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抓豬崽1
第38章抓豬崽1 抓豬崽這個事,可是個大事件。 像顧家,除了在生產(chǎn)大隊里干活拿工分外,私底下還做點編竹筐編杏筐草席子的買賣,家里再種自留地養(yǎng)個雞,這都是自己私底下能得的進項,要不然只靠那些工分也不能養(yǎng)活這一家子再供著這么多孩子上學(xué)。 顧家當(dāng)然是盼著能再多干點事,畢竟家里壯勞力多,壯勞力都是使不完的力氣,只恨沒機會掙錢給家里做貢獻。 如果能養(yǎng)一頭豬的話,到時候用心把豬伺候好了,一年下來養(yǎng)出來一個兩百多斤的大肥豬,到時候上繳給公社,人家要一百斤,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如果自己不想要剩下的rou,還可以用市場定價來把豬rou折算給公社里自己拿錢。公社里收購豬最低必須是兩百斤,就按照兩百斤算,那除去本來就應(yīng)該上繳的一百斤,其余的一百斤還可以掙三十多塊錢呢。 況且養(yǎng)一頭豬并不費事,可以讓家里小孩子們沒事去山上摘豬草來喂豬,自己再多少添補一點點剩下的泔水粥,并不會消耗自己多少糧食。 怎么算都是個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是以顧家挽起袖子想抓到一只豬崽。 而抱著顧家同樣想法的人自然很多,這一天吃過晚飯,大家來到了打麥場,開始準(zhǔn)備抓鬮了。 每個人都是滿臉興奮期待,有的人甚至在過來之前先去拜了拜祖宗,燒了三炷香,就為了能抓到那頭豬崽崽。 苗秀菊臨出門前先吃了一顆酸杏子,又洗了洗手燒了香,最后牽著福寶的手過來打麥場的,她甚至琢磨著:“福寶,要不你幫我去抓鬮吧?” 她覺得福寶運氣好,沒準(zhǔn)能抓到。 沈紅英從旁聽了,頓時不同意了:“娘,這哪能讓福寶去抓,福寶還是個孩子,可不敢交給她!” 按說代表一家人去抓鬮這是大事,別家都是找家里最有福氣的老人去,顧家當(dāng)然是讓苗秀菊抓,苗秀菊是一家之主,她又厲害,好好的怎么可以讓福寶去抓? 福寶算老幾?再說了,聶老三媳婦前幾天還大罵說福寶是個喪門星,說如果不是養(yǎng)了福寶那幾年,她家早過上好日子了。 沈紅英左右是不同意的。 劉招娣也不太樂意:“如果說小孩子有福氣,那肯定是我家最小的三丫,怎么也輪不到福寶去抓?!?/br> 苗秀菊聽兩個媳婦這么叨叨,就不高興了:“我愛讓誰抓誰就去抓,少在這里給我叨叨!” 沈紅英和劉招娣頓時不敢吭聲了。 她們怕苗秀菊,苗秀菊確實也有的是手段來磋磨她們,而且顧衛(wèi)國顧衛(wèi)軍那里也都是孝順苗秀菊的,她們當(dāng)媳婦的不聽話肯定又要被自己男人說。 不過苗秀菊被兩個兒媳婦叨叨了后,還真打消了讓福寶抓鬮的念頭。 這倒不是因為她怕了兩個兒媳婦,而是又想到了另一樁。 要知道現(xiàn)在生產(chǎn)大隊里已經(jīng)不少人暗地里說福寶是個好福氣的,給顧家?guī)砹撕眠\,甚至有人開始眼紅了。 這種好事,私底下透著樂就行了,哪能讓別人知道,萬一別人搶福寶呢?特別是那個倒霉催的聶老三媳婦,如果她賴皮非要奪回去福寶一哭二鬧三上吊呢? 她苗秀菊雖然并不怕那個聶老三媳婦,但是你架不住碰不上個賴皮不要臉的,豈不是憑空惹一身不痛快? 苗秀菊這么一盤算,覺得不能讓福寶去抓鬮,萬一一下子抓中了,別人都知道福寶福氣好了。 于是她看了一眼兩個兒媳婦,淡淡地說:“不過我想了想,福寶是個小孩子,我還是自己抓吧?!?