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尼姑庵里的杏樹
第62章尼姑庵里的杏樹 福寶激動地跑到杏樹下,歡喜地摸摸這樹葉子,再摸摸樹干,看那樣子,恨不得把這棵杏樹摟在自己懷里,只恨小胳膊太短,杏樹太大。 蕭定坤笑了,走過去,陪她一起蹲在杏樹下:“這樹怎么回事?” 福寶這個時候已經(jīng)把“我那個時候還很小我不應(yīng)該知道這些事”拋到了九霄云外,她把這棵杏樹的淵源告訴蕭定坤。 “這是主持大人在撿到我的時候就種下的樹,說是為我種的,說等我長大了到處亂跑的時候,杏樹也該結(jié)果了?!?/br> 桃三杏四梨五年,棗樹當年就還錢,杏樹是四年的果期,當年種下,本以為到了自己四歲就可以吃杏了。 誰曾想,如今杏樹也該結(jié)果子了,尼姑庵里卻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 蕭定坤笑望著這棵杏樹,屬于福寶的杏樹:“這棵杏樹要想結(jié)果子,必須把多余的枝葉修掉?!?/br> 蕭定坤是不通曉農(nóng)事的,但好歹下鄉(xiāng)一些時候了,多少知道一些,這種果樹如果不修枝葉,果樹瘋狂地長枝葉,營養(yǎng)就沒辦法太多地供給果子,就結(jié)不出好果子來。 福寶聽了,頓時擔(dān)心了:“那該怎么辦?定坤哥哥你會修嗎?” 蕭定坤圍著這果樹轉(zhuǎn)了一圈:“沒剪刀,不好修,不過可以把枝丫除掉一部分,試試看?!?/br> 福寶這才松了口氣。 于是這連個人,一個蹲在那里托著粉潤的小腮幫子看,另一個過去開始把多余的樹枝和分叉去除。 忙活了一會后,這棵杏樹顯得就清爽利索多了。 “這樣一來,杏樹就可以專心供給營養(yǎng)結(jié)果子,這棵樹今年被耽擱了,估計結(jié)果子會比較晚,不過一切順利,結(jié)果子應(yīng)該是在七月?!?/br> 福寶聽了,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現(xiàn)在剛過端午,是五月,七月那不就是兩個月后嗎?” 蕭定坤點頭:“對,等再過兩個月,咱們就上山看看這杏樹,可以順便吃杏了?!?/br> 聽起來這真是一件美滋滋的事,福寶滿懷期待的望著這棵杏樹:“主持說了,杏就是幸,吃了這棵杏樹上的杏子,我一定能幸福一生,幸運一生?!?/br> 她想起了主持慈愛的面孔,突然抿唇笑了。 蕭定坤聽著這話,心中若有所動,低頭看了一眼滿懷期望的福寶。 眼前泛過一陣暈眩感。 從看到這個小女孩第一眼開始,他就知道守護照料好福寶是他的職責(zé)。 只是當福寶說起幸福一生的時候,恍惚中他心里涌起濃烈的失落感,好像曾經(jīng)的他失職了,沒能做到自己應(yīng)該做的。 他閉上眼睛,努力地揮斥掉那種感覺,低聲開口。 “一定可以的,到了七月,我們都能吃上杏了。” 而吃上杏的福寶,一定也可以幸福一生,幸運一生。 …… 當福寶在山上津津有味地想象著七月滿樹金黃的杏子時,顧家的幾個媳婦正各自揣著自己的小心思琢磨事。 沈紅英是發(fā)愁糾結(jié)。 她之前不是沒想過分家的事,但也只是一個念頭而已,這個念頭要想實現(xiàn),她知道很難,幾乎不可能的,家里窮,根本沒那個條件各自置辦一套過日子的家什啊,所以只是想想。 