漸醒來。 cao縱神識所消耗的心力無比龐大,鎮(zhèn)元子雖沒損失什么靈力,卻也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覺。 樹身上的枝葉一時間不由略顯無力地低垂了下去,而鎮(zhèn)元子也沒什么心思去拾掇。 清風明月正面對面盤坐在人參果園中,不拘小節(jié)地下著棋,也不知是五子棋還是圍棋。 兩人下得正起勁,云中子則在一旁興致勃勃地觀看著他們的比拼。 忽而,云中子心中有感,回過頭看了看鎮(zhèn)元子的本體,察覺到了人參果樹的變化。 云中子驚喜地蹦跶著沖了過來,以小小的純白色身軀抱住了鎮(zhèn)元子,歡呼道:“爹爹你這么快就回來了呀?” 鎮(zhèn)元子勉強笑了笑,雖然外界也看不出來。 清風明月匆忙收回了地上的棋盤,對著鎮(zhèn)元子叩拜道:“恭迎老爺……” 鎮(zhèn)元子淺淺應和了一聲,隨后便不再言語。 云中子歡快地訴說著自己這些時日在五莊觀遇見了什么小妖,結(jié)識了多少小伙伴,大有將自己經(jīng)歷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告訴鎮(zhèn)元子之意。 鎮(zhèn)元子實在沒什么心情與云中子玩耍,但還不想打斷云中子的興奮,只能先做個安靜的聆聽者。 紅云的速度不慢,沒過幾個時辰,紅云就從北方飛回了萬壽山,踏著細細的腳步聲走進了人參果園。 云中子此刻還在不停念叨著自己認識的幾個童子朋友,見紅云歸來,又是滿懷喜悅地投入紅云懷里好生磨蹭了一通。 鎮(zhèn)元子道了一句:“清風明月,你們帶著云中子去外面玩一會兒。” 云中子聞言,連忙說道:“我在這里玩就好了!” 清風明月比云中子年長不知多少歲,對察言觀色這項基本技能也是有些造詣在的。 鎮(zhèn)元子對萬壽山的小妖們可以說是很溫柔了,何況是對云中子呢。 之前鎮(zhèn)元子一言不語,他們早看出事態(tài)有些不對之處。 云中子心智不夠成熟,加上小時候就是圍著昏迷著的鎮(zhèn)元子不停轉(zhuǎn)悠,對這詭異的氣氛絲毫沒有察覺。 清風明月忙用一些山中富含樂趣的小游戲吸引了云中子的注意力,將其帶離了人參果園。 隨著清風明月等人的離去,人參果園又如在地底那般,先是沉寂了許久。 修為上漲本是一件喜事,鎮(zhèn)元子這時卻仿佛感到了此事背后的種種不對勁。 即便紅云是正常斬去善尸,也不應當是如此決絕,就好似是要將所有善念都拋棄掉不要了一般。斬尸更多的是讓修士能夠更加理智地掌控自己的情感,只要不把自我斬了,對修士的影響還打不到那么嚴重的程度, 紅云如此卻是太過偏激,鎮(zhèn)元子不是說不支持紅云斬尸,但這樣的斬尸,鎮(zhèn)元子著實不愿意看到。 紅云走近鎮(zhèn)元子,在鎮(zhèn)元子面前站定,眉目低垂,神色不明。 鎮(zhèn)元子思忖再三,最后還是以先前的問題作為開頭,問道:“紅云……你后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