/br> 兩個兒媳婦一聽,頓時欣喜,看來娘也沒那么把福寶當(dāng)回事嘛! 苗秀菊看著兩個兒媳婦那偷樂的樣子,暗地里笑,兩個傻媳婦哎! 正想著,抓鬮已經(jīng)開始了,陳有福先拿著大喇叭在前面講了一番話,意思是感謝新中國,感謝黨感謝人民。 下面的社員一聽小豬仔都激動起來,有的甚至開始起哄:“抓吧,趕緊抓吧!” 陳有福看社員們這么高興,也激情昂揚起來:“社員們,一年之計在于春,我們要在這個美好的春天里把我們的熱情奉獻給我們偉大的祖國,我們公社里的老母豬一口氣生了九個豬崽崽,這體現(xiàn)了全心全意為人民奉獻的精神,我們每個人必須——” 說到這里,他突然卡殼了。 每個人必須如何?向生了九個豬崽崽的老母豬學(xué)習(xí)嗎? 陳有福憋住了。 憋住的陳有??吹较旅嫒w社員正激動地看著他。 他覺得自己這時候不能泄氣,握緊了拳頭,大聲吼道:“我們每個人只要堅定地走社會主義道路,聽黨的話,勤奮勞動,以后咱們的日子那就是耕地不用牛,點燈不用油,樓上樓下,電燈電話!” 一口氣說完這個,大家掌聲熱烈。 陳有福繼續(xù)說:“現(xiàn)在我們要把自己的智慧和勞動貢獻給我們偉大的祖國,全心全意養(yǎng)豬崽崽,爭取為人民作出自己應(yīng)有的貢獻!” 總算順下來了,陳有福喊得聲嘶力竭。 底下社員們?nèi)呵檗Z動,大聲喊道:“分豬崽崽,分豬崽崽!” 就在這一片喧囂中,福寶感到身后有個人拽了下自己的衣服,她詫異地扭頭看過去,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蕭定坤。 蕭定坤招招手,之后走到一旁麥垛后面。 福寶猶豫了下,看看身邊的顧勝天,顧勝天也在興奮地跟著大家喊口號,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那種為人民服務(wù)分豬崽崽的興奮中。 她個子小,七鉆八鉆,從人群中出來,然后跑到了麥垛后面的樹林里。 進去后,就見蕭定坤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手里拎著熟悉的超面粉袋子:“吃這個?!?/br> 她一眼就盯上了那個袋子,眼睛就沒舍得挪開過。 蕭定坤拍了拍身邊的石頭,示意她坐下來。 她乖巧地坐在那里眨巴著眼睛。 蕭定坤看著她那個饞樣,無奈:“你平時是不是都吃不飽飯?” 福寶有些臉紅,小聲說:“炒面真好吃。” 蕭定坤一下子笑了,把炒面攤開,又把小木勺塞到她手里:“吃吧,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說著,他還拿出來一個水壺,是那種行軍用的綠色鐵水壺:“覺得太干可以就著水吃,其實這個本來是和著水吃的,那樣才更好吃。” 不過沒有碗,他也不方便帶她過去知青點用碗吃。 福寶有些不好意思:“真得可以嗎?這是你的炒面……” 蕭定坤正色說:“你隨便吃就行,不用不好意思?!?/br> 福寶她心里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在這里吃人家的東西,可是噴香的炒面太好吃了,她忍不住流口水。 拿起木勺來,她舀了一小勺,放在嘴里,輕輕地抿著,品味混著白糖芝麻的炒面香。 蕭定坤看她動作拘束,便把整個布袋子塞給福寶。 福寶拿著小勺子吃了五六口,便不吃了:“不吃了,不吃了,都要吃撐了。” 才五六口,肯定不會吃撐了的,不過蕭定坤沒再勉強。 他收起來那個炒面袋子,把水壺擰開,遞給福寶讓她喝水。 福寶接過來,仰著脖子喝了幾口。 這應(yīng)該是灌得山上的山泉水,清澈甜美。 