但是現(xiàn)在,苗秀菊竟然當著的大家伙的面提出來了,把這件事提到了明面上。 一旦提到了明面上,就不是自己想想的事了,就得考慮下實際怎么做,以及分家給自己帶來的影響。 分家,當然對自己是好的,兩個兒子都這么大了,白白被供了這么多年學(xué),現(xiàn)在分家自己不用幫著其它兄弟供孩子了。分家后想上學(xué)就上,不想上學(xué)可以去上工,直接就是半個人工,分家肯定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至于自己煩惱的家什和屋子,既然苗秀菊那里都想過這個問題了,她一定會想辦法解決吧?不想辦法解決怎么好意思提分家。 這么想,仿佛分家對大房是最有利的。 不過沈紅英的擔(dān)憂卻是另外一件事。 她現(xiàn)在最想不明白的是,福寶到底是有福氣的還是沒福氣的。她可以看出來,自打福寶來到顧家后,顧家確實趕上了幾樁子好事,四房那里處處順利,顧衛(wèi)東還去了市里,一樁一樁的沒一件壞的。 還有娘那里,也是疼福寶疼到了骨子里,比自己的親孫子親孫女還疼呢。 娘是什么人,無利不起早的,好好的沒事這么疼一個外面撿來的丫頭,這里面一定是有貓膩的。 按理說福寶應(yīng)該是個有福氣的吧?可是沈紅英想起來了之前自己的糾結(jié),當時她想試探下福寶的,結(jié)果呢,自己一靠近福寶,就憑空被沙包砸中了,之后還跌進了糞堆里! 這不就是誰碰到她誰倒霉嗎? 再說那聶老三家,養(yǎng)了福寶四年,最后落個什么下場?也難怪人家聶老三家說福寶是個掃把星下凡! 沈紅英翻來覆去地想,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個福星還是個災(zāi)星?如果是福星,那她當時把那個“福”字給四房可就大錯特錯,是這輩子最大的錯了,她能懊悔死。 而如今分家自然是千萬不能分,得巴住四房占便宜才行。 但如果福寶是個災(zāi)星,那當然是躲開,趕緊躲開,千萬別和四房粘在一塊,省的以后四房倒霉的時候拖累自己! 相對于沈紅英,劉招娣卻是滿心茫然。 分家?那她以后怎么辦,她三個丫頭片子沒兒子,如果真分家,她可得和娘說好了,得說清楚幾個兄弟誰過繼一個兒子給她家,要不然她反正是不愿意分的。 不過……自家三個孩子都是丫頭,食量比不過其它幾房的小子們,如果分家,自己倒是節(jié)省不少糧食,好像分家也可以?分家后萬一遇到什么干重活賣力氣的時候,都是兄弟,她去說一聲,躍進躍華還有牛蛋他們能不幫忙? 這么一盤算,可真是一本萬利,分家也行? …… 苗秀菊這一塊石頭扔進湖里,算是給顧家激起了波瀾,顧家的兒子媳婦有心眼的沒心眼的,都開始算計著這分家的事,盤算著這真是分了家,到底對自己是好還是不好?兒子盤算過了,想想要分家,心里還有些難受,媳婦卻只剩下利益了,畢竟妯娌不是姐妹,大伯小叔子也和自己沒血緣,她們當然只想著自己家那點事。 顧衛(wèi)東什么都不想,他該干活干活,沒事的時候就琢磨土坯子的事,蓋房子的事,家肯定是要分的,房子也是要蓋的,他得把這些都打算好了,給媳婦兒女一個擋風(fēng)遮雨的房子。 劉桂枝知道別家都在琢磨這個事,她卻沒得琢磨。 男人是鐵了心要分家的,勸也沒法勸,她也不會勸。 這些年風(fēng)也好雨也好,她都是聽著他的話過來的,他既然打定了注意就不會改,勸有什么用? 再說她也不懂,不懂到底怎么好。 這一天,她收拾了下東西,又從三塊錢里拿出來一塊五自己以前積攢的一些糧票,打算帶著福寶和勝天過去娘家一趟。 要分家了,心里沒著沒落的,想和娘家人說說,再說最近她已經(jīng)會說十幾個字了,也想說給娘家人看看,讓他們驚喜下。 于是這一日福寶和顧勝天跟著劉桂枝過去了紅旗生產(chǎn)大隊的娘家,臨路過集市還買了兩包紅糖和一斤炸糕。劉桂枝娘一見閨女帶著孫子孫女來了,自然是高興,又見劉桂枝拎著那么三包東西,頓時拉下臉:“來就來,你帶著孩子回娘家我心里高興,還帶什么東西?本來日子就過得不容易,買這種不頂用的東西干嘛?” 劉桂枝知道她娘是心疼她,不過她當閨女的,往常可沒少從娘家扒拉東西去婆家,現(xiàn)在日子好不容易好過一些,能給娘家?guī)c東西心里也舒坦。 再說不光是爹娘,還有三個嫂子在呢。 三個嫂子都是開明人,不會和自己這小姑子計較這些,但是小姑子回家不帶東西,說出去總是不好聽,時候長了她也怕三個嫂子心里不舒坦。 有時候親戚的關(guān)系就是你來我往,慢慢處出來的,現(xiàn)在這年頭物資短缺,不能光指望別人一味地貼補自己,時候長了,親爹親娘也受不了。 劉桂枝被她娘迎進堂屋后,幾個嫂子也從廚房過來了,她把那兩斤紅糖和一斤炸果子放在了正屋的堂桌上。 她沒說話,但是心里卻是驕傲的,面上也覺得光彩。 特別是當三個嫂子打量向桌上的東西,幾個侄子侄女眼饞地翹腳看的時候,她更覺得心里提著的一口氣徹底松了下來。 大嫂看了那東西,率先說:“桂枝可真是的,都是一家子,何必客氣,買這種花錢的玩意兒,莊戶人家本來不講究這些!” 二嫂和三嫂也符合:“大嫂說的是,桂枝這是把我們當外人了,再說你上次給我們帶的魚,可是好幾尾呢!” 劉桂枝笑了笑,指指東西,比劃下爹娘,比劃下侄子侄女,意思是讓他們都吃,補補身子。 幾個嫂子自然是感動,知道小姑子日子不好,還想著回娘家?guī)|西,當下更要好好招待小姑子一家了,藏著的不舍得吃的好東西拿出來,割了兩斤rou,又拿出了上等的棒子面來蒸窩窩,還特意磕了兩個雞蛋蒸了雞蛋羹。 劉桂枝娘讓顧勝天和福寶坐在她身邊,一人一個,她笑得合不攏嘴:“這日子越過越好了,孩子也看著更順眼,我說福寶好像比上次過來長得更好看了?” 幾個嫂子也紛紛說:“對,更白了,小臉蛋看著有rou,胖嘟嘟的,看得我都想捏一捏那小臉蛋!” 她們這一說的,大家都笑起來。 劉桂枝娘親手把一大勺子的蒸雞蛋羹放在了福寶碗里:“福寶,來到姥姥家就是來到家里了,別客氣,吃,盡管吃,姥姥家好東西多得是,管飽!” 那雞蛋羹黃澄澄的,細膩滑嫩彈軟,上面還澆了醬油醋油,芝麻油在醬油醋里散開油花,讓人一看就食欲大增,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福寶忍不住抿唇甜滋滋地笑:“謝謝姥姥!” 福寶笑起來,眼睛里像有許多小星星在閃光。 旁邊的劉桂枝見了,笑著說:“……寶……蛋……吃……” 她聲音不大,還略帶一些嘶啞感。 但是這幾個音節(jié)一出,劉家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大家不敢相信地抬頭,望向劉桂枝。 剛才……他們聽到了什么?聽錯了?劉桂枝竟然會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