福寶擦了擦嘴唇,抱著那個軍用水壺,好奇地看著蕭定坤:“你怎么對我這么好呀?!?/br> 蕭定坤被她問得挑眉:“我對你好,給你好吃的,你不高興嗎?” 福寶愣了愣,別人對她好,她當(dāng)然喜歡,當(dāng)然感激,當(dāng)下想想蕭定坤對自己的好,綻唇笑了。 她笑起來清澈干凈,像雪山上綻放的剔透蓮花,純澈得沒有一絲雜念。 看著這樣的小福寶,蕭定坤卻想起了一件事,突然問;“你以前在聶家,他們經(jīng)常打你是嗎?還不給你吃飽飯?” 福寶想想,點頭:“聶家的那個娘心里不痛快就打我罵我,有時候給我吃飽飯,有時候不給?!?/br> 蕭定坤:“她是壞人,得報應(yīng)了,被打了,心里高興嗎?” 福寶愣了下,歪頭思索了下這個問題。 她沒想過聶老三媳婦被打了她是不是高興的問題,她覺得那不是她的娘了,也和她沒關(guān)系了,她對于聶老三媳婦被打沒什么感覺。 這么努力想了一會兒,她終于搖頭:“我也不知道……好像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 蕭定坤仰起臉來,看向遠處的天空。 他就知道,福寶是個善良單純的福寶,她心里沒有惡念,也沒想過報復(fù),別人打她,她會委屈,但不會太過惱火。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盡管以前從未接觸過,但他心里就下意識地明白她是這樣的。 而蕭定坤不一樣,他和福寶完全不一樣。 誰得罪了他,他是絕不姑息,必要以十倍償還。 他是不懂善良為何物的,也是不懂憐憫和同情的,甚至可以無視世間的規(guī)范,他想做的就要去做。 當(dāng)蕭定坤望向遠處的天空時,福寶也在打量他。 對于福寶來說,這個來自城市的少年和周圍的哥哥們都不一樣,穿戴氣質(zhì)各方面都不一樣。 她開始有些怕他,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人很好。 她想起來那天大隊長抓強盜的事,忍不住說:“幸好你那天腳程快,竟然這么快就下山,還有個jiejie給你作證,要不然就麻煩了。” 蕭定坤收回目光:“嗯,是,如果不是我腳程快,別人一定會認為是我打了聶老三媳婦?!?/br> 福寶一聽,斷然否決:“怎么可能,你不是那樣的人!大家肯定都知道你是好人,陳叔叔一定能給你一個清白的!” 蕭定坤聽這話,忍不住想笑:“我為什么不是那樣的人?” 福寶篤定地說:“你是個好人,一看就是個好人,肯定不會干出那種壞事的!” 只有壞人才會干壞事,蕭定坤給自己吃炒面,是個善良的好人。 蕭定坤看著一臉孩子氣但是小表情又無比認真的福寶,更加忍不住笑了。 “福寶,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知道,你叫蕭定坤?!?/br> 福寶還是很機靈的,記性也好,她知道這就是那個蕭定坤,自己爹偶爾提起畏懼又佩服的蕭定坤。 蕭定坤鄭重地說:“好,那福寶一定要記得你說過的話,蕭定坤是個好人,一看就是個好人,不會干壞事的好人。” 福寶歪頭看他,清澈的眼中透著疑惑。 不過她想想,歪著腦袋有些納悶地看著蕭定坤:“我當(dāng)然會記得!”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忘記呢? 蕭定坤點頭,看看那邊已經(jīng)要開始抽豬崽了;“他們要開始抽了,你過去看看。” 像福寶這么大的小孩子,應(yīng)該是會比較愛湊熱鬧的。 果然,蕭定坤一說,福寶頓時雀躍起來:“好,那我回去了?!?/br> 她要去看她奶奶抓小豬仔仔!